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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情与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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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慕白是真的饿了,三五口扒拉完面条将碗向前一推,示意自己还没吃饱。真别说,虽然只是阳春面味道却不错。
“还要?”荣少东扯了扯嘴角眼珠一转摊手道:“没料到齐老板食量这么好,可不巧家里就这些面条,再没了。”
荣少东的话音方落地,面前的碗便被齐慕白捞了过去。
待他自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吃了一小半的面条已经尽数落入齐慕白肚中。
荣少□□觉耳根发烫,心头砰砰作响。正兀自踟蹰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大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少东,我就说你明明在家吧,阿城这小子还非说你不在拦着不给我进来。咱家言言今儿个被“天蟾”新来的一个唱戏的卸了条胳膊,这事你管不管?”
吴裕博黑着脸自门外冲了进来,却在看到端坐在餐桌前的齐慕白时刹住了脚步。
阿城和阿坚一边拦他,一边哭丧着脸看自己爷。这位是个一点就炸的主,他们拦不住啊!
荣少东掀起眼皮看了眼身材高大剑眉朗目的吴裕博。没吭声。
“我说呢,你这有客人啊?”吴裕博打量着面前低头吃面条的男子,只是一个侧脸,便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总觉得高贵清华这样的词语和他很配。
“嗯。”看到齐慕白将自己碗里的汤汁喝得涓滴不剩,荣少东忍不住抿了抿唇,一股邪火直往上窜,他忙转过脸不再看他,将筷子搁在桌上这才不紧不慢起身。
他看着吴裕博,下颌微扬指了指齐慕白,“你说的那个唱戏的就是他,如今人就在当面你自己找他解决得了。”
吴裕博愣了一瞬,再次看了眼径自坐在餐桌旁的男子,半晌才找回声音:“言言回去也没说个清楚明白,我还想着这上海滩有哪个敢欺负咱家弟弟,这不是一着急就跑来找你了。既然是你朋友那这事就算了。”
吴裕博刻意在‘朋友’二字上加了重音,眼中甚至透出一抹调笑。
少东可不是随便阿猫阿狗往家带的主。这人跟少东关系不一般啊。
他这边还兀自琢磨荣少东和齐慕白的关系,那边齐慕白开了口,“算了?”
齐慕白将碗推开低头整理着衣袖眼皮都没抬一下,可这尾音却挑的极高,清清脆脆如珠玉相击。
“齐某不才却也是唱响大江南北的角,不管是在北平、天津、广州还是在这上海滩敢招摇着来戏弄我的,他还是头一个。卸掉他一条胳膊那都是客气。”
他起身翻了翻长衫袖子,接着说:“您既开口说算了,当着荣少面齐某也得咽下这口气,只是麻烦您回家好好管教管教令弟。”
荣少东好整以暇瞧着面前的齐慕白,这人微微挑起眼尾,似笑非笑睇着自己,眼中透着一股子冷月清辉的魅惑。
齐慕白才是真正的玉面阎罗吧,他荣少东与之相比相差太多。
虽然齐慕白如今看似是仗着他荣少东的势在给裕博敲警钟,实则他知道齐慕白根本不需要仗着任何人的势。只要他想他便能铁骨铮铮响当当站在那,顶天立地。
荣少东从不曾轻看齐慕白,他忘不了三年前吃的那些苦,这真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主。
言言这亏是吃定了的。
阿城搜索来的情报显示齐慕白就是一个京剧名角,生平除了唱戏没有别的突出经历,甚至连一段感情一个女人都没有。
可他知道这人身份绝不简单,身手敏捷为人狐滑。还总是有意无意接近他。
没错就是有意无意接近他。
就像今日,此时,突然说要来他家里吃饭。
荣少东自问他跟齐慕白的交情还没到可以去彼此家中做客的地步,可他齐慕白就这样来了,还吃了他亲手煮的面,而且,而且,而且还吃了他吃了一半的。
荣少东暗暗攥紧了手,无端端怎么又想到那半碗面上去了。
齐慕白这番话说得丝毫不客气,听得也叫人心惊。
一旁阿城阿坚互看一眼,自觉退开几步。
今夜不管是齐老板没面子还是吴大少失了颜面,爷心里都不会痛快。不过,只看自家爷亲手为齐老板煮面吃他们也知道,今夜吴家大少只怕讨不到便宜。
吴裕博是什么人,那是吴家大少爷,跟荣少东也是八拜之交。何曾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这番话令他额头青筋暴跳,方压下的火气蹭蹭窜起。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一个戏子也能有这份胆魄,谁给你的勇气?”
