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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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司已被掌控，主司皆被关押，胄土挑起战争危害人间，将许多小神逼回神界，本有意劝阻君上的神因小神而被牵制，再不敢有动作。参水星君为了助我，故意露出马脚，被剥去神权，贬为凡人。朝堂之上幸得白虎宫主相助，才保住在下。上神，情况并不乐观。”
云山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凝重地抿了口茶。
“对人界下手，神君是想逼出长老？”离陌摸了摸杯壁，蹙眉道。
“怕是不止，与前朝有关的神都脱不了干系。”娄金转头，看向离陌和离阡，“更是为了你们。”
离陌与离阡对视一眼。
“他们确实能司阴阳，但还少了很多东西。”云山撇了二人两眼，道。
“神君不会在意这些。两位小上神是世间少有能司阴阳的神，掌握了你们，神界六司便都为他所控，六界……成为囊中之物只是时间问题。”
离陌没有应答，只是将眉蹙得越发地紧。
云山拄着拐杖，缓缓站起，离阡上前轻轻扶住他。云山走到窗前，看着渺远天际的那一抹浅红，许久才开口：“要变天了。都各自回去准备吧。”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离陌一眼。
“嗯。”离陌垂下眼，乖顺地应了一声。
终究还是……阿肆他该如何是好？
离陌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他起身，向云山与娄宿各行一礼，恍惚推开门，往山下走去。
“陌陌……”离阡望着离陌渐远的背影，喃喃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周乐又溜了出去。酒肆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这小子，莫不是被山里的精怪迷了心智？
他想着，终究是不放心，偷偷跟了上去。
周乐走到那棵树下坐定，等着水灵到来。他不停地捏着手指，紧张地四处张望。酒肆远远便停了下来，隐了身形，灵巧地攀上一棵树，紧盯着周乐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衫的男子从不远处走来，眉间一颗朱砂痣，红得晃眼。
“等很久了？”
“刚到，水灵，快带我去吧！”周乐猛地起身，拽住水灵得袖子。
水灵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他轻轻抚开周乐的手，指了指树根旁的一块石头：“搬开。”
周乐依言搬开石头，石头下有一小片格外黑的泥土。水灵一把拽住周乐的手，灵力凝成一把利刃，猛地划开周乐的手掌。
“啊！”周乐痛呼一声，却挣不开水灵的桎梏。鲜血滴在黑土上，缓缓渗透下去。土中冒出浓重的黑烟，伴随着“嗤”地一声轻响，黑烟散去，泥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对离陌心怀恶意的凡人，血液中会充满恶念与污秽，滴在阵心中可以破坏匿气的法阵。
霎时间，蓬勃的神力猛然散开，直冲苍穹而去。
“这样就好了？”周乐抬头，紧张地望着水灵。见水灵点头，神情间透露出一丝满意。周乐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酒肆蹙眉看着这一切，忽见那男子往这边望了过来，酒肆脚步一挪，将自己整个藏在树干后。然而那视线，仿佛要冲破树干，直至向后背射来，灼人得紧。他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那视线，总觉得无比熟悉。
冰冷而怨毒。
汗水流了满背。酒肆紧紧抓住树干不敢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逼人的窒息感方散去。酒肆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他瘫坐在枝丫上，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现在就如同幼时一样，因走夜路时背后冰冷的视线而害怕，无数次呼唤阿盏的名字才得以舒缓的恐惧，从心底深处渗透出来。
他终于想起，那如同毒蛇般的视线，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存在了，藏匿在每个阿盏无法触及的阴暗之中。
酒肆下了树，拿起那块石头。那里有一层薄薄的灰。
“是阿盏的阴仆……”酒肆用手指捏起一点灰，阴寒丝丝渗入指尖。这里已是山崖附近，阴仆是用来支撑匿气阵法的。
“糟了！”酒肆道一声不好，转身往家中跑去。
离陌倒在门前，面色苍白。显然法阵被破坏的反噬对离陌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酒肆心中一紧，上前将人搂在怀中。
