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打算孤独终老》楼隽

5、第 5 章

　　“我说，你从哪弄来这么个人？有溃疡还喝酒，不要命了啊？”陈琛慢条斯理地调整着点滴的速度，一边问。
　　“溃疡？”
　　“是的呢，你这位小伙伴应该是个长期饮食不规律人，估计得胃病也有很多年了。”
　　“很多年……”杨湉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顾景筠，暗暗下决心以后要重点关照这个人的饮食。
　　“不过话又说回来，肠胃病这种东西真的不是我的专长，我顶多也就能给她挂个点滴，你最好还是找肠胃科的医生来看看。”
　　“再说吧，死不了就行。”杨湉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副嫌弃的样子。
　　“……”
　　“那你还专门把我找来？！”陈琛的内心仿佛有一万只曹尼斜杠玛奔腾而过，天知道自己一脚踏进来就看到这个可恶的家伙一身血的样子，三魂七魄险些都给吓没了！结果生病的人不是她也就算了，毕竟救死扶伤是医生天职，但这一稳定下来就摆出这么一副“这个人就是路边捡来的，跟我没关系”的样子，真的会让人觉得此人就是恶趣味，没事干就想折腾一下别人啊！
　　“没办法，我只相信你啊。”
　　杨湉说得轻描淡写，但陈琛还是从这句话中读出了真诚。
　　作为杨湉唯一的朋友，陈琛陪着杨湉走过了十八年的时光，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天天上课在一起，吃饭在一起，就差没跟着对方回宿舍了，一度被传成男女朋友，校园里流言四起，连老师都来找他们谈过话。可他们始终保持着朋友关系，没有更近一步，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杨湉看上去身处高位，人来人往觥筹交错，说起来都是交情不浅，但在杨湉心里，陈琛是唯一的朋友，也是在她这个世界里唯一能毫无保留地相信的人。
　　这一点，陈琛再清楚不过。
　　“她是谁？”沉默了一会，陈琛开口问。
　　“……应该是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杨湉斟酌着用词。虽然基本能确定了，但没有得到本人的肯定，还是有一点点问题的。
　　“嗯，再过会应该不会很痛了，点滴挂完你让护士给她拔，等她醒了弄点粥给她吃，我先走了啊。”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只脚堪堪迈了出去。
　　“等一下。”
　　迈了一半的脚尴尬地落回了原地，陈琛痛心疾首，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睡眠时间，就活生生被这个女人给折腾没了！
　　“她右边肩膀好像不太对。”扯动肩膀时顾景筠眉间的痛意清晰可见。
　　“……大姐，我是个精神科医生。”
　　杨湉凤眼一斜：“你看不看？不看我就去告诉我爷爷。”
　　“……”脑海里瞬间出现杨爷爷和蔼的面容，和他暗戳戳地跟自家老头子互相递刀的场景。呵呵。
　　“咳，是这里吧？”陈琛板着脸捏起了顾景筠的肩膀，后者还处在昏睡中，只是无意识皱起的眉清楚地反映出她的感受。
　　“你轻点！”杨湉忍不住轻喊出声。
　　“……”陈琛仔细地摸索了一圈后，谨慎开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保险起见，明天你带她去拍个片。”说完瞟了一眼杨湉，确认她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后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远处天光渐渐亮了，折腾了一晚上，杨湉也困得不行，病房里孤零零的就一张床，连条多余的被子都没有，而她偏偏还穿着一条无袖长裙，刚才慌里慌张地把高跟鞋丢了，现在脚上就踩着双从车上某个角落摸出来的拖鞋。
　　真冷啊。杨湉搓了搓手臂。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病床上昏睡着的顾景筠身上。
　　“得胃病很多年了……长期饮食不规律……”这些话就好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轻轻拨开顾景筠额前的碎发，杨湉的眼里满是复杂，自己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她，想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问什么一走就杳无音信，为什么见面也当做从未相识。
　　想问问她，还记不记得有个人叫杨湉。
　　这些问题争先恐后地在叫嚣，可惜原本应该被审问的人此时却躺在这里人事不知。
　　眼下有淡淡的青色，面颊苍白清瘦，就连昏睡着也没能松懈下来的眉头。还有明明足有一米七的个子，背着却没觉得多重，伸手摸去除了骨头还是骨头，也不知这些年，这个人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要不是她还没醒，胃大概也还疼着，杨湉说不定就直接上去骂她一顿，也好出了自己多年的怨气。
　　只是现在……杨湉伸手试了试顾景筠的额头温度，还好，没有烧起来。

