《九千错》子规不啼

7、一张脸引发的血案 1

　　“晏梧沉给你下迷魂汤了？这么护着她?”蓝一望着站在晏梧沉身前的拂雪，眼神不屑：“算了，不和你们废话了，统统给我来祭阵吧！”

　　蓝一双手十指交合，结出一个法阵悬于半空，霎时间法阵产生了巨大的吸力，似乎要把周围的一切东西都往里面吸。

　　拂雪被巨大的吸力吸得双脚离地差点飞走，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晏梧沉那并不温暖甚至冰得渗人的手总会在危急时刻抓住她。

　　晏梧沉一只手握着剑稳稳立在地面，另一只手攥着拂雪，悬在空中的拂雪，拂雪抓着穆舟的躯壳……

　　“师姐，返阳术是逆天之举，聚魂术有反噬之果，这浮生大阵正是浮生一梦，不过，你学到的只是皮毛，不如，师妹亲自为你示范，何为，一梦……过浮生！”

　　说罢晏梧沉使剑划过眉间取出一滴艳红的血，那血落在地上瞬间便燃出最炽热的火焰，如同蔓延生长的树根朝四面八方急急拥去，蓝一先前所画的浮生大梦阵阵型被这亮眼的烈焰燃烧，接着地面渐渐显现出一个同浮生大梦阵一样却还更大的阵，蓝一和她的孟郎被炽热的火焰团团围住，她错愕的站在阵里看着站在阵中心白发骤生的晏梧沉，晏梧沉竟然硬生生扯碎了自己一缕魂魄，强行改了她的阵。

　　果真得顾天涯的亲传，晏梧沉不仅在修道的天赋强到可怕，在处事方面也同顾天涯一样疯魔。

　　蓝一心道不好，晏梧沉要发疯了！

　　随大阵的启动，天摇地动，石柱坍塌，房屋尽毁。不过顷刻，夜色中诡异的喜堂成了一片废墟，原本应该被压在废墟下的所有人统统都消失不见了。而就在下一瞬间万丈高楼拔地而起，瓦舍高墙不断重建，浓重的夜色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晨曦露出的缕缕微光。

　　世界安静无比。

　　蓝一张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没有她操控的那些傀儡人，没有与她作对的晏梧沉，也没有晏梧沉的徒弟们，有的只是站在她面前一身白衣温文尔雅的俊俏公子。

　　那是——

　　“孟郎……”

　　蓝一瞬间哽咽，泪湿了眼眶。她望着面前面色红润死而复生的爱人，欣喜若狂。

　　孟公子瞧见有眼前姑娘望着自己泪眼婆娑，塞了把刚折的桃枝到蓝一怀里，微笑着：“别哭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别哭啊姑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有那么一瞬蓝一仿佛回到了有孟淮安的从前。

　　蓝一飞扑向孟淮安怀中紧紧拥住了他，孟淮安身上有好闻的莲香，他的手是温热的，莫非真的是上天眷顾，孟郎聚魂成功，重返阳间！

　　蓝一仰起头，嘴角含笑地端详孟淮安，只是下一瞬她就再也笑不起来。

　　孟淮安手握着不知何时折下的足有两指粗细的桃木枝从蓝一小腹捅过去，霎时从蓝一的小腹传出一声刺耳的怪叫，两只瘦小的黑爪从蓝一肚皮上扯开一条缝，试图挣扎着往外钻。

　　“不可以！”

　　蓝一崩溃失声，连忙用双手去捂住腹部，把那瘦小的黑爪往回塞，她又惊又恐，跌坐在地上，那刚才还笑着的孟淮安变脸比翻书还快，冷眼看她如今这幅惨状。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但脸上却尽显冷漠：“别哭啊，你怎么可以哭呢？你怎么可以用她的脸哭呢？”

　　“你不配。”他语气淡淡。

　　“还是说，面具戴久了，你就真的觉得从前陌府里那个叫做岚依的卑贱婢女不复存在？”

　　孟淮安蹲下身，手伸向蓝一那惊恐扭曲的脸，蓝一一边将身子往后挪一边凝出灵力给孟淮安一击，孟淮安生生受住身子纹丝未动。

　　“别过来……”蓝一拼命往后缩，还要分神按住腹中那不安分的手，人已经濒临崩溃，“不！别出来……”

　　蓝一暗运灵力，灵力却发现怎么都聚不起来，忽然回想起孟淮安扔到她怀里的桃枝面色惨白。

　　因为明明是桃花，却散发着淡淡的莲香，每次晏梧沉出现就带着丝丝莲香，只是气味很淡很淡，不太能留意到。

　　“你不是口口声声唤我孟郎，千方百计要复活我吗？为什么要躲？”

　　孟淮安的手越过蓝一的脸，拔下了蓝一发间一支嵌者珍珠早已泛黄的金钗，猛地刺进蓝一颈间，饶是蓝一双手死死抓住了他握钗的手孟淮安的手劲也依然不松，飞出血溅了他一脸，他也只是皱了一下眉，接着手里的金钗一拧，只听得颈骨咔嚓一声。

