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沐溢》百里浅语

24、第 24 章

　　在医院养了快两周的路启航，身体恢复了不少，只是性格变得很沉默，对路爸路妈几乎没什么话可说，对着程溢还能多说几句话。
　　路爸路妈不止一次偷偷掉眼泪，唯一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却是在医院，本该热烈盈眶的叙叙旧，反而伤心的背着他抹泪。
　　单人病房配套设施很完善，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一片葱郁的树林，那里设有康复中心，可以隐约看到红色的屋顶。路启航每日都会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往往能看上一个下午，眼睛酸涩了，就一个人出去走走，拒绝任何人的陪同，静静的坐在长椅上，还是望着远方，不说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无论路爸路妈怎么问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他总是闭口不谈，被问得急了，就淡淡的带着股浓浓忧伤的回句没什么好说的。
　　江沐请了很有名的心理医生和他谈了一下，他难得的说了很多话，依旧绝口不提此次事件的前因后果。医生想帮也无从下手，只说让他愿意亲近的人多陪陪他，或许他会慢慢打开心结。
　　而这个关键的人就是程溢。
　　程溢没课的时候，就会跑到医院去陪他，多数时间是程溢在给他讲大学的事，偶尔也讲讲他们小时候的事，说到有趣的地方，路启航也会配合着多说几句话，也会笑笑，每当这个时候，程溢的心都会跟着高兴得像填了氢气似的。
　　笑容只是那一刹那，很快就消失了，即便是程溢在身边，他还是会时常去看外面茂密的树。
　　程溢也好奇的看过好多次，并没特别的。他也问过路启航，究竟在看什么，路启航总是摇摇头，不说话。有一次，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在看自由。程溢不懂，想确认一下他说的话，奈何路启航再也不开口了。
　　他这是心病，也许靠药物治疗可以慢慢恢复，可是没法对症，又怎么下药。
　　深知事情真相的程溢，也无从劝说，只能陪着他发呆。路爸路妈不愿多伤心，在程溢来的时候，他们会出去转转。
　　由于江沐出了大半的医疗费，路爸路妈对他感激不尽。
　　只要江沐不忙，也会陪着程溢来看路启航，那晚回家后，程溢说了事情的真相，江沐听完也是非常震惊，也能说明为什么路启航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换了别人，会与那些人同归于尽吧。
　　病床上路启航拽着被子靠在床头，程溢坐在床边陪同沉默。
　　这一次，路启航没有看窗外，而是看着程溢，打量了他一下，非常难得的主动说道：“小溢，你现在的品味变得挺不错了，和他一样。”
　　路启航望了一眼江沐，程溢只是高兴他难得的主动，却忽视了他眼中的冷意，而江沐正好低头在用手机与下属聊工作的事，也没看到。
　　“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
　　说完，路启航又看向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吸引着他。
　　“小路。”欲言又止，要说什么，又该说什么，劝慰吗，已经说过无数次，根本没用，只能陪着他，希望他好，他多说一句话也能让人很开心，身上的伤可以痊愈，心上的伤却难自愈。
　　他的小路哥哥，原本是开朗帅气的大男孩，会耐心的教自己做饭，下雨天会背着自己走漫过水的田埂，会拉着自己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以兄长的身份照顾自己，直到高三结束，就好像一个美梦破碎，醒来后，什么都面目全非了。
　　那个残酷的，听来可笑又可悲的真相，真是，听来心酸。
　　路启航大四的时候认识了那个叫蒋玲的女人，与他同岁，同一所学校，同一级，不同的专业。
