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沐溢》百里浅语

4、第 4 章

　　每到周四，杜卓都免不了睁开眼就开始叨念。
　　“妈的，就数今天课最多了，看结构老师那一张苦瓜脸，老子就不爽。”
　　“你可以选择不看她。”唐凡从书架上拿出书和笔记本，对杜卓的吐槽已经习以为常了。
　　“老子倒是不想看她，她就一变态，没见过哪个老师有她那么多破规矩，上课喝水只能用水杯，不能低头，不能讲话，不能吃东西，不能睡觉。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能耐。”对于上课就不安分的杜卓来说，结构老师就是魔鬼般的存在。
　　“啊……。”覃凡心情糟透了，“最重要的是不能睡觉不能吃东西。”
　　“知足吧，每周只有周四有结构课。”程溢也觉得结构老师有些变态。
　　“但是一次性上三个半小时，四节小课。”覃凡哀怨道。
　　“可以逃课。”程溢提出意见。
　　“我还不想被老妖婆挂掉。虽然比挂思修光荣。”
　　“小二，你过分了哈，老子挂思修怎么了，补考的分不照样比你高了三十分。”
　　“是是是，你光荣。”覃凡泄了气，趁杜卓不注意，咬了一口他的面包。“只求六十过，多了那六分，我还不稀罕呐。”
　　“你个混蛋，老子的早饭被你啃掉一半。”杜卓望着缺了一大口的面包，难以置信覃凡平淡无奇的嘴下面竟然藏了张血盆大口。
　　唐旭了无兴趣的看着两人的闹剧，无奈道：“覃凡，拿去吧。”
　　覃凡喜滋滋的接过唐旭扔过来的牛奶和面包，“还是小三对我最好。”
　　“你干脆嫁给他得了，看他把你惯得，知道的以为唐旭在养小孩，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包养你。”程溢调笑道，走到覃凡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贼笑道：“好歹小三如此照顾你，以身相许也未尝不可。”
　　杜卓算是逮着机会了，凑热闹道：“就是，你们两人多般配呀。”
　　“小三你娶我吧。”覃凡双手拉着唐旭的袖子，身子微弯，故作羞涩道。
　　“待我挑个良辰吉日，娶你过门。嫁妆就不需要了。”
　　“小三就是好。”覃凡给了唐旭一个大大拥抱，手臂结结实实的搂着唐旭的腰。
　　杜卓被两人的一唱一和恶心到了。
　　他们以为的玩闹，随意的调笑，竟都没看出唐旭眼中的宠溺和真情，包括覃凡。
　　程溢看懂了，却选择闭口不谈。
　　准备好东西，程溢掏出手机，解锁看了看屏幕上方，除了软件的更新，并没有任何消息的提示。
　　在期待着什么呢？盯着手机呆愣片刻，重重呼了口气，仿佛这样能让沉闷的心情开明起来。
　　想了想还是将手机的提示声调到最大，放入裤兜里。心里沉甸甸的闷，程溢不得不感叹习惯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事。
　　“最近两个月你老捧着手机聊天，是不是在泡妹妹呀？”杜卓一脸八卦样。
　　“我可不像你，提到妹妹二字，□□的表情显露无疑。”
　　“就冲老子这张英俊帅气的脸，就算□□，也有一堆妹妹扑上来。”
　　“懒得理你，自恋狂。”程溢瞥了杜卓一眼，跟着唐旭和覃凡出了宿舍门。
　　“诶，等等我呀。”
　　主三教靠近斜坡，斜坡上满是笔挺的树，青翠一片，一条蜿蜒的石梯在花草中若隐若现，风景自是很好，尤其适合上课走神。由于教学楼的座位都是中间六个位置，两边各三个，因此210的四人，总是占据了相邻的前后排。
　　覃凡自然是和自己的饲主唐旭坐在一起，覃凡饿了，唐旭给他递零食；覃凡睡觉，唐旭就给他把风；老师抽覃凡回答问题，唐旭就给他指答案。
　　程溢和杜卓则是万年不变的搭配，坐在靠窗的位置，程溢根本无心听老师讲的马哲，桌上的手机一直没有消息，程溢偏头凝视着窗外的风景一直发神，思绪也是天马行空，一会儿是杜雨菲向自己表白的场景；一会儿是老班让自己做苦力；一会儿又是室友们的玩闹；一会儿又是与楚哲语的初见，以及和他每日的聊天。想象着他会用什么表情和心情与自己聊天。
　　习惯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明明不是很重要的人，却总会因为习惯去惦记着，去期待着。
　　陷入沉思的人，对杜卓的怒火中烧也没丝毫感觉，“小四。”
　　“你那么大声干嘛，吓死我了。”程溢回过神来，已经下课了。
　　“你他妈神游到地府去了呀，老子叫你半天，你都没反应，老子差点要打120了。”
　　“至于吗，我就出神而已。”程溢翻了个白眼，杜卓这火爆脾气，就怕小事不能变大事。
　　“你那叫出神？说是灵魂离体都不为过。”杜卓很气，但对着程溢满不在乎的表情，又无可奈何，怒火呀，烧得心智全无，偏偏人家还不痛不痒，“老班找你。”
　　“什么，又找我，不会又是下苦力吧。”
　　“她找你除了下苦力，还能有别的目的呀。”终于看到程溢脸色变了，杜卓心里也平衡不少。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呀。
