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无名女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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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城一连好几日都是风平浪静，毫无波澜，南山宗的弟子留守在城内各处的人并不多，就每日耗着，郑铎深觉不是什么好办法，然而反复查验那些死尸也毫无头绪，忽觉事情好像陷入了瓶颈。
而晏梧沉和拂雪扮作卖花女，游走在回春城各个角落，终于发现一丝端倪。
“我大概知道，蓝一想要干什么了。”
晏梧沉去往城郊的义庄里，挨个看过先前遇害者的尸体。
由于天气转凉，即将入冬，尸体还完好着，几乎不见腐败迹象，一一陈列在庄内，看管的人也没瞧见人影，晏梧沉和拂雪从大门正大光明走进去的。
按道理讲，晏梧沉这种十恶不赦的女魔头，压根不用多管闲事，这些普通人于她毫无关系，她只要找到蓝一，将穆舟带回去足矣，完全无需亲自来检查了这些尸体。
“回春城的事不归我们千绝山管吧？”拂雪冷漠地看着面前一排排平躺着白布包裹着的尸体。
晏梧沉却开始在讲一个与她的问题毫不相干的事。
“我十岁那年，师姐十四岁生辰，我问师姐有什么生辰愿望，她说，她想让每个漂泊无依的人归家。”
“顾天涯死后，师姐说她要让九介仙宗重修正道，但这个时候，宗门里的弟子都死得差不多了，为了短时间扩充人手，我们开始了渡魂。”
拂雪心一惊，似乎脑海中某段记忆开始在缓慢复苏，她问：“什么是渡魂？”
晏梧沉答道，“千绝山上有一处禁地，唤十方炼狱，实际上是镇压妖魔邪祟的的方，千百年来，哪里几乎镇压的都是上古大妖或恶鬼修罗，落到顾天涯手里的时候，那里成了镇压万千亡灵的囚笼，里面关了九千多未死之魂。”
“所谓未死之魂，即生魂，照普通人的人生轨迹，这些人将会依春晓秋冬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过完普通人的一生，按照生死簿的命数，他们的阳寿未尽，然而，这些人却全部都死了，身死魂有怨，邪煞之气由此而生，无法控制将为祸四方。”
“我和师姐便是要渡这些亡灵去轮回转世。”
拂雪问：“可是他们阳寿未尽，九幽冥府生魂根本无法下去，如何轮回？”
晏梧沉看着拂雪扬唇笑了笑，她拉起拂雪的小手走边走边道：“效仿哪吒，莲藕做身，魂魄附于其中，化作人形来活完未尽的阳寿，等他们寿终，由九介仙宗的宗主送去冥府。”
拂雪迈着小短腿小跑跟上晏梧沉的脚步。
两人都不曾发觉，当她们双腿迈出义庄大门的那一刻，高大的天幕瞬间扭曲轮转，周遭景物消散变换，原本躺在义庄内面色青白的尸体，忽然就直挺挺坐了起来，而远行的两人毫无察觉。
……
穆舟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自己被蓝一掳下山了，期间她似乎一直被困在梦里，挣扎不得，直到她醒来那刻睁开了双眼。
久违的阳光刺痛她的双目，她想用手去遮挡，却发现手脚根本不听自己使唤，那疼痛的眼睛连眨眼也无法做到，但是穆舟却看见了周遭的景物，蓝的天白的云，以及……一身大红喜服的蓝一。
穆舟瞬间就想起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一世，她被蓝一掳下山，被蓝一困在浮生大梦阵里，蓝一控制住了她，使她普通提线木偶一般任她摆布，蓝一甚至操控她和晏梧沉打了起来。
所谓浮生大梦阵，是蓝一的美梦，美梦即是虚幻的，是幻境的一种，在蓝一成亲的那日，同她原本早该死去的新郎一起拜堂成亲，而被控制住的穆舟和一个不知名的女童在一旁为她送亲，后来晏梧沉强行闯入阵中，破坏掉阵眼将穆舟带出去的。
穆舟从来没有复明，为何突然之间就能看清了。
过了一会儿，车马声响起，一群面无表情的人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在宽阔大道缓慢行动着，穆舟无法控制自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操控着跟着车马，她偶尔眼珠转动，不经意瞥见身旁的那名女童，一整个震惊。