　　蒋玲长得很漂亮，尽管家庭条件很差，还是把自己打扮得让人觉得干净清纯。
　　大四的时候，大家都还很单纯，和人来往都没多少利益性的目的，路启航和蒋玲就是在学校组织的活动上认识的，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对彼此有点好感，慢慢接触下来，才最终确认为情侣关系。
　　路启航的家庭条件还不错，处处维护蒋玲的自尊，尊重她，爱护她，甚至怕她心里过意不去，特意去做兼职，赚来的钱就给她买衣服，护肤品之类的。
　　那时的蒋玲真的是个很简单，一心扑进爱情怀抱里的女生，她也很喜欢路启航，两人的感情很纯粹深厚，对未来有无限憧憬。
　　不忍心路启航一直做兼职，蒋玲也动了做兼职的心。最初，路启航是心疼的，不愿意的，奈何，拗不过她，只能随她。
　　正因为这样，蒋玲接触了她从未见过的世界，那里纸醉金迷，那里诸多诱惑。别人可以一掷千金，只图一个心里痛快。别人可以左拥右抱，只为满足□□。别人可以凭借美貌轻易获得名车别墅，尽管这个是不耻的，可在如今笑贫不笑娼的年代，谁管你骨子里的高贵骄傲。他们要的不过是看着你虽然骄傲却不得不为了钱屈服的模样而已。
　　渐渐的，蒋玲在这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迷失了自己，她也挣扎过，痛苦过，可是又怎么比得过轻易获得金钱带来的快感。
　　她用身体换来了很多钱，却不敢告诉路启航，她既想得到美好的爱情，又想过富裕的生活，她彷徨过，想过放弃，又不甘心被打回原样，在如此反复的思想斗争中，她变得越发疯狂了。在她尝试放弃的那段时间，她疯了一样逼迫路启航给她买昂贵的护肤品还有衣服包包。
　　路启航最初便察觉了她的异样，想着满足她，再找出原因开导她，让她变回曾经模样。
　　可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因为他的真心和努力有任何好转，没多久蒋玲便重操旧业，她当了别人的情妇，学会用自己的美貌去吸引有钱人，满足她日益增长的消费欲望。
　　路启航毕业后，拼命的挣钱，他很爱蒋玲，希望她能走回正途，他放弃了原本很有前途的工作，选择了离蒋玲最近的地方。她去哪里，他就在哪里工作，他没脸回家，更不敢多打电话，只是让父母知道自己平安就可以了。
　　他知道自己不孝，可是又放心不下蒋玲，害怕她出事。
　　终有一天，蒋玲通过层层跳板，认识了肖老板，那个她接触到的最有钱的男人，出手阔绰，对情妇更是不吝啬，几乎有求必应。
　　费了好大力气，蒋玲成为了肖老板的情妇，也知道肖老板讨厌他老婆，对他老婆只生了个女儿这件事有诸多不满。望儿心切的他告诉蒋玲，若是能给他生个儿子，就奖励她一套别墅，外加一百万。
　　蒋玲自然应允，真生下儿子，指不定能得到更多东西。
　　也正因为蒋玲的关系，肖老板认识了路启航，那时肖老板才接触到少爷，也尝过几个少爷的滋味，虽然不算太爱，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见到路启航的时候，的确被他吸引了，因此和蒋玲做了个交易，若是把路启航送给他享用一晚，他就答应蒋玲生了儿子给她扶正。
　　蒋玲犹豫片刻终是答应了，不管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好歹要赌一次。扶正和永远做情妇是不同的，若能扶正，总是比小三的名声好听多了。
　　最终，蒋玲的道德败给了蓬勃的欲望。她把路启航骗到了酒店，让他喝下一杯掺了料的饮料。
　　那一晚，成了路启航的噩梦，他被肖老板折磨得遍体鳞伤。事后，他忍不住大哭一场，彻底认清了蒋玲的为人，他趴在浴室呕吐，吐到喉咙发疼，全身虚脱。最后是心里承受不住才晕死过去。
　　事后他找到了肖老板，想要报复，可是被他的保镖打了出来，正好就是程溢去酒吧一条街的那个晚上。
　　肖老板得意的把此事在酒吧很张狂的宣扬，作为路启航的朋友，童哥才这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关于事情的真相，江沐早就知道了，也着手准备对付肖老板，要让他知道，伤了程溢，会让他付出多大的代价。
　　起风了，吹起了窗上的帘子，起起落落，就好比人生。