　　“老大你长得比我壮实多了，这种伟大的任务我觉得更适合你。”
　　“可惜老班看不上我。”杜卓啧啧的摇摇头，故作可惜道。
　　“绝对不成问题，我可以向老班强烈推荐你。”
　　“这倒不用了。”杜卓连忙摆手，老班长着一副女人的模样，脾气可是一点也不像女人的温婉，和母老虎没二样差别，自己才不去罪受。“诶，你看老班过来了。”
　　程溢堆起苦笑，“老班，又去哪里下苦力。”
　　“谁说要你下苦力了。”徐佳琪疑惑道，“这个星期六晚上有班级的联谊活动，我们班以及6.7班。你是生活委员，组织一下活动。”
　　“为什么要我组织，这分明是组织委员的事呀。”
　　“活动不需要钱？”徐佳琪冷笑道，“生活委员，就该多关心关心同学们的生活，感情生活自然也被列为被关心的项目里。”
　　“这话竟让我无从反驳。”程溢哀叹道，“总得给我指派几个帮手吧。”
　　“你自己找。”
　　“我怕他们不听我的话，这不得老班发话嘛。”程溢盯着准备溜走的杜卓。
　　“你们慢慢聊，我突然肚子疼，我去厕所了。”杜卓很没脑子的撒了个蹩脚的谎言。
　　徐佳琪自然不是吃素的，叉着腰拦住了杜卓的去路，“你作为210的室长兼老大，帮助室友兄弟你没意见吧。”
　　“没……没有。”在徐佳琪的淫威之下，就算有意见，也必须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杜卓斜着眼狠狠的剜了程溢一眼，程溢挑眉回他一笑。
　　那沐浴春风般能迷倒一堆怀春少女的萌态，竟让杜卓恨不得把他的五官都给拧错位。
　　下午的四节结构课，程溢依旧把手机摆在桌子上，由于老师说不能在桌子上看到手机，程溢只得盖上笔记本。隔几分钟都要偷偷的看一眼是否有消息。
　　明明知道有消息来，手机会震动的，程溢还是扭不过内心的躁动。
　　从陌生到熟悉到开始念想，是时间赋予的习惯。一旦习惯了某件事，不知不觉的开始依恋某种感觉，甚至某个人，心就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程溢知道自己已经把楚哲语当成了朋友。有的人特别害怕寂寞，凡是有人走进了心里，与他能分享私密的事，那么程溢就会格外珍惜他，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人。
　　有在乎的感觉相对的就有害怕被抛弃的感觉，程溢害怕再次出现一个路启航，害怕再一段珍惜的友谊会莫名的消失。
　　明明告诫自己不要轻易把人当做好朋友放在心里，偏偏轻易的去相信别人，仅凭对方戳中内心的一番言辞，便傻傻的将对方视为好友。
　　侧首看了眼偷偷玩手游的杜卓，平时一副反应迟钝，没心没肺的模样，反倒让人羡慕，程溢嗤笑自己重情未必是件好事，人一旦内心孤独，就如洪荒爆发，想自救都困难。
　　不再去管手机是否会来消息，有些习惯照样可以戒掉，自己巴巴的把对方当做朋友，人家指不定在背地里嘲笑自己。毕竟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他是富家子弟，而自己是普通百姓。
　　那一刻，脑中突然清明，很多人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重要。
　　心无旁骛的上完结构课，程溢想如果谁想升华境界，变态老师的课绝对是首选。
　　下课铃声此刻宛如救赎的圣音，教室顿时炸开了锅，只听得女老师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书啪的一声砸到讲桌上，“坐好。”
　　一阵凳子移动的声音，教室顷刻间安静下来。老师用眼神巡视一圈后，淡淡的说道：“下课。”
　　“妈的，吓死老子了，老子以为她还想加上一堂思想教育课。”杜卓拍着胸脯道。
　　“小三，我们去吃饭吧，饿死了。”
　　“行呀，我也饿了。”
　　“吃什么，老子得吃点好的压压惊。”
　　“小四，你说吃什么？”覃凡抓住宿舍除了自己第二爱好吃的程溢说道。
　　程溢并不是爱好吃，只是喜欢吃好吃的，不过就这点追求，也成为了覃凡其次亲近的对象，“好吃就行。”
　　“那咱们就去吃干锅。”覃凡提议道。四人吃一个大锅再点些素菜，就够了。
　　电话铃声响了，不是熟悉的图大的歌，程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
　　“小四，你的电话响了。你怎么不接呀？”覃凡指指程溢的裤兜。
　　“是我的电话在响呀，我都没反应过来。”程溢笑道，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有些懵了，不过很快就接了电话。
　　“程溢。”
　　电话里楚哲语的声音很疲惫，还带着点伤感。
　　程溢的心莫名的抖了一下，左手捂了手机，歉意的说道：“你们去吃饭吧，我有点事。”
　　“神神秘秘的，回来给我们坦白，否则大刑伺候。”杜卓挑眉道。
