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男二手撕白莲花舅母》远方无城

7、第 7 章

　　早晨起来，苏嬷嬷和李嬷嬷便在屋廊下坐着嘁嘁喳喳地说着些什么。
　　两人嬷嬷相对而坐，身材都已发了形，肚腩堆着衣裳绷起。
　　宋碧晚去给荣老太太请安，只言片语漏进耳朵里“周家夫人又怀孕了，老太太刚去了没个半月份的，不知是灾是吉……”，只当个话头儿从耳旁刮了去了。
　　才至佛堂门口，只瞧着门儿虚掩上，秋嬷嬷立在门口，望着宋碧晚走来，赶忙迎了上来。
　　宋碧晚略略疑惑，不解地看着秋嬷嬷，轻轻问了句：“嬷嬷，这是怎的？外祖母是在同谁人讲话？”。
　　秋嬷嬷面色扯了一扯，有些扭捏地笑，干干地，她悄悄语：“是，同瑞哥儿谈话呢，晚姐儿今日便不请安了，我一会儿自和老太太说了，可巧也要吃饭了不是。”。
　　听闻如是，宋碧晚作了一面了然的模样，笑了一笑，向秋嬷嬷略一点了一头：“淘神嬷嬷了。”。
　　秋嬷嬷摇摇头：“可没有的事，晚姐儿忒客气了。”。
　　宋碧晚转身离去，耳背刮上一句屋里响来的厉声，“这门亲事你想清楚了，那葛郡候家的女婿可是好做的？！”。
　　她煞住脚，稍顿了一顿，倒没回头，片刻儿后径直走了。
　　再回来时，琴儿已过了来了，坐在宋碧晚那爿房儿的会客厅，捏着茶杯吃着茶。
　　桌旁还立着苏嬷嬷，琴儿的贴身嬷嬷，面色神祟碎碎地说着些什么，琴儿只作出诧异地模样，一会儿一口一个“这是当真的事？”。
　　瞧着宋碧晚来了，如酥赶忙儿一面从木挂架上取来一件灰色蓝丝刺青鸟蝶的披风替宋碧晚披上，一面又问道：“姐儿吃什么茶？”。
　　“替你家少爷沏盏清爽口的茶，一则提提精神，二则有利身体。”琴儿忽地抢了白向如酥道。
　　宋碧晚遂轻浅笑了一笑：“便如此罢”。
　　如酥遂福了一福，退出去沏茶了。
　　“不知道姨娘同嬷嬷摆的何事？我方才在外头听了一耳朵，也没弄出个来龙去脉的，央了姨娘说与我也听他一听罢。”宋碧晚笑央道，在琴儿身旁的空红圆凳上一告了坐。
　　琴儿瞧着她面色透着红润，气色顶好，只觉得这几日没白辛苦，自觉楚谨断是会给她记上一功的。
　　于是喜得眼角眉梢悉堆了笑了，亲热地拉过宋碧晚的手，哈哈笑道：“你个丫头难怪招老太太疼，只管嘴忒得甜，一句句话儿说得直撞进了姨娘的心坎里，教我也疼。可比过我那两个蠢丫头太多。”
　　宋碧晚一时脸红，微含着下颌。
　　琴儿又道：“倒也不是什么顶大的事，只是个奇闻，细细掂量里头的关系，倒又同我们府中还有些关系。”。
　　宋碧晚闻听，惊讶地一“噢？如此一闻倒更生了趣”。
　　“系老太太同胞弟弟嫡妻娘家的堂兄弟之子名唤周鼎雄的，原是秣陵的钟鸣鼎食之家，家里做织染的，又袭了祖上的爵位，同咱们府上算是矮了一截，却在这秣陵也是名声铛铛响的大富之家。”琴儿说着瞧了宋碧晚一眼，忽然道：“他家有个哥儿……”。
　　宋碧晚脸又一红，却不说话，细细听琴儿说。一面端起茶盏子吃起茶来。