齐慕白灿然一笑,眉目生辉。他轻挑眼尾看了眼荣少东,言语间依旧不急不缓带着点春风拂面的清爽,“齐某从不需要别人给勇气。这位先生若有意见,不妨划下道来。齐某既然敢只身闯这大上海,就没有怕事的道理。”
吴裕博沉着脸同样看了眼荣少东,见对方嘴角噙笑负手而立并没插手的意思不禁更加恼火,连道两声:“好,很好!”
话音方落,吴裕博自腰间摸出一把枪来指向齐慕白。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齐慕白眉心位置。他的动作极快,可齐慕白动作更快。
齐慕白在他手向腰间探去时已使了一招武戏中常用的鹞子翻身,向右侧闪开同时足尖一挑踢向他手腕。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一直噙着笑意看着俩人的荣少东身形一动,一个箭步上前迅捷出手,一手握住吴裕博手中的枪,一手按下齐慕白足尖。
他抬眸看了眼吴裕博,开口道:“裕博。别失了分寸。”这一眼带着丝丝凉意,即使是震怒中的吴裕博也只能冷着脸收起枪。
荣少东淡然一笑将阿坚阿城挥退,拉着吴裕博在会客厅沙发坐定,抽出一根雪茄递给他,低声问:“你不是去杭州了,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吴裕博接过雪茄点燃,抽了口这才低声道:“放心,事情很顺利。”
荣少东眼角余光瞥了下齐慕白,后者正双手负于身后浅笑着欣赏壁上一副西洋画。
荣少东收回视线,笑着对吴裕博点头道:“你办事我向来放心。明日你到我办公室去,我有事同你商量。”
说罢他提高了一分音量继续道:“回去好好教教言言,这小子就那点毛病总是改不了。也不看看‘天蟾’是什么地方,他当是百乐门呢。再说,齐老板是我座上宾,让他以后绕着点走。”
吴裕博将雪茄丢在烟缸里,靠着沙发背瞅着他,“你不是动真格的了吧?”一个戏子,值当少东这样?
他的眼光渐渐向下落在荣少东下半身,突然诡异一笑道:“你不是,不是有这嗜好吧?”
说着,他还冲荣少东挤眉弄眼。难怪他这些年也不见少东找女人,原来是没遇到对胃口的。
荣少东挑起长眉,唇边绽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总之,齐慕白,不许你动。”
话说到这份上吴裕博还有什么不懂,他嗤笑一声抬高声音道:“咱家言言不长眼得罪了你的人,被人卸了胳膊扔下了楼,他这不是该嘛。这要是还不长记性我这当哥哥的也是没辙了。”
荣少东笑着低声骂他:“什么我的人,一天到晚别装神弄鬼唬弄你家爷,滚你的吧。”
吴裕博暗搓搓磨了磨后槽牙,回骂道:“好嘞,爷走了,好好享受你的春夜良宵吧,明一早我让大武给你送点人参鹿茸来。”说罢自沙发上跃起迅捷向门外跑去。在临出门那一刻他还不忘随手带上半扇大门。
“叮”地一声,一枚飞刀钉在吴裕博反手关上的门上,荣少东冲着门外的吴裕博笑:“明儿个给爷把修门的钱送来。”
吴裕博抱着肚子非常没有形象的在院子里大笑:“哈哈哈,爷还没找你要压惊费呢你倒找爷要修门的钱。你这飞刀可是差点削了爷后脑勺。”
荣少东懒得理他,说了句:“阿城,送吴大少回去。顺便记得把修门的钱带回来,带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守在院子里的阿城闻言苦着脸走到吴裕博身边,“大少,我送您回去吧,顺便把我家修门的钱带回来,这门可是我家爷托人从法兰西运来的,金贵货。”
唉,做人下属的就这点不好,没事还得帮忙讨债。
吴裕博哈哈大笑,揉着肚子冲阿城虚空踢了一脚,“去你的,没得学会你家爷那点子小家子气,不就是一扇法兰西运来的雕花门,值什么。”
阿城嘿嘿笑着也不回嘴,门不值当什么,可爷只要能从抠门吝啬的吴大少手中抠出钱来就开心啊。
爷开心了他们这些人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