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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玉澜该上书堂了 ...

  •   转眼过了数月,天气渐渐转冷,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红火了起来,我家向来重视春节,这个档口儿,一大家子总要聚上一聚,不管是那招祖母喜欢的还是不招待见的都得上门,那时候不比如今市面上什么都有,那时好些个稀罕玩意都是春节才见的到的,平日里你是有钱也寻不来的,沈家上下自小年起就热闹起来,从小年到年三十儿,炊火是万不能断的,祖母原是齐鲁人,年食都豪迈些,什么砂锅大的包子,成盆的油面布袋,七七四十九只鸿运狮子头,各类肉食点心蜜饯瓜果更是吃不完才好的架势,每年也在这个时候总能引来瞧个新鲜的邻里,赞美之余更是对我家排场的惊叹,总说祖母上辈子积了德如今享清福呢!我倒是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年年如此,剩菜剩饭吃个大半年,我只对各类干果青睐也喜欢看掌刀的手起刀落切熟食,喜欢逛逛庙会,其余的便也没有了!三十儿那日阖家团聚,那是我与三奶奶影壁前一别后初次见面,三奶奶风采依旧,不过衣服素些,她的儿媳我应当唤四姨娘的刚刚生产,抱着孩子怯怯的跟在四伯身后,二爷爷和二奶奶坐在院子里和邻里家的小媳妇不知大刀阔斧的讲些什么,二伯父丞侯相貌俊朗却性子软,只垂手立于一侧,二姨娘成氏倒不是个闷的,只不过二爷爷二奶奶瞧不上她的相貌一直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二姨娘自然也是不与他二人走太近,只带着我那还年幼的二哥哥赕一与我大姨娘扯着家常,这样的场合族中长辈高谈阔论,哥哥姐姐们又在论着功课,我插不上话便蹲在池子边逗着金鱼,忽的一阵清香扑来,分明有人轻轻地揪了揪我的两个发髻,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三奶奶,我忙起身请了安,三奶奶笑笑道:“果然还是我们澜丫头体面,有你在,三奶奶不舍得不安好!”三奶奶瞧了瞧孤零零的我问道:“今日过年,这般热闹,澜丫头怎的一个人在此,不和姊妹们玩么?”我叹道:“哥哥姐姐们在谈论功课,我不懂插不上话,只好逗逗鱼儿们,倒不觉得孤单,只觉得有些饿了!”三奶奶听此竟笑了起来,道:“哎呦呦,我们澜丫头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小贪食鬼!不过呀澜丫头也不小了,虽未上书堂,不过也应略懂些诗词才好!不如这样,左右当下饭食也做不好,不如三奶奶同你讲几句诗词,既可以打发打发时间又不至于太想饭食,如何”我此番正无事可做,自然愿意,便点了点头,三奶奶拉过我坐在她身旁念道:“今日是年三十儿,你瞧瞧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我便教澜儿一首前朝诗人的描绘春节的诗歌: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三奶奶这诗我颇为耳熟便开心的抢着说道:“这诗我曾听过的,哥哥姐姐这几日念的就是这首诗!”三奶奶笑道:“那澜儿可知道其中的含义”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澜儿只觉得哥哥姐姐念得十分好听,这每个词拆开澜儿都晓得意思,可串成这诗句便不认得了!”
      “澜丫头你听,可听见什么!”三奶奶用手轻轻地拢住我的耳朵。
      “是爆竹声!”
      “是了,新岁伊始,家家户户便在这爆竹声中除去了旧岁,你再看咱家的叔伯们喝的是什么?”三奶奶便又指向爹爹他们!
      “是酒!爹爹他们惯爱酒的!”
      “你拂这风,是否暖和温和,节日里呀人们便拂着和风饮着屠苏酒,这便是前两句的意思!”三奶奶边说便拉起我的手放在空中挥舞,接着指着落日道:“丫头你再瞧落日,明个一早当曦和再现人们便换了旧符贴新符迎接新岁了!此便是后两句的意思!”