　　程溢比了个OK的手势。三人勾肩搭背的这才走出了教室。
　　教室顿时安静下来，空旷得略显不适，程溢靠窗坐下，凝视着外面颜色灰暗的风景，“楚哲语。”
　　“你的声音真好听。第一次见你我就这么觉得了。”程溢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的确更好听了，此刻竟也奇迹般将楚哲语心中的难受磨去不少。
　　“你有什么事？”
　　“大一的学生真的很忙吗？”楚哲语像在求证一样，语气苦涩。
　　即便相隔两地，透过手机，程溢也能感觉到一向意气风发的楚哲语此时的心境之沉重难受，表情之灰暗隐忍。
　　虽然不明白楚哲语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程溢还是按照自己周边的情况如实告诉他，“也分专业，像我们学校的建筑和造价专业课程很多，如果不参加社团，一个星期还是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其他专业的课我就不太清楚了。至少不可能忙到一天24小时都没时间。”
　　“其实我知道的，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楚哲语苦笑道，那人对自己也真够狠心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程溢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问道，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过问隐私了，须得选择合适的语气。
　　“他是大一的，总说自己很忙，有时间和社团的人一起玩，却没有时间和我聊天，本来我们就是异地，他还这样冷落我。每次都是我主动给他发信息打电话，他总说自己忙没时间理我。甚至不回我的短信。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了。”楚哲语满心的苦涩。
　　“或许她在找借口回避你。”程溢自然不知道楚哲语说的恋人不是女生而是男生。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就没有主动联系过你？”
　　“半年了，没有一次主动联系过我，总是我联系他，他还说自己忙，回复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
　　“你可以去她的学校找她。”
　　“这种情况下，可能找到他吗？”楚哲语有些无奈的苦笑道。
　　程溢暗骂自己出了笨主意，又不能以对不起打发，只得歉意的不说话。
　　楚哲语也默契的不说话。
　　手机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交流。
　　沉默片刻，程溢心思流转，率先打破局面。
　　“你还喜欢她吗？”程溢单纯的替楚哲语感到不值，没有谁受得了恋人对自己的冷落和疏远，若是这样还不如散了。
　　“喜欢又怎样，这样相处，太痛苦了。”即使再爱他，如今的情形再明显不过，无非是自己不想放手。放与不放成了两难的选择。
　　“不如分了吧。”程溢淡淡的提议道。这种恋爱，不要也罢。
　　“我。”楚哲语沉默了，无法说出分手，又忍受不了现在的冷漠。
　　“这种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没意思了，还不如趁早说清楚，对谁都好。”程溢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喜欢明明白白，爱与不爱，分与和都必须明确，暧昧一套向来是程溢所不耻的。
　　“我再考虑考虑。”
　　楚哲语的犹豫在程溢看来虽然是情有可原，又觉得多此一举。也就无所谓的说道：“随你。反正不关我事。”
　　这话一点也没赌气的成分，对于程溢来说，感情这种东西，旁观者清，说再多也得当事人做决定。
　　听着程溢的声音，楚哲语渐渐的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便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让气氛活跃。
　　说起来楚哲语不是一个喜欢主动打电话的人，除非必要，一向只接电话不打的。然而挂掉电话后，却恋恋不舍，是舍不得那么好听的声音，还是舍不得程溢淡淡的语气里透着对自己的关心。
　　打电话这一次，似乎成了两人关系的转变。
　　程溢依旧把楚哲语当成好朋友，平日里和他闲聊吐槽，而楚哲语渐渐的不再把程溢只当做朋友看待。
　　这条由两人建立起的道路，一头在偏离，另一头则随心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