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中的月亮》半吏

12、哭住了婆婆妈妈的叫骂

　　那日三奶奶回了家，听旁人说那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想想也可笑，不知是哪家的长舌妇，竟将人家的家事学得惟妙惟肖恨不能连个吐沫星子都学过来，三奶奶那日回了家便一直不做声，只躺在床上谁也不理，三爷爷还在私塾未归，儿子君叔也在书行，家中只有媳妇方氏，见婆婆不吃不喝也不理人急得直哭，好不容易熬到三爷爷回来，只见自己的夫人凡人不理，儿媳哭哭啼啼，三爷爷也没了头绪，只得一直追问儿媳，可方氏只知道婆婆回来就如此不吃不喝急死人反倒越说越伤心了，霎时三奶奶忽的起身，拿起枕头便向三爷爷砸了去，骂道:“你这个糊涂东西，我今日为何如此你还能不知道么？那你倒是说说那我今日做什么去了”三爷爷只得道:“夫人今日不是去拜见大嫂了吗？”听得这话三奶奶便又抓起茶碗摔了出去骂道:“就是如此了，你说你这个窝囊的东西，但凡你要是硬气些有点本事我今日也不会受这气，不对，是这些年的气!要不是知道你是什么份量我今日打死也不会去瞧她沈南栀的脸色!”三爷爷惯是个没主意的，只能安慰道:“夫人莫气，大嫂一向如此，咱们这么多年不是也忍让过来了，圣贤云退一步则家兴和，国安康，大嫂要听什么咱们交代便是！”三奶奶骂道:“忍让!呸!这么些年她沈南栀无时无刻不拿君叔的身世做文章，嘴上说着怕旁人笑话，心里却巴不得我被旁人的流言蜚语折磨致死!要不是为着君叔，为了这个家我是断不会看她脸色掺和你们沈家这些事!你还要我听她交代!你可知她沈南栀今日都要些什么!要我们每月缴五两银子上供!”三爷爷闻此也是大惊失色道:“这可如何使得!那这可如何是好啊夫人!”三奶奶听了却没有再摔东西不过冷笑了一声道:“就料到你也是个没主意的，亏得我留了一手，诓她说景和书行早已断了营生，让她打消了收回书行和收缴红利的心，要不就凭你那书堂的营生，咱们缴了月供怕不是真的要喝西北风了!”三爷爷闻此算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沉思良久，似乎有话要讲，可看三奶奶正在气头上也便作罢！
　　戌时初刻，君叔归，三奶奶也做好了饭食，一家四口便用起晚膳，席间三爷爷似乎以为方才自己未说出口的话此刻正是好时机便开口道:“夫人，今日一事我思虑良久，想着还是与你商量为妙！”三奶奶只顾着给媳妇加菜眼皮也未抬，只是多年夫妻，三爷爷知道自己的夫人未作声就是默许，便道:“我想着咱们都是读书人，生意上的事不在行，不如将书行还与大嫂，咱们就靠着书堂过活谁也不求，兴许大嫂便不要了那月供，咱们的日子也宽裕些!”话音刚落，三奶奶便摔了筷子，吓得三爷爷一个寒战，三奶奶道:“快休了胡话吧!她沈南栀要的是这些年咱们经营不善的亏空钱，你把这营生交了出去她照样儿会生出其他事由，更何况靠你那点月钱能够得了什么，咱们这还有个有身子的，你难道想咱们的孙儿未出世就和你这个没出息的爷爷吃糠咽菜!再者，书行交了，咱们君叔去做甚么，难不成也去你那书堂做个穷酸先生!我今日和你挑明了，我当初费尽心思买通各路人士暗地经营书行，又改了元泰书社就是为了给咱一家老小留条后路，你若敢断了这后路可别怪我不顾情分！”三奶奶这一席话将三爷爷问得哑口无言再不敢做声，君叔也只好打打圆场，哄着媳妇吃饭，再无人敢提此事！
　　话已至此，我对昭兰与海察讲:“说到这，我不知你二人如何想，此事如若是我我也会同三奶奶一个做法，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被逼得生计都成问题，我必不会手软!”海察笑了笑，道:“是这个道理，所以说做人不可太咄咄逼人，不然损人害己，玉澜，我记得你初时不善心计，而后我才发现你是不屑，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我笑了笑说道:“人哪有不善心计的，不过是日子顺风顺水用不到罢了！”
