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时区》juliawant

13、贫民窟

　　我在床上又躺了几个小时，真的非常舍不得医院的暖气。但是我一想到那昂贵的医药费，便快速地爬了起来。
　　我去监护室看了我的弟弟，在维利先生提到他之前，我甚至想不到还有他这么个婴儿。我庆幸他没有感染到母亲的疾病。
　　他还没有任何名字，名牌上是空的。躺在那里就像一只小老鼠一样。
　　我站在窗户外叹了口气。他长的和报纸上那张弗兰克费舍小时候的照片有些像。除了发色之外。
　　不得不说他们在某些五官上，都很像老费舍。
　　我对他的情感真的有些复杂。我恨他的母亲，崇拜他的哥哥。当他还不是一个完全的生命的时候，我甚至想让他死亡。
　　然而当他真的来到世间，我意识到我必须扶养他以此来掩埋很多秘密。
　　从内心来说，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回到费舍家族。
　　同样的，我也不想他像小时候的弗兰克费舍一样，孤独的等待着一位风流的父亲。
　　“护士您好，请问他还有多久可以离开这个……呃，真空舱？”我问道。
　　“你是他的谁？”护士拿起病历记录本，看向我。
　　“他姐姐。”我挑了挑眉毛。
　　“好吧，我得说他的情况不太好，他是个早产儿，而且还没有母乳喂养。我们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等他回家之后，可能要喂很长一段时间的奶粉了。”护士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谢谢您，我知道了，我会经常过来看他的。”我转身就想走开。
　　“他爸爸呢？”护士追上来问道。
　　“我父亲他身体不舒服。”我快步走开。
　　我去医院柜台办理了手续，和维利医生道别之后，就回家了。
　　整个中国城还是那样的热闹，并没有因为我们这一家人的悲剧有任何的改变。
　　楼道里那滩血已经变成了灰色水泥地上的暗红痕迹，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消亡。
　　我从家里拿了些水果和蔬菜下来，敲了敲李查太太的门。
　　“李查太太，您好，我是黛瑞亚。我想来感谢您帮我母亲叫医生。”
　　李查太太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她在门缝里看到我安然无恙之后长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黛瑞亚你还活着。你不知道昨天我看到你母亲用绳子勒着你的脖子的时候有多可怕。还好维利医生开了枪。对了，你去谢谢维利医生了吗？他不仅救了你，还帮你免了出诊费。他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刚从医院回来，已经感谢过维利医生了。”我笑着说道。
　　李查太太看了看我手中的食物，摇了摇头，说道：“黛瑞亚，这些食物还是你们自己吃吧。老实说，今天警察过来向我们调查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
　　李查太太正要关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打开一条缝隙对我说：“对了，你没得AIDS吧？”
　　“没有。”我惊讶的说道。
　　“哦，那就好。你父亲昨天晚上回来过，之后就失魂落魄的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查太太把门关了起来。
　　我拿着水果和蔬菜回到家里，坐在客厅里等着父亲。父亲现在应该正在被警察问话吧。
　　等了一会儿，风就从窗户缝里嗖嗖的吹进来。
　　怎么会这么冷。我用力地将窗户关紧，看到窗外的大树呗寒风吹得东倒西歪。
　　我做了一些蛋炒饭，等待父亲回来，直到外面的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外面的天气已经飘起了小雪。
　　我穿好厚衣服，跑了下楼，要去找父亲。
　　“黛瑞亚！黛瑞亚！”李查太太从窗户里探头出来。
　　“李查太太你好！”我叫道，外面风雪呼啸，我的嘴巴快要冻僵了。
　　“黛瑞亚，你没看新闻吗？暴风雪要来了，你快回家去！”李查太太着急的对我说道。
　　我今天下午都在等父亲，没有心思看新闻。
　　我说道：“谢谢您的提醒，李查太太，我父亲还没回来，我想给警察局打个电话，他可能还在警察局里被调查。”
　　“好吧，孩子，快去快回！愿上帝保佑你们，真是可怜的黛瑞亚。”李查太太说完后便把窗户关上了。
　　我跑到电话亭里，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喂？你好，警察叔叔，我是黛瑞亚，我的父亲还在警察局吗？他”
　　“黛瑞亚？哦，玲女士那件案子的当事人？”
　　“你父亲下午接受完调查之后就走了，已经走了……恩，我看看，走了五个小时了。”
　　“好吧……谢谢你。”
　　“他怎么了吗？”警察叔叔问道。
　　“没什么，就是他现在还没有回家。”我说道。
　　“哦，说实话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你应该给他时间缓一缓。”
　　“好的，警察先生。”
　　我挂掉了电话。
　　外面开始下起了鹅毛一样的大雪。
　　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一以前在街头上流窜的流浪汉们，现在应该都被送到救助站里了。
　　我慢慢的走回家，等我走到家里楼道下面的时候，发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躺着一个人。
　　正是我的父亲。他怀里抱着酒瓶，睁着眼睛躺在水泥地上，浑身酒气，嘴里一直不停念叨着：“小玲，小玲……”
　　我叹了口气，扯住他的衣服外套，慢慢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父亲，你还认得我吗？我是黛瑞亚。”我问道。
　　“黛瑞亚？黛瑞亚！”
　　父亲突然活了过来，扯住我的脖子，将我扯的快要透不过气来。
　　“你为什么要推小玲，为什么！”父亲坐在地上哭着问我。
　　“我、没、有、推、她。”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将他的手指掰开。
　　我真庆幸我今天出来戴了手套。
　　“不……她是你母亲啊！”父亲崩溃地坐在地上。
　　“是的，她还给我生了一个蓝眼睛的弟弟。”我冷笑道。
　　父亲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灌了一大口酒。
　　“不管怎么说，她是你母亲。”父亲喃喃地说道。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我瞬间感觉恶心透了。
　　我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踉踉跄跄地回了家。
　　父亲倒在沙发上，睁着他迷蒙的醉眼对我说道：“亚亚，我知道你恨她，也恨我，觉得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但是就算是她和别人在一起，她在我心里都是我的妻子。你明不明白？她也是你血缘上的母亲！这是永远不能变换的。”
　　我将被子扔在他身上，不想再理会他的任何话语，将门窗锁好之后，我走近了卧室。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我靠在飘窗上面，看着外面的雪地出神，窗户似乎轻轻一掰就能打开。
　　我思考了很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弗兰克费舍小时候的样子和处境，打了一个寒颤，突然清醒了过来。我这时才发现我已经把窗户打开了，手已经伸到了外面。
　　风呼呼作响，似要把人裹挟而去。我用尽力气和寒风抗争，将窗户再度关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窗户上突然显现出弗兰克费舍的面孔——那个英俊阳光的十六岁的弗兰克费舍。
　　“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了。”我对着他轻声说道。
　　他似乎微笑了一下，对我道了晚安。
　　“晚安。”
　　我将被子拉过头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