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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竹溪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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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国皇宫大殿之上,金碧辉煌。
“上朝”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群臣纷纷挺直,低身颔首,宽敞的殿堂上,一片肃然。
“咳咳——”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像是要深深地掏空身子,辰兴皇身短体圆,不过而立之年,按理说作为皇上,锦衣玉食,应该面色红润,气色极好。
但他却面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大病未愈。
辰兴皇被左右得力太监小心地搀扶着,缓慢地过台阶,终于坐到无上地位的皇椅上。
底下大臣谨慎,不敢让周围人看出内心的波动,以免犯失言之罪。
他们暗咐皇上之前一直龙体安康,如今这病来势汹汹,竟让众多太医无计可施吗?
要知道天下最好的药材都用到皇上身体。
至今迟迟都不见好转,难道不是病?而是有人……下毒!
尽管精明的人心中百转千回,但他们也只是不露声色地思索。
辰兴皇瞟了一眼太监。
太监十分有眼力见,摆了摆拂尘,“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太史高呼,手拿笏板,稳健地走出,“臣夜观天象,彗星袭月,休祲降于天啊!恐……”他欲言又止。
辰兴皇听着有些兴趣,身子往前倾,虽不中气十足但也不虚弱地说:“但说无妨。”
“小人似老鼠,他不见光,却妄图改天换日,小动作不停,此为大凶之兆,恐动摇国之根本。”太史语气严肃,一板一眼。
“宸王……”你意下如何?
辰兴皇刚出声,就戛然而止,仿佛才意识到今日辰王也没来。
他怫然,手大力地拍在椅子上,不知是太史的话令他愤怒,还是辰王未来的举动让他不悦。
众人也意识到,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宸王近来处事过于嚣张,曾听闻他在大街上就闹事,把他人的小铺子给砸了,这实在是有些天子脚下犯法,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一位臣子看着皇上的眼色,仔仔细细地说,好似亲眼所见。
“闹事还不是因为有你那乖儿子,他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宸王只是路见不平,无意砸铺。”
武将杨铁是宸王的拥护者,当即站出,牙尖嘴利的讽刺回去。
“况且宸王后来也是赔了钱的,当时围观的人都可作证,孙大人说话只一半,不知情的,还真让人误会啊。”
孙大人面色不好看,却也无力反驳,他还暗自懊悔自己太冲动了!
“三月前皇上大寿,赦免天下,为人臣子自是应聊表心意,但他却把好物藏与家中,束之高阁,真是大逆不道。”
这事到现在都还让人非议,在皇上大寿之前,许多人都曾知晓宸王获得稀世珍宝,只为献礼。
但送礼那天,却只送了个千年人参,虽是好物,但在世间皇上什么得不到?此等之物未免让人大失所望。
杨铁也不好反驳,总不能说是自己送运不力,导致货物走失。
说出来只觉得是推脱,毕竟宸王“战神”声誉名动天下,什么人能从他手底下的人抢过东西?
“宸王身子骨硬,怎么可能几日不上朝,恐怕是在暗蓄兵力,不日就兵临城下。”
另有一文臣侃侃而谈,“再结合太史准确无误地观星论,臣以为此等狼子野心,昭然若示。”
屁话!宸王若有野心称帝,早就改朝换代了,轮到你们这种人在这诋毁他。
杨铁也就在心里想想,这种话若真说出口,那就是真大逆不道了。
“宸王收北地抗莽人,鞠躬尽瘁,几次将生死安危置之度外,天地可鉴,绝无谋逆之心啊,皇上明鉴。”
另一武将杨铜掷地有声,他身材瘦弱,说是武将却像极文臣。
他不似杨铁有勇无谋,文绉绉的道理话向来都是他来说。
“此事容后再议。”辰兴皇手支着额头,像是颇有些困扰,随后招了招手,太监知意,清了清嗓子:“退朝”。
饶是杨铁般出神经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皇上模棱两可的态度像是在隔岸观火,纵许着更多人讨伐宸王。
要知道宸王大败敌人,班师回朝后,发现国家风气不好,文臣没活力,只会拍马屁不干事,便大兴改革,损害了许多人的利益。
他们人人自危,给他们点意思,他们可不得用那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将小事化大地说上天。
我们武将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宸王不止是带兵的,他还是精神支柱。
在外风吹雨打,我们并不怕,可怕的是没人认同我们,只会觉得我们是莽夫。
那些酸腐的文臣怎么不想想他们能待在这舒服安稳的都城,不都是我们在外抗击敌人、保卫家园吗?
皇上令人寒心啊!
杨铁也觉得这地方虽舒服,但是还不如边疆让他呆的爽利。
说话几层意思,记得在一次宴会上,他们说着说着就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自己虽不明其笑,但也跟着笑。
很久之后,杨铁才知道他们是在笑自己,岂有此理!