　　江沐看着程溢的背影，目光温柔如水，恰好被微微侧头的路启航看见了，愣了片刻，他半垂着眼眸，轻声说道：“小溢，我想吃满香园的香菇鸡肉包。”
　　“好，我现在去买。”听到路启航的要求，程溢很高兴，连连答应，“江沐，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江沐含笑点点头，站起身，送他到门口，又折回来。
　　此时，房间只剩他们两人，窗外的风停了。江沐走到窗边，把散开的窗帘收拢系好，又回到沙发上好整以暇的坐着，望着路启航，“你支开程溢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江大少，果然聪明。”路启航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望了眼窗外，才把目光转回来，和江沐对视着，“你和小溢是什么关系？”
　　最初发现江沐和小溢的关系时，心里是愤怒的，他没办法想象小溢被富家子弟玩弄后抛弃的下场。他痛恨这些所谓的有钱人，仗着有钱有权，胡作非为，从来不把别人当成人看。肆意妄为还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和良心谴责。那时很想给江沐一刀，或者暴揍他一顿。对于江沐替他支付医疗费的事，他心里还是感激的，毕竟父母能力有限。但是，一码归一码，他若是心存玩弄之意，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阻止他。
　　自清醒后，就没给过江沐好脸色。渐渐的，他发现江沐看向程溢的眼神满是深情温柔，对他细致入微的照顾，绝非一时兴起。而程溢必然是喜欢他的。先入为主的成见一点一点的放下。
　　“我们彼此相爱，你说是什么关系？”
　　看着江沐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念着程溢的名字时温柔的表情，路启航相信，他是真的爱程溢，可是这份爱情又能维持多久呢？他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程溢不过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他们真的有未来吗？转念一想，他曾经的恋爱不也幸福过吗？世事无常，只要程溢对现在的选择是无悔的，并且幸福的，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小溢还年轻。”
　　“正因为年轻，爱情才是最纯粹，最值得珍惜和守护的。”
　　似乎想起了什么，路启航欲言又止，曾经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你不开口只是不愿罢了，并不是心病。”
　　“你怎么知道？”江沐一句话戳穿了自己，路启航不免惊讶，从此刻起，真的要对他刮目相看，这个小自己四岁的男生，内心的沉稳岂是年轻的外表能体现出来的。
　　“我猜，你只是盘算着如何报复他们两个。”
　　路启航点点头，“既然逼我伤我至此，我也就没有必要心有顾忌。”
　　“你之前如何想，我不关心。”江沐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笑容也不再，“但是，你的沉默，让程溢以为你是受了刺激，心里承受了太多的打击导致了心病。为了你，他只身跑去酒吧找肖老板，用酒瓶砸破了肖老板的头，浇了蒋玲一头的酒。他也因此差点再次受伤，这是我不能承受的。”
　　“小溢怎么样了？”想到肖老板的体型，路启航急道。
　　“幸亏我及时赶到，才能让程溢幸免于难。但是，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淡淡的语气，却充满了威胁。
　　“是我忽略了。”路启航突然笑了，欣慰江沐是真的很在乎程溢，“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小溢，他值得。”
　　“他是我心里的光，没有光怎么前行。”
　　被江沐脸上的温柔惊到了，不免有些好奇他和程溢是怎么相识相知相爱的。