　　琴儿笑了一笑，撇下方才这话，转口又说，“只说这家老太太刚刚仙去不足半月的，周夫人竟此时又诞下一小公子，外头都传，这是老太太又投胎到府上呢，倒不知这是凶是吉的。”。
　　宋碧晚闻了，只笑，方才说：“原是这，细细思来，倒是喜事的。人气儿刚走了一个又赶忙接上一个，多喜庆。”。
　　“嗳”，琴儿听了只叹了一声，眼睛却抓着宋碧晚的脸色变化，见宋碧晚形色如常，她倒松了一口气似的。
　　宋碧晚见琴儿忽然不说话，转眼去看，见她发起了怔，脸上有些失神。
　　宋碧晚儿望着她迷茫起来，可巧此时如酥又端了糕点进来，琴儿惊回了神，面皮上自强扭出一丝儿笑，如秋日寒江上起的丝丝茫茫白雾，芦苇荡上冰凉。
　　宋碧晚瞧着她一边起身一边亮声语：“晚儿，你大舅舅是让我过来告你和老夫人，晌午过厅去吃饭，说你病了这一遭，也没好生吃个饭呢，秋嬷嬷说老夫人有事，我便不去叨扰了，你代我告了去了罢”。
　　宋碧晚闻了连连答喏，好一会子才关心问了一句：“姨娘心里生了甚的烦闷的？”。
　　琴儿只回头向宋碧晚茫茫然地一笑，摆摆头，出了去了。
　　“姐儿好生糊涂！”，待苏嬷嬷的背影也随了琴儿隐没在门扇后面片刻儿后，如酥方淡淡道。
　　宋碧晚愈发摸不着头脑，糊涂地抬头对向一脸通彻的如酥：“怎么个说头？”。
　　“姐儿可知为何琴姨娘在生完枫少爷后又一连生了芷小姐和柔小姐？”如酥瞧了宋碧晚发问。
　　琴儿是王夫人的陪嫁丫头，是王夫人在生下楚成玉楚成玦两兄弟之后才被王夫人默允了才做了楚谨的小妾的，地位到底不高，唯一的出路是母凭子贵。
　　宋碧晚如此一思，心下透亮，答道：“姨娘是还想要生位公子？”。
　　“可不是！于是一听旁人又生公子心里堵得慌罢”如酥笑着摇摇头。
　　略了一略，如酥继续唏嘘道“到底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妾，见到厚爵荫封多是个心有不甘，图个生路罢了，虽说死了连同丈夫入葬的机会也没有，可总有这样的例儿，拼了命的想生小公子。”。
　　宋碧晚听闻，愣了一愣，些些思量，继而转笑，取笑她：“你日后，我同你寻一门好亲事罢，包准让你同你丈夫入了同一个墓地，牌位进得了祠堂的。”。
　　这样青天白日说这样嫁娶的事，如酥到底是个女儿家，总是生了羞的，只红了脸，叱骂宋碧晚：“姐儿这老毛病又犯了，惯是会取笑我们的！赶明儿个，我去禀了老太太，再不待在你身傍了的！”。
　　宋碧晚闻她如此说，只盯着她笑，少时，一面子正经的语道：“你们几个跟了我，我定是不要亏待你们的，待年岁到了，我自会许你们前程。”。
　　如酥听罢，也不发言，忽然抬头瞥见窗门廊外，翠柳依依白絮飞飞，铁马着了风，叮当哐啷脆脆响。
　　“三月了呢”她轻轻说。
　　宋碧晚闻语，也抬起眼皮子，却看见窗框外梧桐树下杵着的楚舟瑞。
　　梧桐树上去岁未来不及凋落的枯黄叶子竟在这时节儿落得性头兴，楚舟瑞立在树下，片风残叶的，看得宋碧晚心酸。
　　如酥见到宋碧晚如此，又想起宋碧晚前些日子因听说楚舟瑞订了亲大病一场，忽然明白什么，如酥立在一旁心内一震。
　　口内轻声道：“姐儿……”却看着宋碧晚推门出去了。