傍晚时分,狂风像野兽般呼啸着,树呼呼作响。
在草屋里的江沉离食不下咽,少了江清月,仿佛少了很多东西。
耳边“哧溜哧溜”的吃饭声和像小鸟般叽叽喳喳的话语不复存在。
他说过江清月很多回,吃饭不要有声音,吃饭太大声给人很没教养的感觉,食不言寝不语。
一向乖顺的江清月,在这点上却十分坚持,可以说是屡教不改,他总笑嘻嘻地说:“在你跟前没关系的。”
不大不小的草屋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突然回来的不止江清月一人,他还带着个孩子,一个江沉离并不认识的孩子,这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因为在这残酷的世界上,有些孩子并不是那么可爱,他们可能会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话。
江清月像一个猴子,上蹦下跳,离草房远远地就大喊:“叔父,我回来啦!”他还招手示意。
江沉离神速变脸,板着张脸,不理睬他。
江清月看江沉离这个样子,心“咯噔”一声。
他立马改变了自己兴高采烈的样子,可怜巴巴的央着江沉离的大腿,“叔父,我好想你呀,外面什么也没有。”
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
江沉离忍俊不禁。
江清月这才放松下来,自觉地拉着旁边的孩子说:“他叫谢深洋,是我才认识的朋友,让他在我们这待几天吧。”
他觉得叔父可能会不收留他,便又补充道:“他好可怜的,我碰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饿了整整两天了,还在粗糙的山洞里睡觉呢!”
说是待几天,但如果谢深洋无父无母,无处可归的话,江清月就相当于是在让江沉离收养他。
谢是辰国国姓,江沉离自是知道,“谢”字在他嘴边咀嚼着。
他又将视线投回到谢深洋身上,灰头土脸的,头发枯黄,衣服破了洞,但能看出面料极好。
小孩罢了,是则有用,不是……此处多养一人也无妨。
“来吃饭吧,你的黄焖鸡还给你留着的。”江沉离摆出碗筷,温声说。
江清月看江沉离转移话题,没有正面答应,便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他能呆在这吗?”
“当然”。
江清月这才放心,因为叔父从不说谎,在他心目中,叔父是一言既出、就驷马难追的君子。
江清月拉着刚认识的小伙伴,坐在板凳上,拿起筷子,风卷残云,显然是饿极了。
反观谢深洋是不紧不慢地吃,一点也看不出说是饿了两天的样子。
江沉离看他们吃得这么香,食欲瞬间就来了,也动起了筷子,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转为看他们吃。
“你怎么不吃呀?”江清月嘴里塞着饭,便含糊不清地说。
“我吃饱了,你自己多吃点吧。”江沉离用洗得发白的丝巾擦了擦油腻的嘴,越发觉得黄焖鸡没有什么好吃的。
“不行,你也要多吃点。”江清月二话不说,夹了几筷子鸡块到江沉离的碗里。
江沉离忙着躲闪,江清月这小子手速很快,肉就扑面而来,让人防不胜防。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碗里的几块肉,木着张脸,还是把那几块心里很嫌弃的鸡肉吃了。
江清月饱餐一顿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怎么样,我就说我叔父炒的菜是天下第一好吧!”
语气略带骄傲,仿佛是自己炒的菜那么好吃。
谢深洋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认真地回答:“确实很好。”
他这不是盲目的奉承,也不是简单的敷衍,他是真心这么觉得。
江沉离面露笑容,“我们这的人都会很欢迎你。”
此话不假,这里的人都很热情。
江清月自然地拉着谢深洋的手,十分高兴地跑动:“来来来,我带你去看我的床。”
谢深洋愣了下,从来没有人对她举止那么亲密,就算是奶母都不会。
因为就算他不受宠,但他的身份也是尊贵的,不容人轻易冒犯。
但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与江清月在一起有前所未有的愉快。
江清月不是因自己的身份而对他好,也不会像别人那样奴颜婢膝,毫无生气。
江清月在床头上摸索一会儿,捧出了自己的小闸子,他打开,把自己收集的好东西都一一分享出来给谢深洋看。
“这块石头好看吧,还是爱心状的。”
石头是纯粹的浅绿色,没有沾染上其他颜色,看着很舒服,像才生长出的嫩芽,跟江清月给谢深洋的感觉一样,充满无限朝气。
“我跟你说,它在晚上还会发光呢!”江清月说着把灯吹灭,果然石头发着淡淡的光。
“我知道了,这是萤石,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了的。”谢深洋肯定地说。
“是吗?你知道的好多呀!”江清月夸赞了一下。
没人不喜欢别人真诚的夸赞,谢深洋也不例外。
周围人都对他严格要求,认为做好了是他应该的,没做好就是罪过。
他们都不会像江清月这样坦诚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