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魄•无心剑》广书尧日

7、彩云落凡（上）

　　一夜很快过去了，太阳从拉薄的云层里虚弱地探头，几缕青色的阳光并没有驱走多少寒意，雪地里的空气在阳光之下反而显得更冷。

　　路上的行人不时地用嘴对着掌心呵气，希望这样能使自己好过一些。

　　无心和逸尘随着徐镜走出“留送客栈”，一路来到临安城的北郊之外，却发现早已有人在那里等候。

　　只见那人虎背熊腰，一身栗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把弯刀，骑在一匹黑马之上，却是他们在皇宫里打过照面的文统领。在他身侧，停着三匹同样的高头大马，一黄，一棕，一枣。

　　“三位来了。”文统领并不下马，而是在马背上向他们抱了抱拳，指着另外的三匹马道，

　　“这是皇上吩咐在下为你们准备的坐骑，请上马。”

　　“谢过文统领。”徐镜携着二徒同时跃上马背。他坐上了离他最远的黄马，逸尘选了棕马，而无心则骑上了个头略微偏小的枣马。

　　“不必客气，我乃奉命行事。”文统领右手轻牵缰绳，那黑马迈开步子缓缓前进。他回头道：“三位，出发了。”说罢，催马前行，黑马开始加速。

　　师徒三人也赶紧策马而上。

　　一路上，谁也没有多话，四人都只管埋头往前赶路。一串串马蹄印子，留在了他们的身后。

　　天色越来越亮，阳光渐渐地有了力道，伸出微热的掌心，抚慰着冰雪覆盖的大地，只是野外的温度却显得更低了。

　　看得出，赵构为他们师徒配备的三匹全是脚力非凡的好马，速度不见得快，可是耐得住长途跋涉。风在他们的耳边呼啸耳过，割得他们的面颊和双耳生疼，无心原本白皙的脸，更是在风中变得通红。

　　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他们来到了一片山林之中。由于山路崎岖，四人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三位小心，此处多半有流匪出没。”文统领右手按住腰间的弯刀，沉声提醒。

　　徐镜等人点点头，也提高了警觉，小心地策马而行。

　　行了没多久，前面隐隐传来了打斗之声。四人一拎马缰，止住了马儿的脚步。

　　“未免节外生枝，我们还是从这条小路绕行。”文统领用刀指了指左前方的羊肠小道提议，“此处我奉命外出之时常常路过，因此熟悉。前面的大路和这条小路都可通往苏州，我们可在那里稍作整顿。”

　　“好，有劳文统领。”徐镜正欲和徒弟一起调转方向，蓦地里，一支冷箭从远处射来，险险刺中无心的右肩，幸她眼疾手快，俯身躲过。

　　逸尘在后面见此情景，跳下马来走到无心的马前检视，看她毫发无损，心下一宽，问道：“你没事吧？”

　　无心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恙。

　　徐镜向着那箭射出的方向望去，只见十余丈外，几名黑衣男子正和一个女子缠斗在一起，他们越打越近，这支流箭恐怕就是那些黑衣男子射出的，显是为了射杀那名女子，却被她躲过。看这箭的射程和来势，想必射箭之人颇有些功夫，是个好手。

　　“姑娘无碍吧？”文统领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听见后面的响动，便回转身来看看，他也看见了逐渐靠近他们的那些人，因道，“我们快些上路。”

　　“文统领且慢。”逸尘出声叫道。

　　“何事？”文统领并未回头。

　　“我们为何不去看看前面究竟怎么了？”逸尘双目微眯，只见那个女子似是快要招架不住，而那些男子则尚在步步紧逼，胸中不由升起一股怒意，当下跳上马背，欲往前相助那女子。

　　“我也去。”无心见逸尘动身，便要随行。

　　“你们……”徐镜想拦下他们，却还是让他们先行一步。他叹了口气，也上前去了。

　　文统领冷哼一声，只得跟在徐镜身后。

　　逸尘甫一赶到，就见那女子后心吃了一箭，歪着身子跌倒在地。“住手！”他冲着那些黑衣人叫道。只见这些人个个蒙面，杀意凌然，哪里丝毫听得进他的叫喊，仍是不断地向那女子放箭。逸尘拔剑跃至女子身前，将袁鸷舞成一团，替她挡着那些黑衣人射出的箭。那女子嘤咛着要从地上挣扎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而再次倒下。