　　“我的确想报复他们，可是单凭我的能力远远不够，不知道能否借助江大少的力量。”
　　“自然没问题。”
　　两个男人像达成某种协议般，相视一笑。
　　程溢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既疑惑又惊喜，路启航终于笑了，但是为什么他和江沐好像很聊得来的样子。
　　自那天起，路启航积极的修养身体，曾经那个阳光帅气的路启航又回来了。
　　只有程溢不知道，他们两人在暗地里是如何报复肖老板和蒋玲的。
　　肖老板的生意接二连三的被抢走，已经谈好的合同，别人宁愿付违约金，也要和他终止合作。大量的货品堆积，拖欠工人的工资，会计部的人又举报他偷税以及贿赂政府官员的事。
　　短短3个月，他的公司彻底垮了，老婆也大义灭亲，举报他吸毒。根据他老婆提供的线索，警方当场抓获了正和别人聚众吸毒的肖老板。
　　最后，肖老板和他老婆离婚，因为他和蒋玲的关系，他老婆顺利的分走了大部分财产。蒋玲怀的的确是个儿子，可是月份已大，没办法流产，只有挨到生下来。肖老板此时已经进了监狱，蒋玲不但什么也没得到，反而把自己赔了个精光。
　　蒋玲曾抱着刚满月的儿子去探望过肖老板，肖老板挺高兴有了儿子，但是想到自己的遭遇都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怒不可遏，三两句话就把蒋玲打发走了，并说这个儿子他是不会认的，也不会管他们母子死活。
　　美梦终于醒了，但再无退路。蒋玲深感后悔甚至动了抛弃儿子的念头。在看到儿子乖巧的模样时，流泪咬牙挺住了。
　　她最后带着儿子去求路启航，却被他拒之门外。
　　路启航身体完全恢复后，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他也时常和程溢联系，仿佛回到了儿时。
　　所有的伤害似乎并没有真实的存在过，只是偶尔心头发疼，才蓦然想起，曾经刻骨铭心爱过一个人，迷失感官自我欺骗，自我感动为她付出一切，无论心还是身。到头来，不过是个最心酸的笑话。
　　思绪明朗，回头看看那些不可思议的过往，就像一场梦，天亮了，仅存的回忆也就慢慢淡去，直到再也想不起。
　　茫然痛苦的时候，竟然是程溢拉了自己一把，那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已经长大了。手里泛黄的照片，是两个小孩坐在院子的长凳上，头靠在一起笑得很开心，背后是一间破了房顶的土胚房，藤蔓缠绕，还点缀了几朵牵牛花。屋里的木头杂乱的堆放，有几株不知名的植物旺盛的生长着，还有一棵被果实压弯了枝头的柚子树。
　　这张照片程溢也有，自上了大学，他一直都带在身边，夹在一个皮质笔记本里好好的保存着，而这个笔记本还是程溢高考后，路启航送给他的。除了第一页写上了程溢的名字，再无其他。
　　躺了三年的照片，终于再次被拿出来细细观看，那些回忆也随之涌上脑海，开心的，难过的。
　　终于可以心无芥蒂的回顾往事了。
　　江沐接过照片看了看，小时候的程溢长得很可爱，精致的五官，笑弯的眉眼，讨人喜爱。
　　“这是你几岁时照的？”盯着程溢的侧脸，和小时候重合了，诱着江沐亲了一口。
　　“不记得了，应该是六岁吧。”程溢接过照片，脸上残留的亲吻的温度还在，用手触碰一下，似有温柔顺着手指缠绕蔓延至心上，再细细裹上一层，丝丝入心，再难逃离这温柔深情织的网，“为什么你总喜欢亲我脸？”
　　这个问题程溢也思考过很多次，为什么偏偏是脸，而不是额头或者其他地方？
　　江沐笑笑，欣赏着程溢的侧脸，只觉那个轮廓柔和得能把心都融化了，只想把他藏进心里最深处，再不让别人看到这番美景，忍不住又凑上去轻啄一口，“我怕亲你别的地方，会忍不住。”忽然凑近程溢的耳边，呼吸的热度喷在他耳边，声音带着丝压抑的低沉与缱绻，“要你。”
　　闻言，程溢猛的瑟缩一下，面色微红，一阵颤抖的酥麻立刻蹿遍全身，感觉被什么击中了。始作俑者仍是面若春风般温柔模样，深情的眸子含笑，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自己。程溢呆愣些许，凑上去吻着他的唇。
　　只是唇与唇的相碰，程溢便退开了，狡黠的勾起嘴角，不理会江沐乱了节奏的呼吸，接着说道：“要听听我和小路的故事吗？”
