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时区》juliawant

14、凌晨的意外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房间内还是漆黑一片，我不确定我到底睡到了几点。但是我感到一阵阵心悸。
　　也许我是做了一个噩梦？我不太确定。
　　我看了看床头的闹钟，现在只是凌晨三点。但是屋子里非常的冷，实在是太冷了。
　　我就像呆在一个冰窟里一样。冷气不断的从房门外往里冒。
　　我披了件厚衣服就往外跑，我担心父亲一定会被冻坏的。
　　当我走到客厅里去的时候，我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父亲！父亲！”我激动的大喊着。
　　我跑到了父母的卧室前，门是锁着的。
　　该死的！
　　我举起小小的板凳，它的重量让我的双臂完全举起它有些困难。但是在这么特殊的时刻，人总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潜力。
　　板凳砸到门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老旧的门锁再也承受不住，被撞开了。
　　我连忙跑进屋子里去，只见梳妆台上面用母亲的化妆品压着一张小小的餐巾纸，而窗户大开着，冷风从外面吹来，带进雪花飘落在窗台上。
　　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手脚冰冷，呆呆地走到窗前，西雅图今年的冬天带给我太多的痛苦。
　　我看见父亲抱着母亲的一件黑色大衣倒在地上，他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那件大衣是母亲从中国带来的，在中国时她最喜欢穿的一件大衣。
　　无法抑制的痛苦从我的胸膛中传来，我爆发出类似野兽的吼叫。我不想再看父亲的尸体，我对这样的结局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它来的这么突然。
　　除了那件衣服，父亲什么都没有带走。他甚至在房间里给我留下了一个火盆。
　　我手脚僵硬，不得不爬过去拿起梳妆台上的餐巾纸。
　　就着夜晚的荧光，在那纸条上写着：“亚亚，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小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后悔把你们从中国带来这里，但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你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孩子，今天在警察局里，我发现你的那番话破绽实在太多了，我帮你扫了尾，但这只是短暂的打消了他们的怀疑。”
　　“亚亚，希望你能够记住，并且在以后漫长的生涯中做到：不要再做一件坏事，不要再撒谎。你的本质就是一个诚实的，善良的孩子，不要让我们的错误扭曲你的本性。”
　　“你的母亲，小玲，我已经认定了她是我今生的爱人，在她背叛我之后，我仍然这样认为。能够随她死去，对我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亚亚，不要太过悲伤，我确信我是愿意的，快乐的。唯一我有些痛苦的就是我发现你走上了一条歪路。”
　　“亚亚，在我死后将这字条销毁了吧，火盆和打火机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等我死后，你就用我的手机打电话联系阿福叔叔，他是我在美国最可靠的朋友。亚亚，对不起，爸爸就这样离开了你，但是，不要太悲伤，中国人的生死观不应该这样脆弱。记住：不要再走错路。当你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对的时候，遵从你善良的内心！——亚伟留”
　　我数不清这是这两天来我第几次哭了。但是这一次是我哭的最悲伤最痛苦的一次。
　　我的父亲为了他的单方面的爱而殉情了，同时也为了将我拉上正轨——他用死亡这样震撼的方式警醒我、安抚我。
　　我长久以来的怨气在这一刻消散殆尽。我突然意识到我只有七岁，在这么小的年纪，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差点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恶魔。
　　我颤抖着将餐巾纸丢到火盆里，用打火机点燃了它。看着火舌渐渐地吞噬了那些餐巾纸，我在心里默默的做出了一个决定：以后我不会再做坏事，也不会再骗人。
　　等餐巾纸全部变成灰烬之后，我将他们倒到了马桶里，灰烬随着水流冲刷的很干净，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沉默地看了半晌，随后，打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警察们马上就来了。而这次我再也不会撒谎了，当我接受问询的时候，我才知道，父亲的死亡还带着另一种意义，他用他的死亡为母亲那件案子做了终结。
　　当我从警察局里面接受完审讯之后出来，看到西雅图依旧大雪飘飘。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银白，雪花落在雪地里，就像是落叶归根一般。虽然太阳出来它们就会融化，但是这就是逃不过的自然规律。
　　我感到身上的枷锁在这冰天雪地中被去除了，我像个真正的七岁的孩子一样，走进雪的帘幕中。
　　我裹着我的棉衣，快步向医院走去，我想我要接上我的弟弟去阿福叔叔家了。
　　在我打电话给他之后，他便从温哥华动身回来了。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重大的决定，我很感激他。我明白最好我不要麻烦别人，但是我不想我的弟弟刚刚出生就和我一起呆在孤儿院和各种寄养家庭里，这不是个好的环境，毕竟没有人会额外照顾一个身体虚弱的早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