　　此时，无心早已从马背上飞下，挥着凝霜剑与那些黑衣人斗在了一起。凝霜剑夹着道道劲风，似灵蛇一般在那些人的周身游走。那些人一见之下微微吃惊，顿时乱了阵脚。无心抓住他们慌乱之下露出的破绽，使了一招“落樱吹雪”。点点剑花卷起了四下里的积雪，她以劲力将它们在空中击得粉碎，登时这些雪末子仿如千万根银针，刺得那些人睁不开眼睛，纷纷伸出一手来遮挡。

　　逸尘见状，离开女子身前，趁机将黑衣人一一制服。

　　不多时，那些人七歪八倒地躺在了地上，双手捂着眼睛直打滚。

　　逸尘这才转回身去看那女子，却见徐镜已经将她扶上马背，并对着他和无心叫道：“我已暂时封住她身上的大穴，她伤势不轻，须得找个大夫好好医治，咱们这就上路。”

　　“好！”逸尘闻言立刻上马，无心紧随其后。

　　天黑之前，他们的马驰进了一个小镇。一行人找了家旅店，要了两间房。徐镜和逸尘以及文统领三人一间房，无心则与那名女子同一间房。他们先将那受伤的女子安置了下来，又去附近找了个大夫给她治伤。

　　“她伤势怎么样？”逸尘站在房门口询问刚从房里走出的大夫。

　　大夫摸了摸胡子答道：“幸好及时封住她的几处大穴，否则恐怕性命难保。我已施针将箭从她背后拔出，上药包扎的事，我交给了屋子里的那位姑娘。你可放心，她应该没有大碍了。”

　　“多谢。”逸尘从怀中摸出铜钱，付与大夫。

　　“公子客气了，老夫告辞。”大夫将药箱背在了身后，向逸尘道别。

　　逸尘回礼道：“大夫路上慢走。”送走大夫后，逸尘来到无心房中，探视那女子的伤情。

　　“她好些了么？”逸尘看着正在弯腰给那女子擦汗的无心，问道。

　　无心边忙边说：“血已经止住了。我照大夫说的，给她上过药了。只要她醒转，应该便没事了。”

　　“恩，辛苦你了。”一路奔波让无心略显倦容，双颊泛起些许潮红。逸尘见了，不由走近她身边，关心道：“你不会太累吧？”无心从小体质偏寒，脸色红了则说明她有些体虚。

　　“不碍事。”无心抬起头，对着逸尘道，“你去打些温水来好么？”

　　“你等着。”

　　不一会儿，逸尘便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了。

　　“恩，放在桌上便好。”无心直起身子，走到桌边，把毛巾放入盆中清洗。

　　逸尘这才看清床上的女子，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显是失血过多。但苍白的脸色丝毫不能掩盖那秀丽的容颜，乌亮的长发散在枕边，浓黑的双眉弯成新月的形状，勾勒出姣好的眼部轮廓，挺直小巧的鼻子带着几分秀气，精致饱满的唇瓣显得生气十足。若是她醒着，定是个活泼美丽的人儿。

　　看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放宽心准备离去。

　　“她很好看，对么？”这时，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逸尘一愣，却见无心定定地望着自己，幽黑的双目泛过一丝难以明辨的光。他突然觉得不安，但仍是轻声道：“恩。”

　　无心点了点头，脸上竟露出了些许笑意，这笑意不同往昔的那种略带羞怯，而是好似一片被雾遮挡着的芙蓉，亦真亦幻。

　　“无心……”逸尘顿时口干舌燥，心中焦急起来，解释道，“我只是……她是好看，但你跟她是不同的……”

　　“你莫急，有话慢慢说便好了。”无心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静静地道，“今日很晚了，早些去休息吧。”

　　“无心。”逸尘待要说些什么，却见她走到床边，躺在了那女子的身旁，双眼一闭，道：“走出后莫忘了关门。”

　　“我……哎！”逸尘大叹了口气，只得走出她们的房间，并为她们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