　　血气的腥味四处弥漫，引出了暗藏的傀儡人，那正是参加婚宴的傀儡宾客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疯狂的去撕扯啃噬蓝一的身体，孟淮安只是撕扯下蓝一头颅上那张美丽的面皮，安静地看着这一场恶鬼的饕鬄盛宴。
　　蓝一肚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乌漆漆的一团，勉强能看清它的四肢和躯干，它尖叫着向孟淮安爬去，而孟淮安抱着从蓝一脸上剥下的那张面皮枯坐着。

　　空中飘散的花瓣渐渐幻化成赤色的火焰，掉落到地上，一片一片。

　　孟淮安的身上燃起了炽热的火焰，肌肤寸寸皆燃，那熟悉的火焰蔓延至各处，那是晏梧沉撕裂自己一丝魂魄点燃的红莲业火，燃之有异香，邪物皆可燃。

　　“谢谢。”

　　孟淮安对着坐在远处一棵桃树上的晏梧沉轻声说。

　　一边是漫天纷飞的桃花，一边是烧红了半边天的红莲业火，场景寂静美丽中带着丝丝诡异。

　　“妖女！”

　　突然一声呵斥划破了这份寂静，几个穿南山宗弟子服的修士蹿了出来。

　　向来在师兄弟中以稳重自持的夏侯端在看到晏梧沉的那刻就怒火中烧，他在宗门里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最是见不得歪魔邪道之流，上次回春城约战，他却连与晏梧沉过一招的能力都没有就被打出老远，屈辱至极。

　　“来看这场戏的人还真不少。”晏梧沉数了数，有十来个。“呦，周少宗主也来了？真是屈尊降贵啊。”

　　被点名的周窈手中的剑不由得握紧了几分，明明她同晏梧沉岁数相差无几，晏梧沉却比她强了太多倍，她根本不是晏梧沉的对手，周窈佯装淡定道：“妖女，你在次挑起祸事胡作非为，必得天谴！”

　　“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胡作非为？”晏梧沉十分不悦，“亏你们南山宗还是自称名门正派，不过也是喜欢胡说八道的荒山夜派，张口就来。”

　　“你！”

　　周窈被噎一下，忽然看见了拂雪手里揪着的两个死气沉沉面目呆滞的两人，正是被穆舟附身的躯壳和穆舟本人的躯壳，她好似发现了新的突破口来反驳晏梧沉的话：“你才胡言乱语！你身边那两个死尸不就是证据？回春城横死之人想来也与你们魔窟脱不了干系！”

　　突然变成死尸的穆舟……或许还有救……

　　晏梧沉从桃树上跳下来，吓得众人连连后退，更有南山宗的弟子出声：“妖、妖、妖女，休要胡来！否则我们南山宗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晏梧沉压根不理，就径直走向蓝一被烧成一片漆黑的尸身，摸索片刻，在蓝一袖底摸出一个金线绣花的乾坤袋，她将袋口轻轻一开，无数细闪这幽光的蓝色星点飞出，里面装的都是灵识，乾坤袋的主人一死，封印也自然消失，那些被困住的灵识自然回归天地，只是被蓝一拿去祭阵的魂魄是找不回来了，估计没救。

　　业火渐渐熄灭，孟淮安依旧将那面皮抱在怀里毫发无损，他望着晏梧沉道：“我不也应该被烧为灰烬吗？”

　　晏梧沉甜甜一笑，带着些小姑娘特有的娇嗔；“因为红莲业火，邪物尽燃，你非妖非邪，亦不犯大恶大罪，这业火在你身上是燃不起来的。”

　　“可我早已是已死之人。”孟淮安说。

　　“我可以渡你入轮回，但是，你要将你手上这张面皮给我。”晏梧沉唤来命剑，一剑刺穿了业火焚烧过后从蓝一腹中钻出来那人鬼不分的小邪物，拖到孟淮安身边，“你手上那张面皮怨气太重，被蓝一常年戴在脸上，因而在她腹中结生出了怨鬼，怨鬼要破腹而出，于是蓝一只能以活人心脏投喂，以此安抚。”

　　这是九介仙宗藏书楼一本比较偏门的邪术，很少有人用，典籍记载，不知是何年何月，有一无颜修士，虐杀样貌皎好之人剥取脸皮附于面上，横死之人怨气凝结，生出怨鬼在无颜修士身体中日日啃噬，直至破体而出，那怨鬼无法诛灭，最后只能镇压在十方炼狱。

　　孟淮安听闻此言立即追问：“姑娘要将她作何处置？”

　　晏梧沉说：“送入我们仙宗十方炼狱镇压。”

　　说罢晏梧沉便要将那面皮收入乾坤袋，然而孟淮安却抱着面皮准备拔腿跑路，但他一个刚被邪术复生的人，四肢僵硬，手脚反应哪里有晏梧沉快，晏梧沉只动动手指就将孟淮安揪了回灵识勾了出来。

　　于是，在场诸人被拉进了怨鬼灵识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