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舞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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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上的气氛，平静得诡异。
苏贵嫔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言不发。小桃自问侍奉了苏贵嫔五年，眼见着苏贵嫔从一个乐坊头牌舞姬获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青眼，成为王府舞姬，转而又成为王爷身边的通房丫头，再一步步成为王府极受宠的姨娘，待皇帝登基，进了宫，成为贵人，再从贵人爬到嫔，爬到贵嫔，小桃从未见过苏贵嫔这般震怒。
就当小桃琢磨着这局面该如何破之时，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震全场。
小桃还没从震惊回过神，眼睁睁看着苏贵嫔又下手掌掴了赵更衣四五下，小桃连忙把手中的扇子塞给旁边的小宫女，掏出银丝帕子，轻轻捧着苏贵嫔高高扬起的手，轻声劝道，“娘娘，没必要为了这起子人伤了您的手、动了您的肝火，不值当。您亲自动手，给她脸面了。”
见是小桃劝阻，苏贵嫔扬起的手慢慢放下，到底是没落在赵更衣脸上。
小桃见苏贵嫔勉强冷静了下来，便只顾低着头，用帕子仔仔细细地给苏贵嫔擦着手，心下琢磨着该如何收场。
经苏贵嫔那几下掌掴，赵更衣的双颊早已红肿起来，灼烧般的疼痛，使赵更衣忍不住颤抖着手，触了触脸颊，诡异地抚摸到一阵湿热，赵更衣颤抖着放下手，看着手指上鲜红的血液，一时间，悲切、愤怒、委屈等诸多情绪像是那上元节的五彩缤纷的烟火一般，在她心里炸开。
苏贵嫔冷眼瞧着赵更衣眼中迸发出的愤怒，冷哼了一声，任由小桃轻轻擦干净双手。
待小桃擦净苏贵嫔手上的血污，正想把帕子收回袖子里时，苏贵嫔抽走帕子，用手隔着帕子，捏住了赵更衣的下颌，迫使她的脸往上抬，赵更衣动弹不得，便直直地看着她。
“很不甘心是不是？很愤怒是不是？”苏贵嫔看着她的双眸，冷笑道。
“你草菅人命，暴虐成性，肆意妄为，皇上皇后不会坐视不管的！”赵更衣愤恨地说道，“我要禀告皇上！”
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苏贵嫔轻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两分，“你觉着你落在本宫手上，本宫还会让你有见着皇上、和皇上诉衷肠的可能？得宠？做梦！”
苏贵嫔看着赵更衣眼中的怒火，低着头，在赵更衣耳边轻声地说道，“在你昨夜踩着本宫和……踩着本宫爬上皇上的龙/床时，注定了你今日要承受本宫的怒火。本宫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你呢，你倒好，正正撞上来。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苏贵嫔满意地看着赵更衣的脸色从愤恨慢慢转向惊恐，又说道，“对了，没人告诉过你，乐坊的管事曾是我年轻时同住一屋的金兰姐妹吗？至于那个和你里应外合，通风报信的小姐妹，现下应该在浣衣房浣衣呢，这辈子，她是不用指望出浣衣房半步了。”
苏贵嫔松开手，缺少支撑的赵更衣摔在了地上，好生狼狈。
苏贵嫔看着赵更衣的模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带着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去乾清宫。
就当苏贵嫔走了两三步，只听见赵更衣在背后说道，“你不过也是舞姬出身，本是同根生，何必自相残杀？你这般待我，不过是想要掩盖你自己同样是低贱的舞姬出身罢了！若我未家道中落……”
苏贵嫔嗤笑了一声，扶着小桃的手，慢慢走到赵更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腾腾地说道，“古人有云，一山不容二虎。同理，一个后宫里，本宫不会容许有第二个和本宫出身相似、样貌也有两三分相似的本宫。再说，本宫何须掩饰舞姬这身份？试问天下诸人，何人不知我苏妩儿是宫乐坊的头牌舞姬？何人不知李贵嫔原是皇上身边的侍墨宫女？太后、皇上都没说本宫低贱，你算是什么东西？本宫十天半个月还能侍奉太后，蒙太后召见，你？本宫尚且是家世清清白白的良家子，本宫家做着小本生意，安乐富足。而你？不过是一个罪官之后，入了奴籍，世世代代都是罪奴。就连宫里那些家世清白的小宫女都比你高贵。”
“若是你不说方才那番话，本宫也念着今日是本宫的好日子，暂且饶过你。”苏贵嫔招手唤来两个小太监，“你们二人，看着她，不跪够一个时辰不许她起身。”
小桃掏出荷包，捡了一把银瓜子，分给两个小太监，道，“辛苦两位公公了，这点钱小公公们买点绿豆汤喝。”
两个小太监欢天喜地地接了钱，又和苏贵嫔道了喜，说了好些吉祥话，惹得小桃又多抓了一把银瓜子给二人，才自寻了个阴凉地，不近不远地瞧着赵更衣。
“娘娘，奴婢是坤宁宫的桃花，奴婢在洒扫时捡到了一只红玉耳坠子，您看看，可是您的？”就在苏贵嫔打算离去时，桃花走了过来，将耳坠子递给了小桃。