　　“你不怕我吃醋？”江沐搂过程溢的腰，让他舒服的躺在自己怀里，下颚抵住他的头顶，头发软软的，散发着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你不会的。”
　　头顶传来轻笑，“我想知道那些我无法参与的过去。”
　　程溢和路启航从小就生活在农村的一个大院里，院子里有五户人家，两人相邻着。
　　曾经的大院，叫邓家花园，是一个地主的私有财产。改革开放后，地主被抄家，这个大院也就下放给普通百姓居住。邓家花园并没有很多种类的花，倒是有很多竹子围着大院，还有大片大片的扁担花，花开的季节，格外的漂亮。
　　程溢的爸妈都是老师，程溢年幼时是外公外婆带着，五岁的时候，外公外婆跟着舅舅去了大城市生活，很难得才见上一面。
　　五岁的年纪，上了幼儿园，却没人接送。路启航那时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由于爸妈工作很忙，自己也就早早的独立了，多带一个程溢也不觉得麻烦，好在程溢小时候胆小，特别喜欢跟在路启航的身后，因为有安全感。路启航不仅会帮自己撵走欺负人的同学，还会做饭给自己吃。
　　虽然小孩子没什么厨艺，好在都能煮熟，将就能吃。程溢也不挑，肚子饿的时候，绿红的番茄都能啃上一两个。两家家长见小孩玩得来，也就任由他们倒腾。
　　从程溢上一年级起，也是路启航辅导他做作业，而那时，程溢为了填饱肚子，也开始学着做饭。慢慢的也琢磨出点厨艺来，两个小孩放学了，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动手做饭，吃完了，把剩下的饭菜收好，等大人回来吃。
　　下大雨的时候，田埂往往会漫过水，铺在泥土上的青石板路很不好走，几乎都是路启航背着程溢走过去。有一次放学回家，雨停了，但是田埂漫过的水，哗哗的往下面流去，程溢傻乎乎的找了块石头坐着，把穿着雨靴的脚伸去够水，一不小心，雨靴被冲走了一只。他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坐着哭，哭了好久，裤子都湿了，连背都被汗水打湿了，路启航才来。
　　那天路启航要晚半个小时才放学，程溢被同学唆使跟着一起走了，出了这事，只知道哭，那个同学见势不妙早就跑了。
　　放学了，路启航找不到程溢，问了他的班主任才知道他和同学走了，担心他人小又没自己在身边会被欺负，一直跑着回家，看到他坐在石头上哭，连鞋子都少了一只，可把路启航心疼惨了，连忙跑过去，把他抱起来，擦了擦眼泪，问清了情况，又脱了鞋，挽起裤脚下田把鞋子给他捡起来。
　　鞋子湿了，没办法穿了，路启航背起程溢，一手还得提着鞋子，慢慢的走回去。
　　程溢伏在路启航的肩膀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哭累了才睡着。从那以后，程溢再也不敢一个人回家，总要等到路启航一起。直到路起航小学毕业，程溢才和别的同学一道回家。也是那时起，他一心想考入路启航的学校，仿佛是一种追随。
　　可惜他的成绩远不如路启航好，只有初中和他成为了校友，此后，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了。
　　还有一次，周六要举行科技比赛，路启航要在学校待一天，程溢只上半天课就要回家。中午放学后，他也不走。整个学校只有六年级的十几个人留下来，老师也统一了人数，把午饭准备好。
　　程溢自然不在统计范围内，就没有饭吃。路启航见程溢趴在花台上写作业，就去问老师给程溢留饭了没，老师态度不是很好，说程溢是二年级的，不参加科技比赛，本就没必要留下来，自然没有留午饭。还一个劲的叫程溢回去，程溢打定决心，就算不吃饭，也不会一个人回去。
　　路启航心中有气，直接把午饭给了程溢，自己饿着肚子。并拒绝了程溢提议的一人一半。
　　最后老师看不过去了，还是给路启航再准备了一份午饭。其实并非没有多余的午饭，只是老师舍不得钱。
　　可以说程溢五岁前是外婆外公带的，后面的六年就是路起航照顾长大的。他从来没有饿着，冷着，连生病都很少。
　　他们两人的关系也是非一般的好，在程溢心中，路启航就是他的亲哥哥。
　　断断续续的讲了不少往事，江沐也认真听着，偶尔给程溢递上咖啡给他润润嗓子，或者剥一个橘子，一瓣一瓣的喂给他吃。
