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少年人的自作聪明 ...
-
一道城,并不是如它名字所说的只有一道可通。
一道城实际上有两道。一为商道,常人通行,一为末道,是做暗地里交易的人的庇护所。
闻应舟和病未疏两人从商道来,到一道城时还未到正午。给了车夫结算的银子,下了车,就从悬挂着红油纸裹着的灯笼的城门下入了一道城。
街道两边的房屋格局倒是与别处无不同,只是那或金或彩的凤凰花灯和悬挂在屋檐两端角的火似的纱灯着实吸引住了闻应舟的注意。
他只知道花灯节会挂这么多好看的灯,倒从来没见过平日里有这样繁华的景象。他与病未疏挤在闹市里,不管身边人如何,闻应舟左瞅瞅右看看,活像乡下人进了城,身边尽是些新鲜玩意。
做糖人儿的,做甜糕的,卖字画卖文房四宝的,算命的,卖花的,整小玩意儿的,在茶摊边儿说书的。大大小小的商户全被闻应舟凑近看了个全。两人真走到客栈门槛前时,已经比病未疏预估的晚了半个时辰,闻应舟的手边也不再只一个简单的包袱,手里肩上都又多了些新奇古怪的小东西。
闻应舟全当自己没拿多少行李,几步走到掌柜面前,简短地道了声“要两间房,临近一些。”,交完了银子便扯着病未疏跟着伙计上楼。
“两位好好休息,有事只管招呼小的。”客栈伙计客套完,顺手把门带上,下楼去了。不大不小的卧房里,病未疏站在门边环着手,蹙眉看向把行李全搁在榻上如释重负的闻应舟。
少年把背上的剑袋也放在红木圆桌上,坐的随意。桌上是已经热好水的砂壶,闻应舟手一钩,杯盏一拿,热气溢出,递到唇边,稍稍仍有些烫,他又放下,转头正对上盯了自己许久的病未疏。
闻应舟拍拍身边的位置,抬抬下颚。
又迟君向您发出邀请。
“过来坐嘛,师兄。”
病未疏摇摇头,启唇,
“不必了。”
【仙郎君拒绝了您的邀请,并向您发起了质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病未疏站得稳当,和闻应舟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语气严肃地狠。
闻应舟却不觉得他在说什么重要的事,听完后脸上仍是轻松的笑意,回“你倒是比我着急,但是我们风门【沙砾】又不是废物,我在街上闲逛这么久,师兄当真觉得他们一点不清楚我们已经来了一道城?”
不理会闻应舟带刺的言语,病未疏眼波未动,声调犹轻,道“我说的是你。”
“我?”闻应舟挑眉“我当然有我的安排,只是麻烦师兄跟着我了。”
“何时何处。”
闻应舟也不急着回话,就在病未疏面前儿喝了口水,饮尽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乍地用余光去瞅,门边那人的正白着他,闻应舟不敢再放肆,讪笑两声。
“戌时,”他老老实实交代“戌时,无音楼。”
答毕,闻应舟只瞧见病未疏留着三分寒意的目光把自己从头看到脚,凝视几秒,了然地点点头,才又变成平日的神态。优雅地垂眸转身,那玉白的手附在房门上,开门了便利落的迈开步子,连点温度都不愿给闻应舟留下。
但又迟君确实是希望他早点出去的。
冷风又从开着的阁窗吹进,闻应舟虽然刚喝了热水暖暖,但总归是长时间刺骨寒意的照顾,病未疏刚隐了身影,他便耐不住搓搓手跳起来快步跑去窗前,啪一声直接锁了那窗,这下才舒服多了,又慢慢踱回桌前。
他清楚的狠,从坐上马车经行首的职责就已经开始了,两人来一道城的路,虽然不远,但总归起的早会想要多小睡会儿。
马车软榻,又开的挺平稳,不是绝好的小憩地点?