　　扯远了，回到过去，话说那日三奶奶走后，祖母就生了场大病，原因自然是被三奶奶顶撞，丢了面子，一度病得起不来身，大伯与姑母轮着翻的在侧照顾，父亲每日回来也会去瞧一眼，只是每次都不太愉快，记得有一日天气炎热，我在祖母房中玩耍戏水，父亲回了来官服未下身便来瞧了祖母，见姑母正在喂祖母吃些什么就上前问道:“母亲今日可好！”姑母忙停了手道:“精神还好，只不过胃口差些，不知是不是天气太过闷热的缘故!这不才吃些东西!”父亲接过碗忽然摔了碗大怒道:“这是什么如此冰凉!”姑母着实被吓了一跳，我也被吓了一跳，只见姑母战战兢兢的回道:“是……是银耳莲子冰豆羹，这不是天儿闷热么，母亲没了胃口，想着给母亲解解暑兴许好些!”父亲一脚踢翻了凳子骂道:“呸!胡闹!母亲一大把年纪了，这冰冷的东西如何受得!你不是存心要害了母亲么!”姑母委屈得很，直说着没有没有，父亲却越说越气一手推开了姑母道:“靠边靠边!脑筋傻还挡道!”大伯被这吵闹声引了来，忙问出了何事，姑母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大伯便忙向父亲道:“万侯，咱们大姐也是想着为母亲开开胃，并无坏心呐!你也消消气!”父亲回头便道:“亏你说得轻巧!没坏心，那这冰冷的东西给你喝试试!”大伯也被呛了一道，没了话，父亲却越吵越凶，此刻祖母听着动静大了些倒是拉过父亲的手道:“罢了罢了，万侯你大姐也是好心，这冰冰凉凉的我吃着也舒心！快别再与你大姐大哥争吵了，叫旁人笑话不是!”可父亲依然不依不饶，还一个劲的数落姑母，大伯没办法只好建议道:“万侯，不如这样，咱们请了尤大夫来给瞧瞧开两剂良方岂不两全!”父亲听了却也不回应，只是吩咐了狄婴请了尤大夫，不出一刻尤大夫便来了，看了脉便道只是天气过于闷热，肠胃有些不调开了些解暑的药便告辞了，祖母无大碍众人也松了口气，本以为此事就过去了，没成想父亲恶狠狠地瞪了姑母一眼，姑母虽是好脾气，可也禁不住三番两次的谩骂，便回了句:“万侯你也要有时有晌，怎么还没个头儿了!”没想到这一句却又激起了父亲的怒火，骂道:“看你做的好事你还敢辩驳!良心都叫狗吃了，都是你那不争气的丈夫教唆的，近墨者黑果真没错!”姑母听了这话自然不愿意便道:“住口!你平日里训斥我也就罢了，我的丈夫左右还是你姐夫，你怎可如此不知礼数!”“放屁!”父亲自然不服一怒之下竟掀了桌子，二人这便吵了起来，祖母劝不住竟大哭起来，这一闹竟将全家人引了过来，劝的劝，拉的拉，好不热闹!
　　我在一旁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估计他们吵得太凶忘了我还在一旁，若在平日早把我拉回房去了，我既害怕又心烦，我最见不得家人争吵一团，活像市井的泼妇与莽夫，如此想着我便大声的哭了起来，声音之大使得众人霎时间停止了争吵，一齐看向了我，父亲一惊忙向我母亲道:“玉澜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言语里颇是责备，母亲也是委屈，道:“今日闷热，玉澜说娘这里有水凉快用过午膳便过来了，谁知你们……”父亲未等母亲说完便十分不耐烦的回道:“罢了罢了，还不快将她抱走!”说着母亲边要来拉我回去，可我却谁也不理会甩开母亲的手哭得愈来愈大声，此事祖母也一溜烟的下了床，小跑过来道:“我的乖孙孙，吓到了吧！你姑姑和父亲闹着玩的，休要当真!”我却并不理会依旧哭着，父亲似乎没了耐性，喊道:“你哭个什么劲儿，快与你母亲回房去!”父亲向来凶悍，这下我哭得更大声了，口中还大喊着:“爹爹骂我!爹爹骂我!”这下祖母可着了急，大声的训斥父亲，又回过头来哄着我，可我似乎受了惊似的，哭个不停，姐姐扈清看不过了，便走上前来，摸摸我的发髻道:“澜儿乖，咱们不理他们，姐姐房中有晌午刚买来的蜜饯儿，咱们去吃蜜饯儿，之后咱们是抽千千还是打鸡都听澜儿的可好！”姐姐的话平淡却有着勾人的法术，我哭声小了下去，抽泣着挽着姐姐的手便走了，长兄和二姐姐也跟着我们出了门，倒是留下长辈们大眼瞪小眼的立在原地，出了门不足十步我便止了哭声，兄姊皆惊叹，我却没事人似的擦擦眼泪道:“他们吵个没完，怪难听的！玉澜反感的很!”长兄赋兴笑道:“你这个丫头，方才哭得那么凶，竟是装出来的！”我看向长兄恨得跺了跺脚哼道:“哼!若不是我你们都得在那听着，无趣的很!这下耳朵清净了还得了蜜饯儿吃，岂不妙！”姐姐笑道:“你倒是鬼主意多，那既是如此蜜饯儿便算是救我们于水火的谢礼了！”接着姐姐又转身向长兄道:“我方才可只拉了澜儿，你跟出来做甚么又想蹭我蜜饯儿不成!”长兄一笑道:“我的好姐姐，我也不愿意听他们叫骂，再说就你房中吃食新奇繁多，澜儿小吃不了多少多我一个也够的！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跟出来，韵榕也跟出来了，你怎么不问她”二姐姐一贯安静的，听了长兄此言，悠悠地说道:“我在那屋也似个透明的，不如出来一道开心!蜜饯儿吃不吃的倒是不打紧!”姐姐笑道:“哪的话，就是再来个三人蜜饯儿也是够的，都少不了你们的!”说罢我们四人便往了姐姐的房去，至于那班长辈有没有再争吵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