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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落花时节,今又逢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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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纸鹤飞跃灯塔,枯木惊现枝桠。瞧!梦中的水晶鞋下,遍地开花。
我叫辛艾,或许命中有所定,我所有的爱,都太过辛苦,爱情是,亲情是,梦想也是,直到最后一转身,才发现,爱变了味,成了癌!
——辛艾日记
宿离第一次得见关棋的庐山真面目,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当时天空正下着细雨,映着夜晚一闪一闪的霓虹,像是缀着满天星的珍珠帘子,手一戳,即破碎一地的梦。
“宿离,这是关棋。”辛艾愉快地向她介绍道,脸上的欢喜从未有之。
雨水却就顺着她这一点欢喜,流过她的眉毛,流过她的眼睛,流过她的指甲缝,一直流下去……
宿离远远地看过去,像是模糊流着泪。河水泛滥似的,一直流啊,流啊,不知何时能流走到她的心?
便想来向前一步,代替着辛艾替她拭去。可这到底是她的选择,是好是坏,是辛艾的命。
就又把腾空伸离的手,机械似的,冰冷无感情的,平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换了个方向,向关棋,介绍说:“你好,我叫宿离。宿命的宿,离别的离。”
关棋见势,微微翕动了动眼角几颗,像星星一样闪烁在睫毛深处的泪痣,回递过去手,也道:“关棋,不是旁观者的观,是观棋不语的棋。”
宿离却就在这男女有别的两双手,两两交握在一起的,那一刹那,就恍惚听见了“旁观者”这话。手便即好像猛地触了火似的,滚滚发烫,似有一种心在油锅里炸的滋味,便又赶紧复快速抽手回来。
她抬头远望着天,脚在地上,无奈地摆了摆手,又耸了耸肩,想,上天作证,她们的人生从落地之余,别人欢喜她们哭,就已然够悲惨,辛艾如何还要上赶着再叫一个“旁观者”来看?
想着想着,直到辛艾猛拍了她背后一下,她才双脚微颤间,回神过来。
辛艾便向她小声嘀咕道:“是不是很普通,让人失望?”
宿离就又看了关棋一眼,是很普通,普通到如芸芸众生。可芸芸众生是最无情的看客,他们尤如苍蝇,专门喜欢盯着不幸。
但辛艾才有了爱情,她是她的姊妹,就应着替她高兴。所以她但愿,唯愿,是她想多了,想太多。你知道命运坎坷之人,总都这样,喜欢多想,还一想就把人心给想坏了,想死了,蛇蝎一样,没个好。便笑道:“其实褪去从前,隐藏起曾经,我们不也很普通吗?”
辛艾觉着在理,便笑着向前,轻轻握了握拳,捶在宿离坚而硬的胸口之上。
两人便全然不管不顾附近还有旁人,就就地的闹腾了起来。关棋丈二和尚,摸不清女人的头脑,便干脆要把她们直接往夜店里让。
“不用了。我们孤独惯了,不习惯热闹。这热闹是你的,他的,大家的,就足够了。不必再属于我们,我们一直孤独下去就好。”宿离马上停止闹腾,一摆手,就直接拒绝了。
关棋便半吊起眉梢,拱了拱双手,露出一副无所谓的不羁神情,又把他们往一路相隔却皆然相反的,一家书店里让。
半路上,辛艾挽起关棋的胳膊,又牵起宿离的手。两个人都紧紧的抓住,不放过。
然,那通往书店的门是窄的,路是小的,她先是放下宿离,通不过,再又狠心,放下关棋,也还是通不过。
最后罢了,只能各自三人,将身上所携无用之物,心中所牵所谓羁绊,抛也似的,统统丢在脑后,依次侧身通过就是。
一进书店,三人便各自找了一本书,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滴滴答答的还是下着雨,窗内,三人沙沙拉拉的开始翻起来书。
关棋问辛艾:“你看的是什么书?”
“《海子诗集》。”辛艾说。
宿离问为什么。
辛艾就回答,他们能产生共鸣,尤其那句“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像是在写她,她简直爱极了。
“可是,都是什么死啊,死啊的……没完也没了,不太好。”关棋不懂她的过去,反而嘲笑她的现在。
“那就只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好了。“辛艾不满地嘟囔着嘴,可立时又放下了。“然而海子在写完这句那么那么温暖的话之后,他就死了。”
辛艾终于垂头丧气起来。
关棋一见辛艾不开心了,就忙转移话题,问起宿离来:“你所看又是何?”
“余华的《活着》。”宿离说,又笑了笑,“以前觉着不好,文字太朴素,人物又太平凡,总读不下去。而如今头顶的星,斗转星移,一茬接着一茬,换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数都数不过来,才终于觉出点好来——往后也许还会觉出点更多的好来呢!”