只可惜,他是和经行首在一辆马车上。
“唉…”
闻应舟整个人瘫在茶桌上,活像条死鱼。
当你和一个你刚眯会就拿起纸笔记下你精神状态的不同门师兄,甚至可以说半个临时上司的人坐在一辆马车上。
能睡得着?
闻应舟在心里又把病未疏谴责了一遍,头却越发昏了。刚坐着懒片刻,门又被小二推开了,手里是一碟小食。
按小二的说法,是和他同行的那位俊美公子点的时候顺带给他准备的。
小瓷碟上是几块酥软的牡丹饼,热乎的,冒着气。
他接过,搁在桌上,却等到小二行礼出门下了楼还没动嘴。
也不是他街上吃得多了,只是他一下思绪乱了,羞愧的紧。
闻应舟想起自己刚在街摊上野的时候,什么都扒拉了些,但唯独漏掉了那卖牡丹饼的摊,又想起坐着马车时那车夫早打趣儿推荐过这一道城的牡丹饼。最后他想起了刚刚自己心里骂病未疏的那些不堪的文字,一张脸算是羞愧的和这美食的颜色映衬了。
两碟牡丹饼,两间临近的房间,两个各自有着打算的人。
客栈里的人进进出出,上上下下,吵闹着忙碌着。小二们吆喝着揽客,酒香肉香最浓郁的时候,傍晚也差不多至了一道城。
各式的灯在夜色刚染上灰蓝的天就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摇曳在冬夜风中的暖色灯火,在屋檐间铺就一片灯海,灯海之下,是歌舞,是不夜的城池。
闻应舟和病未疏并排走着,还是平日的装束,不过两人皆未带剑,倒是多了两把水墨折扇在手里,胡乱摇着倒也比平常人多几分风雅。
“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到无音楼,我又为何知道无音楼?”
两人无言行路了有一会儿,闻应舟也不再故意沉默,像是探究似的,率先发问了。
病未疏倒也不烦他,神态自若道“你刚来时过了那么多摊贩,知道一道城最为出名的无音楼,并不奇怪。”
闻应舟自然不是傻子,关乎剑门考核还故意显得顽劣,沉浸玩乐。
要想知道一个城池最真实的信息,就问在这儿安身立命的百姓。
他一下马车便流连商贩间,大部分还是抱了这个想法。当然,他不会笨到告诉病未疏,其实他真的玩的挺起劲,除非想在不知道有没有记着黑料的经行笔录里多加一笔。
认同的嗯了声,闻应舟继续问“那另一个呢,我为什么要去,你就没什么想法?”
这次,病未疏没有那么简单迅速的回答他的话,反而直接侧身,那双妖冶的丹凤眼锁在了闻应舟身上,灼得他难受。
“怎么了?”闻应舟万分忐忑加疑惑。
病未疏没有说话,但闻应舟确信又在这位天才师兄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怎,怎么了嘛…”
“师叔说的没错。”病未疏把扇一收,一手握着扇端,步速未减“又迟君当真缺个心眼。”
他说的畅快,也不管听了这话发愣着的闻应舟。
闻应舟听了这损话虽然当下心里窝火,但经行首“强权之下”,他也不敢嘴什么,只扯扯嘴角,阴阳怪气地哼一声,一把相同的扇横在病未疏面前。
“又迟怎么就缺心眼了?师兄能否给个解释?”
“【沙砾】”美艳的人儿极少见的低叹,叹完,快步前行,又道“名——单。”
“沙砾......名单。”闻应舟大梦初醒般“哦!对,师尊给你——的”
他恍然大悟的收回扇子打了头下,正惊喜找到答案,抬眸便对上病未疏看傻子样的神色,心中又羞又不爽,一时失语,尴尬的狠。
本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计划,可转头就被泼了一头冷水。还是在冬夜,称得上极惨。
闻应舟毫不怀疑病未疏今夜回去会在自己的书册上记上一笔——风阁又迟君自作聪明以问求辱。
他边这样想着,边跟上已经快步走着和他拉开些距离的病未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