      三奶奶说得温和,又是近些日家妇家公们常做的事,我便感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本是家家户户常做的寻常事,经文人下笔便精简好听,澜儿明白了!这诗词实在有趣,难怪哥哥姐姐相谈甚欢,三奶奶你且再教澜儿一些吧!我也好与哥哥姐姐一道论去!”三奶奶笑道:“倒是个急性子的丫头!不过这诗词可急不得,这一首便能叫你消化几日!”可我未尽兴缠着三奶奶接着念诗,三奶奶拗不过我,只好又念了几首,三奶奶本就有素雅之气,念起诗词来格外好听,我也入了神,不过左右我年幼只听个大概,并不解其意,直至听到那句“孤枕寒生好梦频,几番疑见忽疑真。情知好梦都无用,犹愿为君梦里人。”三奶奶念得似乎不同别句,我便也对此句记得清楚,再瞧三奶奶眼睛红了些,我便好奇问道词句的含义,可三奶奶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告诉我等我大些自然可以领会,我却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同三奶奶论会儿诗词时间也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晚膳的时辰,沈家这上下三十余口人聚在一起分了三桌用膳,这若是算上那些失散多年不再来往的怕是要五十余口了!
      入了席,丫鬟们垂手低眼地立于一侧,祖母先是庆贺了一番,细数这一年的琐碎之事,祖母讲话向来长篇大论,饿得我心慌慌!
      “怎的不动筷子”昭兰不解
      “那是我家的规矩,家中辈分最高者未动筷子或是主母主君在训话之时,晚辈是万万动不得筷子的,若坏了规矩,轻则是责骂两句,重则便会掀了你的碗筷,这一膳也就不必吃了!”
      “怎的如此!我家便不会!”
      “那是你家!旁人家一般都有这规矩!”海察驳了昭兰,又问道:“规矩自然没错,可掀了碗筷却是你家长辈用来吓唬你的吧!”
      “我是被掀过的!”我笑道“三岁那年祖母在训话,我耐不住拿了个茄盒,还未放进碗里父亲便扇了过来,碗碎了划破了茄盒的面衣,滚烫的肉馅烫伤了我的手,此后便再也不敢了!”说着撩起了衣袖,手腕处分明有块小小的疤痕!海察瞪大了眼苦笑了声说道:“令尊还真是言出必行啊!”说罢便叫我继续说来。
      祖母训完话,众人才动了筷子,席上倒是热闹,众人皆有说有笑,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饭桌上的客套罢了,除夕的饭食总是十来样儿,每样儿叼几口也就饱了,况且我心中想着同哥哥姐姐们放爆竹,速速地吃了些就想离席,可方要走便被父亲呵了回来,父亲指着我向众人道:“各位,不是我自夸,我家这丫头当真是非同凡响,这才五岁有余,那三字经百家姓倒背如流啊!”,祖母听了也忙应和道:“是了是了!小嘴儿背得溜溜的,还有那什么诗经,也能背上好几首!”说罢又转向我道:“来,澜儿,给各位叔叔伯伯背上几句!瞧瞧咱澜儿的本事!”父亲母亲也在一旁催促着背诵,可我却不大情愿一来我自小内敛,不愿在众人面前卖弄,二来父亲祖母只求我会背的诗文多,并不在意我是否领会,我不知其意实在不愿一味吐字,可架不住长辈一再要求,况且每每在此之后总有赞善,我便知道此番能讨长辈欢心,便也胡乱的背了首《硕鼠》,果然引得众人称赞,大姨娘更是拍手称赞,道:“咱们澜丫头总是出其不意,自身聪慧不假但更要归功于咱们三弟教导有方,将女儿教导的十分争气!不像我家那两个不争气的,上了书堂这么久,却还是没妹妹懂得多,书真是白读了!”我当年毕竟年龄尚小,禁不住这中听的话的诱惑,便来了兴致道:“方才那些澜儿都背得烦了,没有新意,刚巧方才三奶奶教了我一首描绘新年的诗,澜儿想背了来!”说罢便背了那首《元日》,果然众人又是一番称赞,尤其是父亲祖母乐得简直合不拢嘴,我这下可再也停不住嘴,自然的念出了那首引得三奶奶红了眼眶的诗句,本想着再迎一番称赞,却没成想词句一出便冷了场,各位长辈皆面露难堪之色,三奶奶也是略显尴尬,再瞧父亲面露怒色,瞪着眼睛问道:“这是谁教你的!”我着实被父亲吓到了,不敢讲话,父亲一再逼问,我被吓得红了眼眶!
