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结》疯言一二

10、第 10 章（二修）

　　夭夭也不理来人，蹲下挑起地上的面条，尝了一口，她抬头看着释空欢喜道：“真好吃！和尚，以后这南苑桃林的掌厨之位就是你的了！”说罢，夭夭低头看着地上的面条，语气中又带了几分可惜，“可是，它掉了。”
　　一道剑气袭来，释空轻巧一让，这剑气便直直往夭夭那里去！尽管不是什么狠厉的杀招，但夭夭却堪堪避过，她也不究缘由不管来人，只往释空的身前近些，小心翼翼地道：“和尚，是我忘了告诉你，若是你答应留下来，这客栈我就不开了，这南苑桃林里只有你只有我，无人可打扰，可好？所以下次就不要带陌生人进来了，好吗？”
　　还未等来回答，又是一道剑光闪下，释空依旧是毫不费力地移了一步，避过那道剑光，夭夭凝力相避时暗暗运力使那道剑光偏了些方向，往捉妖罐那去。
　　那道剑光在离捉妖罐一寸远的地方被化解，随后到了一人手上，夭夭了然，冷笑道：“和尚，你真的很在意这妖魄啊。”
　　释空不语，夭夭便继续道：“和尚，初见你时，我被你那好看的样貌迷了心失了智，故忘了多问一句，你既不是来捉妖的，那你可是来助那妖魄成妖的？你说那妖魄想要找到另外半颗妖丹，你便来助她寻得，杀了我，剖了我这半颗妖丹，助她成妖，是吗？反正我罪大恶极，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什么都做，哪比得上她还心存善意，为人不为己。”
　　“我是来履行承诺的。”
　　话音落，恍惚间，夭夭发惊觉她在南苑最中心的那棵桃花树下，迎面缓缓走来一人，身着一袭灰衫，仔细看可知那衣袖上用金丝绣着的是蛟龙图腾。
　　那人摘下面具的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虽然看起来如寒玉打造的一般，但夭夭握过，不冷，很温暖，那股暖会顺着血液流到心坎儿里，他将负在身后的手拿出，手中是打包好的包子，夭夭闻了闻，是青菜豆腐馅的！他展颜一笑，那双桃花眼里皆是温暖与爱意，他的声音亦是不变的温柔：“小朋友，生辰快乐。”
　　“先生！”
　　他将下巴抵在夭夭的头顶，回应了她的拥抱：“对不起啊，先生让小朋友久等了。”
　　先生的温柔先生的声音先生自带的淡淡桃花香，她不会认错的，先生是这世间唯一能让她安定的存在，她不会认错的。
　　夭夭抬眸看着天，风清日朗，是个很舒服的晴天，但她的心情却不是。夭夭靠在他的胸膛，她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无助又倔强，他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先生，我找不到你。”
　　先生，他们都似你，可他们皆不是你。
　　先生，我找不到你。
　　玉魂注力，神魂离簪、回体。
　　一人示意，一人出招，配合默契。
　　夭夭只觉心口蓦然一凉，鲜血在白衣上渲染成一朵娇媚刺眼的艳红桃花，有什么东西在心脏处碎裂，化作无数利刃，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甚于万箭穿心之痛。那股禁锢住灵力封锁住经脉的凉意让夭夭终于知道为何她方才避那人会如此费力了，那人是无名冰玄玉的玉魂所化，而无名冰玄玉，专克拥有桃花结的桃花妖。
　　可是，夭夭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既然能想到在醒酒汤里下药，能找到无名冰玄玉来禁锢住她，能专门为她编织出她心底所向往的幻境，怎么就没有想到将她绑出南苑再做动作呢？这可是南苑，是先生的桃园，有先生的灵息护着，这可是能将重伤的她拉回来的地方！
　　想要在南苑除掉她，就注定除不掉她。
　　“和尚，你大可不必抱我如此用力，我不会跑，你这样反而容易让自己受伤。”
　　夭夭强忍心脏被碎片刺割的痛楚，压下喉咙里涌上来的那股腥甜，她目光骤然一寒，凝力狠厉冲破禁锢，聚花化刃，干脆利落地扎进释空的心脏，她再次聚力，桃花花瓣在术法地催动下在释空的心脏处散开，瓣瓣桃花，皆为利刃。
　　受赠还礼，理所应当。