“阿盏。”酒肆轻声唤他。
离陌睁开眼，望见酒肆沾着黑灰的指尖。
“阵法破了。”离陌垂着眼，声音微不可闻。
“嗯，我知道。我带你进屋。”酒肆抱起离陌，轻轻放在床上，“我看到周乐他……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割破了周乐的手掌，把血滴在了那块石头下面。”
“他知道破阵的办法。”离陌叹了口气，“是神朝的神，他们还是找到了。”
“和你们这几天商讨的事有关吗？”酒肆盯着他，眼睛湿漉漉的。
他知道离陌这几天都在山顶和云山长老商量着什么，离陌每天回家的时候，神情都很凝重。
离陌点了点头，没有力气说话。
“对不起，我只是搞不清状况，我不问了。”酒肆心疼地亲了亲离陌的额头。
离陌摇了摇头。
“阿肆，带着乐乐走吧。”
“阿盏……”酒肆把头往离陌的颈窝里蹭了蹭，“我不走。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走吧。”离陌叹了口气，“阵法破了，你们都会暴露。我不知道天界那群家伙会不会放过你们。我现在没有余力保护你们。”离陌轻轻摸了摸酒肆的脑袋。
“阿盏，我不走。我可以保护你的。”酒肆紧紧抱住离陌，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已经长大了。”
“去，和乐乐一起走……”离陌推了推酒肆，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
酒肆不敢离开，他怕离陌突然就消逝在自己眼前。
离陌见他没有动作，便从怀中拿出玉生烟，轻轻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烟雾。烟雾环住酒肆，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拉扯着酒肆，往山林深处飞去。
“阿盏，我不走……阿盏……”酒肆带着哭腔的声音逐渐听不真切，离陌闭上眼不愿去看。良久，他睁开眼，眼眶中早已蓄满的泪水簌地落下。
天穹边际的猩红逐渐覆盖了整片天空，雷声阵阵，电光落向人间，所到之处尽是焦黑。
云山站在屋外，望着天空。
“阡阡，你真的想好了？”云山蹙着眉，拄着拐杖的手指节泛白，“如果可以，我不想牺牲你们中任何一个。”
“若我们必须融为一体以抵抗神朝，我希望……”离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陌陌能活下来。”
云山摸了摸拐杖上的龙头，眉头蹙得更深。
“臭小子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但他必须为了苍生好好活下去。”离阡看向云山，眼神澄澈，“这场浩劫，我们都会死。我终究还是太过胆小，接受不了没有你们的世界。”
这对离陌来说很残忍，他会失去很多很多。可就算天下只剩一人，他都会为了那个人活下去。她与他不同，百年来她被云山保护得太好，她活得顺遂，却也从未见识过外界的山高海阔。百年的自我封闭中，她心中已然没有了苍生，她不知众生苦楚，也不知神仙为了凡人而奔波的意义。她的眼界唯离陌、云山而已。而离陌不同，他心中有苍生。
对不起啊，陌陌，你的姐姐只是个可怜又自私的胆小鬼罢了……
“阡阡，长老对不起你们。”云山叹了口气。
“长老，别这么说。”离阡把手覆在云山的手背上，“如果不是您，我们早已被天逸捉去，成为他统治六界的工具。”
离阡呼出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她的腰背紧绷，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回头。
“长老，我很感激您，陌陌他一定也很感激。”
终于，她踏出护了她百年的法阵。云山的气息蓦地消失在了身后。离阡这才颤抖着回了头，长老和木屋已隐入了林间的浓雾中，不见踪迹。她不再停留，加速往山腰赶去。
离陌硬撑着起身，走到周乐的房间前。房门被狂风吹开，窗也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离陌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间感受到一股强劲的罡风。离陌下意识拿出玉生烟挡下。那神没有用力，刀锋被堪堪抵住。
“哦？”那神发出一声惊讶的喉音，“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离陌艰难睁眼，模糊的视野中，银白的刀刃裹挟着令人恐惧的神力再度砍下。
雷声滚滚，天穹之上猛地劈下一道血红的闪电。离陌一惊，清醒过来，翻滚着狼狈躲过，洁白的衣衫沾上灰尘。
“轰！”雷电将地面都震得发颤，离陌只觉得身子开始麻木，意识沉得似要坠入深渊里去。
那神又要举刀，只听得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陌陌——”
下一秒，鲜血四溅。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