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的小尾巴》不辞归

4、拒绝

　　虞子树刚开始没把林扬的建议当真。

　　他的前十八年人生都是按部就班成长，升学，因为家里管得严，即使有人追，也没起过早恋的心思。

　　读大学之后有了一些空闲，见班上男生讨论哪个女生好看，或者已经谈起恋爱，也有几分意动。

　　却又隐约发现，自己似乎不爱红颜，偏偏对高大成熟的男生更感兴趣。

　　操场上阳光帅气、力量蓬勃的体育生，辩论赛上字字珠玑、舌战群儒的学长……

　　可真要他试想一下和其中某个男生谈恋爱，他又觉得浑身不对劲。

　　他似乎只是欣赏男性某方面的魅力，并不算同性恋。

　　然而这种欣赏，与他欣赏拥有同样魅力或者不同优点的女生，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带着疑惑，他曾翻阅过一些书籍和资料，企图剖析自己的心理，奈何纠结了大半年也没敢下定论。

　　喜欢同性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过于“出格”。

　　找个男生谈恋爱更是他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当小组长在群里问，明天谁有空去酒吧送一个新的二维码，虞子树突然就想到那天在酒吧见到的同志，想到钟鹤栖。

　　他好奇他们是如何实现自我认同，意识到并接受自己喜欢同性的事实。

　　好奇他们如何迈出第一步，如何发现“同类”，恋爱的过程与模式是否会有不同。

　　好奇面对世俗压力和外界眼光时，他们又是如何自处。

　　他有太多想知道，似乎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真正明了。

　　如果真的要找一个人谈恋爱……他第一个想起的人却是钟鹤栖。

　　对方那么受欢迎，想必恋爱经验丰富，至于靠不靠谱——

　　“嗯？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今天中午一起下楼的时候，高宇听虞子树问他知不知道钟老板这个人怎么样，忍不住诧异。

　　“有点好奇。”虞子树在宿舍一楼外卖柜找到自己的外卖，“晚上酒吧开门，我要送新的二维码过去。”

　　高宇转着车钥匙的动作顿住：“要不我跟你一起？”

　　虞子树微讶：“你不是要回家？我一个人去就行。”

　　高宇是A市本地人，隔三差五就会回家住，今天要赶回家吃午饭，家里已经打了几个电话催了。

　　高宇还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又响了，只能语速飞快地说：“那你自己小心，不要理会搭讪的人，晚点我再给你打听一下钟老板。”

　　虞子树应了声，冲他挥手，目送他离开。

　　中午午睡起来，手机上就收到高宇发来的“调查结果”。

　　太私人的信息没有，主要是认识钟鹤栖的人对他的一些评价，已经足以让虞子树形成一个初步判断。

　　所以晚上到了gay吧，他等来钟鹤栖，厚着脸皮问对方能不能教自己谈恋爱。

　　钟鹤栖眉毛一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一改漫不经心的姿态，朝虞子树伸手：“成年了吗你？身份证出示一下。”

　　本就忐忑的虞子树，耳根处的绯红蔓延至脸颊，强调：“我十九了！”

　　钟鹤栖轻嗤一声：“我再过半个月三十，你懂什么意思吗？”

　　三十？三十怎么了？虞子树不解地看向他。

　　钟鹤栖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意味着你再晚生两年，我再早熟一点，我儿子就跟你一样大，懂了吗？小朋友。”

　　虞子树捂着额头瞠目结舌。

　　他想说一般人都不至于那么“早熟”，而且对方明明是gay，大概率不会有孩子。

　　但理智上他又清楚，无论是异性恋还是少数性向人群，都有人可以将性/行为和感情分得很开，少数性向群体结婚生子的也有。还有些人会将性/快感误当做/爱情，更有甚者只追求快感，全然不在乎所谓爱情。

　　可他不觉得钟鹤栖会是这样的人。

　　不对，重点是他不可能和钟鹤栖的儿子一样大！

　　他张了张唇，小声反驳：“我爸都四十六了，你还差得远呢。”

　　钟鹤栖简直要被他气笑，板起脸严肃地看他，冷下声音：“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听清楚。”

　　“同性恋不是过家家，我也没空陪你玩。你既然已经是成年人，最起码要对自己负责。”

　　说完他转身要走，虞子树却将他拦住。

　　“我没想过家家。”

　　他眼里有被误解的委屈与不服，争辩的语速不断加快：“我看了很多书、很多论文，看他们分析同性恋的各种成因、各种表象，可没有哪本书、哪篇论文能给我答案。”

　　他看向钟鹤栖的茶色眼睛微微泛红，像一个翻遍所有参考书都无法找到解题方法的好学生，挫败又不甘，最后失落地垂头。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

　　钟鹤栖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别开脸。

　　沉默片刻，他挪脚换了下站姿，看向虞子树：“为什么找我？”

　　虞子树顿住，吸了下鼻子，心虚地转开视线，小声说：“因为……因为你看起来比较……有经验。”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极为小声，但钟鹤栖还是听到了。

　　他气得一笑，拽着虞子树的胳膊往墙上一推，按住他的肩膀俯身逼近——

　　虞子树一惊，吓得闭上眼睛，双手死死撑着墙面。

　　钟鹤栖却在距离他唇边少许的位置停下，膝盖往他双膝之间一压，分开他的腿，声音低沉微哑：“有经验的都这样玩，你受得了？”

　　炙热的鼻息打在脸上，虞子树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吭声，却也没挣扎，只是微微把脸侧到一边。

　　钟鹤栖看着他飞快颤动的睫毛，轻笑：“怕成这样，你确定你能和男人接吻，接受被男人艹？”

　　直白的粗话让虞子树惊诧地转头看他，眼睛睁得圆圆，脸蛋一点点变红。

　　钟鹤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正要松开他，突然听见一声抽气——

　　“卧槽——”

　　“我什么也没看见！”壹哥对上虞子树惊慌失措、钟鹤栖拧眉不悦的神情，连忙捂住眼睛，扶着墙往快速退回来时的方向。

　　虞子树猛然回过神，羞恼地推开钟鹤栖，转身跑开。

　　出去的路只有一条，他挤开壹哥，头也不回地跑出酒吧。

　　壹哥被他撞了下肩，放下捂眼的手，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再看自家老板，沉着个脸站在那，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

　　壹哥：“……”

　　那什么，人有三急，他不是故意打断老板好事的！

　　眼看老板黑着脸走过来，一米八的寸头硬汉差点怂得蹲下抱头。

　　然而预想中的暴揍并未出现，老板完全无视了他，大步离开酒吧。

　　壹哥一喜：对嘛！是男人就得乘胜追击！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