关棋就猛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一个喜欢死啊,死啊的,还是死。又一个喜欢死啊,死啊的,最后活着。真是可笑!”
“那你呢,关棋?”宿离和辛艾便微侧起身,同时地看向他。
关棋却只瞅了自己手中的书一眼,便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又把那书放回了原处。回来时,笑道:“我不喜欢看书,我喜欢看人,人就是一本最伟大的书,值得时时欣赏,刻刻品味。”
宿离痛苦的想,可不是嘛,例如她们。一个一本理性的书,一个一本感性的书,所以一个选择了《活着》,一个选择了《海子诗集》。的确可笑,关棋他刚才说得对。
然后,她们一桌三人,便无话可说了。接着又在书店里待上了许久。关棋看着她们,她们看着书,久而久之,她们就成了书。关棋眼中的,一本厚重而沉重的书。书里一页又一页书写着的破败与残缺,合在一起,是她们的一生。
后来,就是夜店里出来人,隔着马路叫他们,喊他们,他们也是听不清。仿佛铁了心似的,要躲在自己的书本的小世界里,做自己的主人。
直到声音终于穿破了她们的自欺欺人,与所有的掩耳不听,关棋才终于依依不舍的,要同她们说告别。
辛艾说要也跟去,宿离劝着不让。说外面的雨,要下得更大发了,会淋湿人。人淋湿了,要生病。
辛艾却到底摆了摆手,笑道,淋湿了就淋湿了吧。生病也没法。她发誓,自己是自愿的,没人逼迫。
然后,果然辛艾跟着关棋一出门,雨就下大发了。宿离眼看着她们从书店一路沿街过去夜店,雨打在她们身上,从头浇到尾,映着夜晚一闪一闪的霓虹,她们反不像是人,像是一个个动物,被驱赶着往吵闹的圈中入。
至于宿离,则眼睁睁地看着辛艾离她而去,窗外的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她的心里却早已开始了不知名地流着泪。
滴答,滴滴答答,一下,两下,三下……仿佛亘古不变的沙漏,一千年,一万年……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而辛艾这一离开,便是一周后才回。
宿离问她情况,她说去热闹去了,去疯狂去了。这一周,像是把她这一生都度过了。这一周,抵得过从前的好几辈子。就是马上去死,也值得了。竟发现,以前全是发昏。
宿离立马说:“呸,呸,呸,说死不吉利。”
辛艾却只是笑:“我不会去死,我还要为关棋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我说过我爱他。”说着就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整的简直像块木砧板。
可这块砧板竟会在日复一日的时光消磨下,渐渐隆了起来。仿佛是有一条黏滑而恶心的鱼,在疯狂的蹦跶着,越蹦越高,越蹦越高,快要从她的肚子里,剑似的蹦了出来,破膛而出。
辛艾向宿离形容那种感觉,简直她倒快要成为了那条鱼——一条会水的鱼,却马上要溺死在水里,被自己所熟悉的东西,生生将闷死的感觉。
于是宿离就陪着辛艾,一同去了医院。
她们是满心欢喜载着一片对生命的期待从妇产科进去的。再出来时,却命运无情人有情,有情反遭无情弄的,变成了几近无人生还的肿瘤科。
当肿瘤科医生高高在上的拿着化验单,像是法官拿着生死长长的审判,不痛不痒地宣告说,辛艾所有的那种被什么东西紧紧锢住,快要窒息的感觉,绝不是因为她怀有身孕,完全是因为癌症时,辛艾反倒安静了。
安静如鸡。安静的,简直又让宿离想起那天傍晚,她奋不顾身随着关棋跑出书店,淋成落汤鸡的模样。她笑着对宿离说,她发誓,那是她的选择,她是自愿的,没人逼迫。
今天她又特安静地对医生说:“天啊,我是怀孕了吗!”至于癌症,她则淡然,“保孩子,别保我,这是我的选择。”又转过身来对宿离笑,“我发誓,我是自愿的,没人逼迫。”
医生却冷声冷调地道:“还要等,三天后看结果,再由主治医生决定最终如何。”便踢踏着脚走了。
等待,等待,还是等待。辛艾发誓,她是最讨厌等待的了。只因肚子里的人在等待着生,肚子外的她在等待着死。等待是所有弱者无可奈何的选择。而无可奈何,她是弱者。
三天以后,她们才在虽隔三日,恍惚如有三秋的等待之下,如期见到了辛艾的主治医生。
那是宿离第一次见颜凉,心中未起波澜,脑内毫无感觉。
只当辛艾于不经意间向她提起,这三天里,她似乎一直都有等待一人,等待一人像流星雨一般划过,短暂即要了她的命。所以命运,就让她遇见了颜凉,如期而至的时刻。
宿离才恍惚之间,想起了从前,想起了母亲。有种感觉,辛艾像是她的母亲,颜凉像是她的父亲。隔着宿离,他们又相遇了。
可真到了细看人时,却物是人非,哪里会是?他们都是他们自己,谁都不肯是。
“子宫癌中晚期,还未大面积扩散,要拿掉子宫,拿掉孩子,立刻。”颜凉见到她们的第一眼,便是如此严肃而肯定地说。
“不!尽可能拿去我的生命,留下孩子。”辛艾同样坚定的语气反驳。
“那样一旦癌细胞继续扩散,你马上会死。”
