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1935之华亭旧梦》陈归离

10、唱堂会

　　直到听到吴裕博跟阿城离开，荣少东这才敛起笑容转身看向依旧打量着油画的齐慕白。

　　“这幅画你喜欢？”他走近他，站在他身后一手插兜同样打量着这幅画。

　　齐慕白没有回头，浅笑道：“这画画得很有意境，画中的地方我似曾见过。”

　　荣少东心中一突，瞧向他侧脸，面上分毫未变，“这怎么可能，这幅画是一位法国画家画的，据说这是他的家乡。”

　　画上，蜿蜒的小河上有个大大的水车，河边是一条青石小路。小路尽头有一排带着烟囱的屋舍，其中一间屋舍门前有一棵凤凰树，树下两个小小孩童在嬉戏玩耍。

　　“这幅画跟荣少家中的摆设并不协调。”齐慕白笑着转身看向荣少东，眼睛晶晶亮亮的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荣少东抿唇一笑，道：“那么不知齐老板家中摆设与这幅画是否协调”

　　齐慕白挑眉看他，眸光微转，但笑不语。

　　荣少东接着道：“若齐老板喜欢，这幅画便送予您了。回头我命人亲自给您送去。”

　　齐慕白一怔，随即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幅画还是留在荣少这里吧，我若得闲便来荣少家中看看，挺好。”

　　说罢，他像是爱不释手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画中孩童。

　　荣少东心中一惊，一个箭步上前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手，并将人向后带了一步。好巧不巧齐慕白便一下子撞进荣少东怀中。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荣少东脑中只是不停浮现一个词：软玉温香。

　　从不曾感受过男子的体魄和腰肢的荣少东，平生第一次慌了神色。

　　与他相比齐慕白就随性很多，他抬起眼睑看向与自己几乎一般高的荣少东，水蒙蒙雾蒙蒙的眼中映着荣少东略显慌乱的神色。

　　寂静无声，除却两人心跳。

　　这时，荣府的大门再次被猛力推开。

　　齐慕白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退后一步拉开与荣少东之间过于贴近的距离。荣少东则眼光沉沉望向门口。

　　这一次闯进来的是杜家大小姐，杜芊羽。

　　荣少东原本不悦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快走几步到了怒气冲冲的杜芊羽身前，笑道：“怎么，谁惹着我们家大小姐了？

　　杜芊羽手中马鞭一甩，指着欲上前拦住自己的阿坚鼻子，娇斥道：“你找打。”

　　这大小姐没事发什么癫？荣少东挑眉看了一眼杜芊羽，笑着拿过马鞭道：“穿得漂漂亮亮的别这么粗鲁。太晚了我让阿坚送你回去，一个女孩子没事别总骑马。”

　　说着吩咐一脸苦色的阿坚道：“送小姐回去。”

　　杜芊羽瞪了阿坚一眼，再回头一双美丽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你为什么不肯娶我？”

　　荣少东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杜芊羽刁蛮任性惯了，突然这样子柔柔弱弱倒叫他不好办了。

　　他强耐下脾气温言哄她：“芊羽听话。我这还有客人，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我不。” 大小姐撒着娇跺脚，“你是不是真的不愿娶我？”

　　荣少东觉得自己仅有的好脾气就要消磨殆尽了，今晚上这是唱堂会来了？一出接一出的好戏等着他。

　　他揽住杜芊雨，像揽着妹妹般温言哄着她：“听话，这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杜芊羽自他臂弯抬头，睁着美丽的大眼向齐慕白的方向望去，下一秒她秀美的容颜变得更加哀伤。

　　她紧紧攥住荣少东手臂哭的凄惨，“我认识他，他就是你近来常去‘天蟾’听戏的那个戏子。荣大哥，我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你十六年了。你为什么不肯娶我？是不是真的因为他？”

　　杜芊羽雪白的玉指指向了齐慕白，当事人闻言一愣，看向她。

　　齐慕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荣少东脸色微沉不动声色抽出手臂，递给她一方手帕道：“大小姐，你究竟想干什么？”

　　杜芊羽一边抹眼泪，一边嘟嘴道：“我要你娶我。”

　　......

　　荣少东咬了咬后槽牙，只觉得十分头痛。芊羽今夜究竟唱的哪出戏。

　　齐慕白闻言抬头看向他们，嘴角微微上翘，眼中满是感兴趣的样子。

　　在他这样的眸光中一向沉得住气的荣少东心中腾地窜出一股火气。他这般神色就是赤裸裸的嘲弄和戏谑。

　　荣少东没有发火，反而云淡风轻地笑了。

　　他捻起一支雪茄点燃，注视着齐慕白。双眸扫过他清俊多情的眉眼，最后的目光却落在了杜芊羽身上，然后他悠悠应了声：“好。我娶你。”

　　杜芊羽霎时停住哭泣，红唇微启。她懵了，不明白怎么荣少东就这么好说话的应下了？

　　荣少东抬手按住两边太阳穴，冲阿坚摆摆手，吩咐道：“送小姐回去，不许她骑马。”

　　阿坚领命，带着尚在发懵的杜芊羽离开。

　　长久的静默。

　　荣少东抽完了一支雪茄这才慢慢踱向齐慕白，笑道：“不好意思，让齐老板见笑了。”

　　齐慕白直直地看着他，浅浅一笑，“没关系，我只当看了一出戏。只是我如今才知道，荣少的门，非强不能入。”

　　后面这话，他说的极为清晰，一字一句带着点子玩世不恭。

　　他面上温文尔雅，嘴角上翘。神色却复杂难辨带着一丝戏谑。

　　荣少东瞧着他似笑非笑的眉眼，总觉得他这话怎么听都不得劲。

　　他望着他，眼神死死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他，直到彼此之间呼吸可闻，“什么叫非强不能入？你想来我这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这话加上如今这暧昧的站姿足以令人面红耳赤。

　　齐慕白心头一悸，后退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言语间带着几分调侃道：“荣少怕不是半碗阳春面便吃醉了？耳朵怎么都红了？”

　　荣少东下意识道：“有点紧张。”

　　齐慕白:“.......”他不过随口一说，定睛瞧去荣少东耳朵还真红了。

　　荣少东：“......”不是，他紧张什么啊，就算紧张他说出来干什么。

　　荣少东真想找块豆腐撞上去，怎么在齐慕白面前他就没做对过什么事情。

　　像是没有听明白他的话，齐慕白笑着转身向客厅走去，“方才的面咸了点，不知荣少这里有什么好茶？”

　　这人吃完面还要喝茶，这是不想走了？

　　荣少东一面想着一面转身去厨房泡茶给他：“好茶倒是没有，正巧有一些明前我亲自去杭州采摘的龙井，齐老板不介意就试试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