尽管穆舟眼瞎很久了，她也还能够清清楚楚辨认出身旁那个女童，她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特别是脸上那双眼，眸色灰暗，毫无光彩。
不对，上一世的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发展，自从她重生起，事情的发展就变故横生，本该只有她一个弟子的晏梧沉多收了一个徒弟，本该一直瞎着的她忽然在这场幻阵中复了明，并且这场浮生大梦阵里不知道为何，出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穆舟看着如同木偶一样被操纵着的自己，机械的毫无感情的迈出步子，那种失控的感觉就像灵魂被禁锢在一个阴暗角落，只能透过一条缝隙偷窥外面的世界，而她身处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周围尽是被操控的傀儡，霎时诡异的气氛在四周弥漫，压得人喘不过气。
穆舟身边的那个穆舟也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四肢僵硬机械前行，等车马行至夜幕将倾时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帘子被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轻轻掀开，从车里出来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新娘被一个傀儡丫头搀扶着下马车，却并不见有新郎接亲。
天一点点变黑了，随行的众傀儡点起了灯笼，跟在新娘身后走进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府邸内部一片开阔，聚集了众多宾客，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也同样安静无比，直挺挺站在席上，看神情根本不似活人。
这明明是穆舟亲自经历过的场景，如今再让她亲眼瞧见又是另一种感觉，这乌泱泱一群人毫无生气，只让人头皮发麻，上一世纵然被蓝一操控了身体，成为了傀儡，但由于她本人眼盲，并不那么让人觉得惊恐可怖。
一行人随着新娘入正堂，礼生用冰冷僵直的声调高唱到：“新娘新郎入堂——”
穆舟的双眼直直看着堂内，新娘拉着绑着大红花球的红菱，红菱的另一头是早早就待在堂中的新郎，新郎同宾客一般直挺挺的站着，仿佛一个木头桩子，整个屋子里都是一片死气，空气都是静的，静的只有礼生的声音。
礼生站在一旁，正中央主位上摆着两个朱漆金字的牌位，牌位前奉了瓜果，礼生唱词：“一拜天地——”
新郎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
空气仿佛又一瞬间的凝滞，缓缓俯下身的新娘忽然抬起头，她伸出纤细莹白的手握住了新郎的手，四周忽然升起一股暖流，新郎身子忽然动了动，笨拙的弓着身子，同新娘拜下这第一拜。
然而穆舟却知道，今天这婚，注定成不了，因为礼成的最后一刻晏梧沉会闯进来砸场子。
“二拜高堂——”
大堂里两个红色身影朝牌位跪下。
“夫妻对拜——”
穆舟在心中正盘算着这次晏梧沉会如何再砸一次场子，这时忽然狂风大作起来，这风来势汹汹，在场皆为躯壳被操控的宾客包括穆舟在内的人，被这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压根站不稳，新人被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新娘的盖头都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大片大片的花瓣随着狂风乱飞，新娘随手抓住了一片定眼一看，手心是一片如巴掌般大的艳红花瓣，那艳色似火如焰，竟胜过新娘今日的大红喜服，花瓣灼灼，似乎能把周围阴冷的空气给点燃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莲香，好似时光一瞬间从深秋逆转到夏日。