      “是我教的!”此时三奶奶忽的回了话
      父亲怒目圆瞪,骂道:“你安的什么心,竟教我女儿如此淫词滥调!”祖母也是狠拍了桌子骂道:“秦奉春!你这是不满上月供报复我呢!不过你也万不能毁我孙儿!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大可冲我来,离我那年幼的孙儿远些!”
      那时父亲猛地拉起我道:“没个分寸,什么人的话都学!成何体统!”我十分委屈因为并不知道那诗句为何意,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此时三奶奶说道:“万侯啊!莫要责怪澜儿,我今日也是陪澜儿说话念诗,一时忘情才念出了此诗句,本是喃喃自语,不想听者有心了,是我疏忽了,澜儿是不大懂其中含义的!”可父亲并不理会,执意责骂三奶奶,这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祖母许是怕邻居听见便拦下了父亲道:“罢了,万侯,这大过年的也休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左右玉澜也不懂事,此事就此作罢了,只是玉澜也到了年纪,该上书堂了!我早打听好了,东街的仕贤书院是个顶好的,不少官家子弟都出自与此,你去打点打点,必要让玉澜入了去!依我看过了二月二就送玉澜去吧!女子家家的还是读些书才能分辨是非,休再让那奸邪之人哄骗,失了分寸,叫人笑话!”父亲忙起身作了个揖道:“母亲说得是!儿子马上着手去办!”祖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三爷爷道:“三大爷,可管好你家里的,莫要再让她胡言乱语教坏了小辈!”三爷爷也只好满口应着不敢反驳!
      “后来我才知道那首诗是出自江南名妓王微,此女虽入风尘,却才情出众,与其交好的文人雅士皆赞其文体清丽秀美,称其美人学士呢!那首诗也是描述了修微与意中人梦中相见的亦真亦假的朦胧幻境!那意境妙极,说它是淫词滥调却实在有辱斯文了!当年祖母父亲只因它是出自风尘女子之手便大肆批判实在不该!”我向来爱惜美文华句,想到当年这等好诗却被贬得一文不值便觉不平,忍不住向海察夫妇抱怨,昭兰问道:“王微可是那位称作草衣道人的”
      “正是!”我答道。
      昭兰笑开了道:“那位我知晓的!原是副总兵茅元仪的妾,我父亲与那茅元仪有些交情,我还曾与王微有过一面之缘唤她二姨娘呢,那位的诗词确实妙!”
      我听昭兰此言倒也是惊叹,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兴许七倒八拐的就能攀上些关系,便对昭兰道:“咱们要是早些年相识,说不准还能为三奶奶引见这位美人学士,三奶奶定会开心!”
      “哎呀!你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上了书堂”海察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实话说,你家长辈为了这点事还真是煞费苦心,分明就是早有打算让你上学堂,却扣在三奶□□上,这是怕你不愿上书堂还怨他们擅作主张吧!”我笑了笑说道:“果然还是你这个老狐狸懂我,他们确有此意,只不过我并未十分反感,是他们多虑了!”
      “啊!这原是他们设了个计!”昭兰似乎没有立刻明白我和海察的话,沉思了片刻才恍然明白“那若是你三奶奶未教你那些诗句,那他们该如何是好”
      “可以问我些难懂的诗词或是考我些我未曾背过的诗句,我答不上来自然就有了由头,只不过始作俑者就从三奶奶变成我自己而已!办法总是有的!”
      “你若真不愿上书堂,那三奶奶也便是无辜成了替死鬼!不过对着自家人如此用心计还是个懵懂小儿,犯得上么!”海察也是哭笑不得连连叹气!
      可只有我知晓,如若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外人眼中再微小的伎俩心思他们也犯得上!我正好要再往下说,忽的见一小厮跑进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道:“夫人,杨家大娘子求见!”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的心计用的计谋我都知道,不揭穿是我的教养但不是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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