　　身体，好像在海上沉浮，轻飘飘的，努力睁眼却脱离不了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有从身体深处传来的钝痛，一下一下，此起彼伏。
　　还有手上异常的温暖。
　　温暖？
　　顾景筠猛地睁开眼，人还没完全清醒就收到了腹中的“问候”。她费力地扭过头，赫然看到自己床边趴了个人，这个人还握着她的手。
　　“唔……你醒了啊？”杨湉胡乱用手理了几下头发，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顾景筠，脸上还有个清晰可见的红印子。
　　“杨总昨晚一直在这？”
　　“是啊，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要是死了可怎么办。”
　　“……”胃病虽然比较难熬，但只是这个程度的话，应该还是要不了人命的……顾景筠没接话，看了看窗外，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照在她的脸上，原本就好看的眉眼平添了几分柔和。
　　“杨总再不去上班，可就要迟到了。”
　　“公司离开我一天也不会倒闭，”杨湉终于自认为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她走过去，挡在了阳光前，阴影里她的面孔有些晦暗不清。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杨湉小心翼翼地问。
　　“杨总忘了？昨天我们见过。”顾景筠淡笑。
　　“我是说，在那之前，”杨湉的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但仍然坚持说：“很多年以前。”
　　“……”
　　等待的时间太长，长到杨湉都放弃了听到答案，她自嘲地笑笑，从窗前走开，还了一室阳光明媚：“我去给你买早餐。”
　　“杨总。”顾景筠蓦然开口。
　　杨湉立刻转过身，脸上满是惊喜。
　　“不换身衣服？”
　　杨湉一愣，条件反射般地看向自己的衣服。昨天太晚了，她没忍心再把司机喊回来给她送衣服，只能把脖子上的血迹给洗干净，衣服上可还留着大片干涸了的血迹呢。要不是顾景筠喊住她，她可就得穿着这一身跑出去了。说不定还能制造个什么新闻。
　　当下掏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大叔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亢奋，一听到自家老板说让送衣服，立马回答人就在医院门口等着呢，马上到。
　　“你——”杨湉犹豫着开口。
　　“你——”顾景筠稍稍正了正身体。
　　“你先说。”
　　“合作的事，杨总考虑得怎么样？”
　　一瓢冷水当头浇下，杨湉扯了扯嘴角，拉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说：“顾总什么都想到了，我没什么好考虑的。”
　　“那我今天就把合同送过去。”
　　“随你的便！”说着一把拉开了门，刚好跟急匆匆赶来的司机大叔撞上了。
　　“你！”杨湉狠狠瞪了眼司机，夺过他手里拎着的袋子就进了卫生间。
　　“我……？”留下司机一脸茫然。

　　等杨湉收拾好出来，病房里早已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好像昨晚根本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呵。”走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不知是谁把她手机给关了，刚一打开就看到一串未接短信。顾景筠无声笑了笑，三十多个未接，全部来自自己的小助理。
　　真开心，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人念着。
　　“顾总！您总算开机了！”小助理的电话适时打来，她带着哭腔说道，“一直联系不上您，还以为您失踪了！”
　　“……”顿了顿，顾景筠把手按上了腹部，“你把和丹杨的合作资料整理一下，我马上到公司。”
　　虽然小助理看上去很单蠢无知，但办起事来还是很靠谱的，毕竟好歹也是名校高材生，能过几轮面试被挑中的总不至于太差。
　　顾景筠到的时候，小助理已经准备好一切，甚至还买了早餐等着了。
　　空腹喝酒导致胃病发作进了医院，一路上又忙着赶路，胃里早就开始翻腾了，顾景筠也没多说什么，坐下吃了起来。
　　早餐很简单，应该还是刚买的，还散发着热气。一碗粥加一根油条，顾景筠吃得慢条斯理。尽管每咽下一口，胃里就传来一阵刺痛。
　　“我去洗个澡，你帮我把今天的工作安排一下。”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