“我们都会死,不是的嘛,或早或晚的事,世人怕,我可不怕。”
辛艾便在没做任何手术与化疗的情况之下,做了保守治疗。
她很少吃药,多是睡觉,但更多的时间,还是常常一个人趴在医院阴暗的旧窗台上,又成为了一个偷看阳光的怪女人了。除了偶尔对着她胸口的笑,她大多时候都是沉默而孤独着的。
宿离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沟通辛艾与颜凉的唯一桥梁。只是他们对待交流与为人处事,都很懒,非常之懒。所以,除却必要时候的接触,他们之间间或多说一句话,都显得异常的多余。
关棋则是在辛艾生病的一周以后,才故作珊珊来迟。
他先都不问辛艾的情况,就直接了当地说:“把孩子打掉吧,你的命要紧。”
“不!我说过我要为你生孩子。虽再也不能够许许多多多了,但也要留下一个。”辛艾垂坐在病床之上,窗外的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是多么的忧郁,是那么的悲伤。
关棋便变色龙般的,陡然变了颜色,顿时寒声如冬地对她说:“孩子我不可能要,我要的从来都只是,有如天堂一般的自由。至于孩子就留给地狱吧,只能打掉。”
宿离站在一旁,则彻底看不下去了。就立即死火山爆发似的,由于来得毫无征兆,毫无准备,便恐怖更上一层楼的,将关棋狠狠打了出去。
关棋则仿佛立时受了辱,全然忘记了正生病的辛艾,愤愤地转身就离开了。
“宿离,你猜得对,我果真又被无情的世人给无情的抛弃了。”关棋一离开,辛艾过了许久才缓缓地喘过气来。微微抿了抿嘴,从牙缝里硬是挤出了一丝苦笑来,“你说这是不是我们这种人的命,从小生活在黑暗里,便不配拥有一丝光明,连别人一丁点儿唾手可得的幸福,都显得如此那么的奢侈。”
又有意无意间,加重了那抹苦笑:“然而更可悲的是,想来如果一切重新来过,我想我还是会依旧的如此选择,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究竟我是自愿的,没人逼迫。”
宿离替她伤心,却找不出一丝安慰的话来。她像是她的母亲,所以她只能够保持沉默。像她曾经对待她母亲的,一样的沉默。
而第二次的沉默,原因无它,只因依旧无可奈何。
可这一次,穿过时间的海,筛去记忆的沙,一次又一次的沉默过后,宿离终于开口说:“孩子打掉吧,命要紧。而且无父无母的孩子,是没有未来的,像是我们。”
同时再一次的,向辛艾讲起了她的母亲,以示警戒。
她说,她那可怜的母亲,曾也一般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选择了抛弃了梦想,抛弃了青春,抛弃了一切……最后却只徒劳地抓住了一个孩子。
而那个孩子不是她,她早死了。她可悲的,只是她的替代品。
宿离越说越多,越说越离谱,像是坐在她面前的早不是辛艾,是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早得白血病已死,可她却还活着。如此残忍。
便突然大叫道:“打掉吧,打掉吧,我们从前已走的路,便是孩子今后要走的路。这样一条原罪一直捆绑下去,永不许人回头的不归路,绝不能够让她一个人,再残忍的这般走下去。”
“不!我知道还有你。宿离,你会陪着她走下去的。一直!永远!”辛艾却显得如此之冷静。如此之冷静的她,说。
宿离彻底投降了。她没法,她知道辛艾,更知道她自己。选择面前,她没法选择,唯有接受。
便两人相对无言,从日头正盛坐到了日落黄昏,又从日落黄昏坐到了月上梢头。窗外是一天内的变化,窗里她们过了一生。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几个时辰,又也许根本只是一会,辛艾睡着了。
宿离眼看着她睡梦中都还在痛苦,不得安宁,仿佛纵使在梦里,逃开了现实,生活依旧不肯将她放过——那极残忍的生活啊,在睡梦里也要将她狠狠抽打。
宿离便再看不下去了。逃也似的,穿过医院一条长长的走廊,又一条长长的走廊,再一条深的、黑的、井似的走廊,来到了月光依稀照耀的医院顶层之上。
“医院的走廊,形似一口倒立过来的井,会吃人。你穿过它,竟不死,你比会吃人的怪物还厉害!”宿离刚站稳脚步,喘过气来,顶楼上的门就再一次地被人推开了。
吱呀的声音,伴随着森冷的话语,简直像是算命老瞎子手里的,一把来回拉动的胡琴,命似的,无故扰人清静。
殊不知,再一次遇见颜凉,也是宿离的命,难以逃开的命。就像她和父亲,她是她父亲的女儿,她父亲又难是她的父亲。怎么会?就会!她认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不认她。
“怎么了,吓傻了,想什么呢?”颜凉一见宿离呆住了,连忙挑衅地又问。
然这突如其来的打扰,之于宿离来说倒也是好事。只因苦难的一路上,宿离最怕的,是回头。
可宿离依旧没有好声好气地回答他:“走廊,可怕?医院都不可怕,更何况还区区一个附属物。”又一甩袖子道,“可怕的是人,人死在医院里,医院又有什么可怕呢,不反而很美好吗?”