　　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往，江沐是羡慕的，听到程溢说他小时候被欺负，心中就有一团闷气，出不得只能憋着，很感谢他的童年里有路启航，保护他，照顾他，直到他成长，独立，直到他遇到自己。他的心一直都是纯粹的。
　　从今往后他的生活都有自己参与，再也不必羡慕别人。
　　但是他的童年没有享受过多少父母的陪伴，缺失了不少快乐，他应该也是孤独寂寞的。
　　无法去想象小小的程溢因为被父母的忽视而孤寂的身影，江沐心疼的搂住程溢的身子，“你小时候有怨过你父母吗？”
　　“说实话，有过。可是慢慢的想开了，他们也是工作需要，没有他们努力挣钱，我怎么会过得这么舒心呢。说起来，我小时候可比好多同学都过得好，至少我有充足的零花钱，能时常穿新衣服，每学期有新文具。我上的高中就是爸爸工作的地方，那时候我才知道，老师真的很辛苦，我还以他们为骄傲。可惜我的成绩实在让他们丢脸了。”
　　说到糟糕的成绩，程溢忍不住笑了。其他老师家的孩子成绩拔尖，就自己总是不上不下，卡在了中等偏上的位置。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有多少进步，无奈之下，程溢只得尽量维持现状，至少可以考个二本，没想到高考失利，把相对擅长的英语考砸了，导致与二本无缘，上了个三本院校。
　　回忆着往事，程溢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过，江沐也被带出了好心情，听着他娓娓道来，脑海中出现了程溢小小的身影，那些快乐的，伤心的的画面快速闪过。他的童年虽然少了父母的陪伴，但是有路启航照顾和保护他，他是真实的得到了难能可贵的亲情。反观自己，父母感情不和，时常吵架，导致婚姻破裂。小时候，母亲时常带着自己天南地北的游玩，增长见识，而亲生父亲总是漠视自己，遑论给与父爱。他在乎的只有江皓和那个女人。哪怕是江琳，他也是爱答不理。他唯一大方的只有钱，那也是因为他爱面子，尽管是不受宠的儿子和女儿，也不能让别人觉得他们在江家被亏待。
　　正因为如此，江琳才那么依赖自己，却又胆小懦弱，不敢争取，更不敢反抗。照顾她这么久，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没有主动问过自己内心的想法。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自看开以来，那些曾经羡慕的，渴望得到的父爱和家庭美满，已经全然不在乎了。至少母亲是真心待自己，并且在成长过程中有着重要的作用。
　　搂紧了程溢，有了他，方知，生活可以这样美好而富有期待。他们在一起必定有阻碍，就算父亲不喜欢自己，也绝对不容许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知道后，一定会想尽办法拆散他们。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程溢。”
　　“怎么？”
　　“今年暑假去你们家玩一段时间。”
　　“好呀，带你去看看我读过的学校，玩过的地方。”
　　“有点期待。”
　　“正好你在我爸妈面前多晃悠，让他们充分发现你的优点并认可你。”
　　“我上次的表现不够好吗？”
　　“非也，我是要他们再多发现，让他们知道我的爱人是多么优秀完美的男人，虽然我从小成绩不出众，但是，我最好的成绩就是找到了你。”程溢扬起头笑说道。
　　江沐没有说话，而是把程溢搂抱到身上，环住他的腰，温热的手指，触碰着温度更高的皮肤。
　　程溢伸手捉住捣乱的手，望着江沐含笑的双眸，温柔得像在说着情话，这个男人，长得真帅，而且还有钱。一定是上辈子做多了好事，这辈子才白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凑过去吻住江沐的嘴唇，两人越吻越激烈，程溢捧着江沐的头，心跳紊乱，呼吸都不受控制。
　　江沐干脆抱着程溢进了卧室，顺手打开了空调，这才把他放在床上，倾身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