　　“铁马着风叫春光，黄叶结光下离头。梧桐三月知人事，诗书漫卷寝愁肠。立人落影寒窗栏，三月韶华贱酒光。从今闲看君客少，频颦望去见九霄”
　　楚舟瑞循声而望，白光下刺得眼睛虚着一虚，蒙瞪瞪盯着廊下的身影。
　　西亭的翠柳是一列的，柳条翠绿逼眼，鲜艳得很。起风掠过池面生出圈圈叠叠荡荡远去的波纹袭在垂柳枝上，激起白絮来，甚呛鼻。
　　西亭里有只宝鸭，刚刚步进去，扑面的清香像是荷花的滋味。
　　宋碧晚面露可喜，楚舟瑞瞧进眼里，笑了一笑。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楚舟瑞通体舒泰，甚觉松爽，望了一望池涘生的一列列垂柳。正坐在长石椅上，可趣打量着宝鸭上纹物的宋碧晚听到这句，忽接上下一句：“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晚妹妹觉得《诗经》里那首最好？”楚舟瑞忽地发问，宋碧晚略顿了一顿，她并未念完《诗经》，在家里时父亲只说《诗经》且让她自己念念，先生不用着讲。
　　此时宋碧晚心里倒没了底，心虚地低头掩面，轻轻答：“并未看完。”。
　　楚舟瑞听了，只朗笑了笑，且随了宋碧晚坐于她身旁。
　　“只觉得着春风吹得可欢快了些，一阵阵扑面，竟不想去想其余的杂事。”楚舟瑞瞇上眼睛，嘴角噙着笑。
　　宋碧晚呆呆望着，片刻儿，方才问了句：“瑞哥哥是有很多烦心事？”。
　　那方闻了并未做声。
　　同楚舟瑞一时肩并肩靠着，宋碧晚自觉陡生一面的尴尬，面色生羞，忽闻楚舟瑞作了答：“功名利禄、嫁娶大事、人生怅怅然，连缀在一处竟成了把锋利的匕首，迫着喉咙，刺着命脉，动都不能一动。”。
　　宋碧晚听说，怔了半晌。
　　“我瞧着世上风光好，我见过高山，淌过河涧，临过风片，湿过烟雨，巴蜀的山道崎岖深山巨谷穿堂风儿、江南的水桥碎石路人家楼阁姹紫嫣红花也是历过的，我晓得着世上有很多人皆过得苦，我偏生要痛快。”宋碧晚双手手指曲着，手掌托腮凝着楚舟瑞，单纯一派，甚幼稚地说。
　　夜里起了雨，不过是蒙蒙烟雨，声音儿细细微微。
　　如酥几个服侍宋碧晚早早歇下，也是无话。
　　遂说这王夫人在自个儿屋里的佛堂里跪着念完佛上了柱香，李嬷嬷扶着她起了身了，她略简地问了李嬷嬷几句楚成玉楚成玦两兄弟的日常平平。
　　忽又问道：“那周府夫人产下小公子，可定了满月酒的日子没有？”。
　　“定下了，就是后两天的时候”李嬷嬷回道。
　　王夫人想着略点一点头，只说：“过两日我便同老爷和二位少爷一起去，老太太也是去的，晚姐儿瑞哥儿也会随了去的，你便准备了备下轿子罢。”。
　　李嬷嬷听了，点了一点头，踌躇着，少时才问：“琴姨娘同那两位小姐是不去的？”，话毕，只问王夫人冷哼一鼻：“要那两个去作甚，倒是要便宜她挑女婿去了！”。
　　可到了这日琴姨娘竟真的带了楚砚芷楚砚柔两姐儿随了楚谨上了车轿，王夫人面上虽无异色，身中确是五内生火，更莫提她闻了琴姨娘有了身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