“好不热闹啊！大师姐今日成亲也不发张请柬叫我来吃席，是怕我送不起礼吗？”
少女笑意盈盈乘着月色从远方而来，她牵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小姑娘，迈着欢快的步子，一跳一跳的，那表情看起来仿佛天真无邪。
穆舟曾在脑海中构建过无数次晏梧沉会是如何模样，却独独没想到她居然长着一张天真无害的脸，与传言中那个罪恶滔天却长着勾魂夺魄的妖艳容貌的魔教妖女完全不符。
这却是穆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窥见晏梧沉的面容。
晏梧沉看起来年纪并不大，摸约十五六七，一张娃娃脸，个子小巧，穿着赤红色衣裙，脖子上系着一根黑绫，那是她晏梧沉最醒目的标志。唯一与她容貌不符的便是她头顶的发中掺杂的缕缕银丝。
所谓慧极必伤，可能就是这样吧，想来，晏梧沉年纪轻轻便成为大魔头顾天涯的亲传弟子，必定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新娘一甩衣袖，手指一钩，便似有无数透明的丝线从手心滑出，穆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那另一具顶着自己的脸的人，被新娘操纵傀儡丝拉着飞了出去。
那傀儡身形瘦弱，没有丝毫情绪，头微微歪斜着，只露出好像蒙了一层雾色是双瞳，却朝着晏梧沉猛的一下出了手。
晏梧沉反应极快，拉着拂雪闪身一躲，那傀儡扑了个空，在原地站定，接着一转身一把抓住像木头桩子一样立在角落的穆舟，快速窜到新娘面前，穆舟的四肢不由自主的动起来了，此刻方才看清了此刻的自己。
她身上一身破布烂衫，手臂一台，露出泛着白青色的枯瘦细小的手臂，看着跟柴火棍没什么两样，手臂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横着绕手臂一圈划出来的伤口，血液早已干涸，皮肉却翻卷起来，看着无比渗人。
这压根就不是她自己的手！
不！这根本不是穆舟自己的身体！
穆舟望着这陌生的躯体不禁后背一凉。
这不是她的身体，那副被操纵的傀儡才是真正的她！
然而穆舟没有身体的控制权，无法言语，只能由着新娘连同她一起操控起来，现在攻击晏梧沉的，变成了两具傀儡。
堂中燃着的喜烛在静谧的空气中无比兴奋的雀跃，随之一起兴奋雀跃的还有扬起一抹天真笑容的晏梧沉。
晏梧沉松开拂雪的手，从手腕之处生生拽出一把青色细剑，往四周一划，闪着碧色光芒的结界拔地而起从晏梧沉的脚边往外四散开，将整个府宅丝毫不漏罩住。
是密网织罗阵，此阵一出，便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布阵之人是阵眼，除了布阵之人能打开此阵便只有打败布阵之人才可以出去。
“大师姐，别来无恙啊，许久不见，你就是这样迎接师妹吗？”晏梧沉俏皮地一眨眼，下一瞬露出的眸光却出奇的冷冽，“绑走我的人，偷了我的东西，大师姐竟然连一句解释都不给我？”
“师妹？”蓝一怪笑一声，道：“你算什么师妹？一个非人非妖的怪物，以为披了张人皮就成人了？也就顾靡拿你当个宝！”
“罢了，今日你不请自来，就和这些人一起为我祭阵吧！”
语毕，蓝一双手掌心凝出两股灵力分别打在两个傀儡身上，两个傀儡纵身飞至晏梧沉与拂雪身边，身形如同鬼魅，分别击向两人。
——轰隆
墙柱断裂，尘土四溅。被操控的穆舟躯壳和载着穆舟魂魄的躯壳挟着一股无人匹及的力量，同时击中了拂雪身后的一根石柱，那石柱当即爆裂成无数碎块。
晏梧沉举起锋芒毕露的剑扫视过傀儡，忽听到蓝一如同看好戏一般的声调说：“出手啊！好像一个是你的徒弟，一个是你的命……根，嗯？是先斩断她们的手，还是先斩断她们的脚呢？”
“不如，都斩断了！”话音未落，蓝一捻起傀儡丝一扯，竟是将两个傀儡齐齐往晏梧沉剑下送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无名女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