小桃接过耳坠子，摊在手上让苏贵嫔瞧，苏贵嫔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微微点头。
“好孩子，你帮姐姐送到延禧宫，让喜儿收回到娘娘妆奁去。”小桃把坠子递给桃花，摸了摸桃花头上绑着的两个小包包，给桃花送了一包银瓜子，“这点银瓜子，你拿着玩。”
“喏，谢娘娘赏。”到底是小孩子，桃花欣喜地接下了荷包，转头看见了跪在一边的赵更衣一行，以及那一地的玉碎，状似被吓了一跳，碰了碰小桃，用天真的嗓音问道，“小桃姐姐，这是怎么了？”
“更衣小主回宫的路上，冲撞了我家娘娘，宫女躲闪不及，也被牵连，捧着的玉棋子都摔碎了。”小桃惋惜地看着地上的棋子，道，“因是皇上之物，娘娘又气又怕，打了更衣几巴掌，谁知更衣不知悔改，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娘娘便让更衣在此跪满一个时辰再起身。我家娘娘也是年轻气盛，初初当上一宫主位，也不知这般行事是妥当，心里很是惶恐，还得劳烦妹妹禀告皇后。”
桃花点头，看着跪在后头的陈姑姑一行，心起怜惜，道，“奴婢瞧着陈姑姑他们也是无辜……”
“也是了，他们侍奉赵更衣不到半天。”小桃也是不愿牵连无辜，见苏贵嫔脸色回转，便为陈姑姑等人求了情。见苏贵嫔颔首，小桃扶起了陈姑姑和小宫女、小太监，指了个延禧宫小太监带三人去延禧宫管事姑姑。
桃花眼见着苏贵嫔一行浩浩荡荡往乾清宫方向去后，才慢腾腾起身，把小桃给的荷包收进袖中，瞥了一眼赵更衣的惨状，优哉游哉地走回坤宁宫。
乾清宫的暖阁里。
见皇帝进来，苏贵嫔红肿着眼睛，扑到了皇帝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美人在怀，皇帝让苏贵嫔坐在自己膝上，用手顺了顺苏贵嫔的背，温柔地问道，“今儿是爱妃的好日子，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见苏贵嫔头埋在自己颈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皇帝便把目光看向站在门口的小桃身上。小桃见状，走上前，一五一十地将宫道上发生的事情说明白了，既没有特意掩盖苏贵嫔言行，也没有污蔑赵更衣。
听完小桃所言，皇帝颔首，让小桃下去了。不多时，刘亦也上前，禀报了今晨赵更衣种种。
皇帝脸色沉了沉，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见苏贵嫔哭得差不多了，皇帝掏出帕子，温柔地擦净了苏贵嫔脸上的眼泪，道，“赵更衣以下犯上，爱妃你处置她就是了，怎就哭了起来？”
苏贵嫔扁了扁嘴，就着皇帝的手喝下了半盏茶水，缓了半晌，才慢慢说道，“臣妾本打算着拿着玉棋子找皇上请皇上教臣妾下棋，可谁知赵妹妹一冲撞，玉棋子撞碎了，因为那是皇上的东西，臣妾保护不力，又气又怕，才掌掴了她几下。掌掴后，臣妾又念起赵妹妹是皇上的新宠，这打伤了赵妹妹的脸，臣妾惶恐，便想着给皇上请罪。可谁知赵妹妹到底是怨上了臣妾，出演辱骂臣妾，臣妾……臣妾气急，便罚她跪着反省。”
苏贵嫔小心地看向皇帝，转而瑟缩地移开目光，垂下眼帘，想挣扎着离开皇帝的怀抱，谁想皇帝抱得更紧，苏贵嫔也不去看他，只道，“臣妾言行无状，请皇上责罚。”
皇帝用手指抹去了苏贵嫔眼角的泪珠，笑道，“朕若是责罚于你，你还不得哭上个几天几夜，只怕延禧宫都要被爱妃的眼泪给淹了。”
苏贵嫔破涕为笑，低声道，“皇上又打趣臣妾。”
“好了，别哭了。不过是一副棋子，爱妃喜欢，朕赏赐一副更好的玉棋子给你。”皇帝看着苏贵嫔红肿的眼睛，原本张扬艳丽的美人哭起来倒显得有几分柔弱可怜，仔细回想起昨晚和苏贵嫔有一两分相似的美人，倒是显得有几分东施效颦、矫揉造作了，心下已是厌弃，便说道，“她是你宫里人，就该听你教诲。以下犯上，还辱骂主位宫妃，便是皇后，也是会严惩的。这事，爱妃做得很好。”
苏贵嫔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会，才小声说道，“臣妾无心之失，伤了赵妹妹的脸。臣妾怕皇上怜惜美人，责罚于臣妾。”
“既然是无心之失，那就不必介怀。”皇帝眼中迸出一丝冷酷，转而又被温柔掩盖下去，只用手轻轻抚着苏贵嫔娇嫩欲滴的唇，道，“在朕心里，爱妃才是真真正正鲜活的美人，赵更衣之流，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苏贵嫔娇媚一笑，用手轻轻挽着皇帝脖颈，俯到皇帝耳边，用仅皇帝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臣妾这几日习得一支新舞，皇上晚上可要来看臣妾跳？”
皇帝见苏贵嫔妩媚的样子，轻轻掐了掐苏贵嫔腰间的软肉，学着苏贵嫔的样子俯身到苏贵嫔耳边说道，“若是今晚朕不满意，定是要责罚爱妃。”
苏贵嫔起身，朝皇帝福了一礼，娇笑道，“那臣妾就在延禧宫恭候陛下了。”
皇帝牵起苏贵嫔的手，扶着苏贵嫔坐在自己对面，摆上棋盘，教苏贵嫔下棋。
见苏贵嫔依旧死死笼络住皇帝，小桃放下心，又垂下了眼帘，安心守在暖阁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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