“你还真是一个怪物!”颜凉笑道。反应却并不显惊奇,反而镇静。
“那你见了怪物还不跑,反和怪物待一起,你比怪物还怪物!”宿离把颜凉那抹镇静瞧在眼里,反唇相讥,不待颜凉回答,又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说!”
“今天我值班,我又是你朋友的主治医生。所以……”颜凉一笑,“所以请把你手里的匕首放下吧。”又用手轻轻托住下颚来加重那抹笑,“故而尽管子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反而相反,我是怕你自己会伤害你自己,所以才会跟着你。你是不知,这医院楼里死的人多,医院楼上死的人也不少!”
“你是说楼里呢,是大限将至,应该死;楼上呢,却是命不该绝,偏要死喽?”
“哈哈,要不然呢?你说这可真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哩!”
“楼里该死的人想活,楼上该活的人想死,这可笑吗?”
颜凉立刻眉头紧锁,答:“不可笑。”又想了想,添了一字,“并不可笑。”刹那,又略做补充一句,“反而可悲。”
然后寂静的夜晚,就听到匕首乒乓的掉在地上,在坚硬如顽石的水泥地上,撞起一阵儿火花,噼啪响了过来,又响了过去,仿佛人动情到深处时,心脏怦怦乱跳似的。
“怎么,又傻住了!是不是说进你心里去的叫理解?”颜凉见势,一边靠近她,弯腰替她拾起匕首,一边笑道。
但怎奈宿离,并如宿离一般的人,虽生而感性,却命里坚强。便虽心里滚滚如泉涌,面上却仍挂着一脸的云淡风轻,嘴里啐道:“每人有每人的悲惨,各自有各自的凄凉,枉谈什么感同身受,又说什么心存体谅,命运的针不扎在谁身上,谁不知道痛。理解?如何理解!还是把你的理解都留给上帝去吧,我不需要!”
上帝可不知道,她到底用这把匕首,被迫防了多少人。多如满天繁星,她可数都数不过来了。
然后,两人便默不作声了。
抬头,天上的星,还是他们一见面,最开始的星,却又不是,不过只这短短几瞬,天上的星可换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
谁知道呢?月亮知道,从古至今,它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凄凉的人儿,更不知道多少凄凉的人儿,身死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
她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更是对立着,月光之下,星河遥远,她们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阶级的人。
直到宿离要走了,前脚已跨门而去,颜凉才静静的,有些伤心地又说:“其实宿离你是知道的吧,知道我的意思的吧。我虽看似是一个顶体面的人,却只是穿了一层外衣在同你对话。实则如果我即刻脱掉这外衣,我们同站在一起,我们是一样的人。本就一样。所以你的痛苦,我虽不能够感同身受,但也会尽力心存体谅。”
一样的人?那就意味着你有父有母,也如同无父无母,甚至还远不如喽?宿离哈哈的笑想,她们这种游离在社会边缘之外的人,心被缺爱围成了一座城,纵使撞个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闯不出。难道说无爱的人不多,偏被她遇见的不少?
想着想着,眼前颜凉的脸,一半遮在月光里,一半隐在黑暗下,她想,是风把他温暖的话,带到了她的身旁,便心中不管不问,任由着风又把它吹散了,吹远了。
她也迈开脚,大步朝前,和头顶上的月光走散了,和月光下的人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