　　感受到释空的战栗，夭夭冷冷一挑嘴角，伏近他的耳旁，轻轻道：“和尚，我昨夜才说过的，若是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两次强行凝聚灵力冲破禁锢，夭夭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那股起先只是停留在心口处的寒迅速在往全身扩散，冻结血液冻结经脉压制了她的呼吸。尽管知道强行凝聚灵力冲破禁锢的后果会是如此，但能让释空痛苦，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还是让夭夭甚为愉悦。她要看他惨无人色的脸，虚弱狼狈的样子，她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痛苦挣扎中死去。
　　“和尚，你骗我，该死；你扮成先生来骗我，百般折磨后削魄碎魂挫骨扬灰都是便宜了你！”
　　只是也不知真的是她过于虚弱，还是这和尚过于坚强，夭夭发觉她竟然没法挣开他的怀抱。
　　罢了罢了，这个怀抱其实还蛮暖和的，现在既然挣脱不了，便就先除了那妖魄吧。有无名冰玄玉的禁锢又如何，她最喜做那些极具挑战性的事儿，譬如让正人君子走弯他的路，譬如让铁公鸡自愿薅光他的毛，譬如让和尚奉上他的心。
　　哦，他不是和尚了，那他的真心就没有那么稀罕了。
　　夭夭内心一阵惋惜：诶，这么好玩的一场戏却是要这样画上句点，可惜了她付出的那点点真心。
　　夭夭将所有的灵力渐渐汇集到妖丹处，这和尚用无名冰玄玉禁锢住她也有一些原因是为了防止她伤害那妖魄吧。本就是同一颗妖丹分裂成了两半，彼此之间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感应的。过载的灵力会让妖丹承受不住，夭夭有实体，故顶多只是丢了大半条命罢了，但是那妖魄就不同，无形无体本就脆弱，一旦灵力过载，妖力暴走，便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想到这和尚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所在乎的小妖魄在他面前灰飞烟灭，想到他会因此难受悲伤抓狂却什么都做不了，夭夭愈加兴奋。
　　但有一个声音，轻且温柔，让夭夭瞬间放弃之前的所有想法，瞬间毫无条件的妥协。
　　她好似听到先生说：“小朋友乖。”
　　夭夭你清醒一些，你知道的，除了在梦里，你没大可能见到先生你没大可能找到先生了，你知道的，夭夭你清醒一些，他不是先生。
　　可是当下，他太像先生了，真的太像了，比那说书先生、修行之人、百花糕传人都要像，像到她竟快克制不住自己唤出“先生”二字。
　　怀中的人儿安静了下来，释空虚弱地笑了笑，他的小朋友真的很容易安抚。
　　释空知道他的小朋友要做什么，小朋友的性子，他很清楚。桃花族祭坛前的那一幕，虽已历经百年，他却依旧记得清晰。当初她会用一半妖丹与另一半妖丹之间的感应，会用这般自毁的方式杀了那些骗她之人。她如今，也会。
　　他的小朋友一旦被逼急了很容易变成炸毛的小疯娃，他得轻轻地顺。
　　“小朋友莫动，不然我抱不住你。”
　　先生抱不住你，便护不好你。
　　探灵力，观汇集之术，看来小朋友在南苑调养的还算不错，那便好。
　　可是南苑终归只能护得一时，小朋友，先生想护你永世安然。
　　释空抬手捻诀，借桃花树引天地间桃花精华灵力，在那小妖魄恰好可以重新汇聚成半颗元灵时，连同他的心头护麟一起缓缓融进夭夭心里：“小朋友，我现在将我的真心交付于完整的你，你可要收好了，收了我的真心后就不准再要别人的了，我会生气。”
　　宿命伊始，一人生，一人死。
　　一朝下凡，宿命复现，一人生，一人死。
　　天空一道惊雷劈下，被金光环绕的夭夭丝毫未伤。
　　“尽管我们的灵力相配，但终归神妖不融，有无名冰玄玉，我的心头护麟才能予你。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拥有桃花结的桃花妖，其渡劫之雷一道凶过一道，第二道天雷劈下，金光形成的保护罩裂开了道口，释空闷哼一声，摇摇欲坠的身形靠着夭夭才能勉强没有倒下。释空凝力吸出无名冰玄玉的碎片，将其还原成桃花簪想重新给夭夭戴上。只是，果然是到了日暮途穷之时，如此一件小事竟已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喘不上气，手亦颤颤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