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时区》juliawant

12、死亡

　　眼前是一片白色，还有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被子也很暖和。我有点舍不得起来。
　　但是AIDS？天，我一定要跟维利医生问个清楚。
　　看到我醒了，维利医生和两位警察走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东方小女孩？”维利医生笑着问我，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变得很嘶哑，“还挺好的，医院里很暖和，比家里暖和多了。”
　　维利医生和两位警察脸上立刻露出同情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一位警察问道，另一位警察正在后面做着记录。
　　我有些紧张。“黛瑞亚。”
　　“你母亲是什么时候进入美国国境的？”
　　“1990年春天。”
　　“你父亲呢？”
　　“我们一家三口是一起过来的。他现在在工厂上班。”
　　“你母亲一直都没有工作吗？”
　　我咽了咽口水。“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是什么意思？”维利医生问道。
　　“呃……”我有些难以启齿。
　　“我们是警察。我希望你可以如实的跟我说所有的事情。”问话的那位警察先生对我指了指他胸前的警徽。
　　好吧。
　　“今年中国城过春节的时候，我看到她和一个金发男人在一起…………收了他的钱。”
　　“你是指，玲女士是妓女？”警察直接的问道。
　　“我不知道……”
　　“呃……我们只是例行做个调查。她死了，死于窒息，我们怀疑就是因为你当时捂住她的嘴巴太用力，才导致她死亡的。”
　　“那么……能和我们说说当时她分娩时候的事情吗？你想杀死她吗？”
　　分娩的时候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场梦一样，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建设，我的内心非常的平静。
　　“我不想杀死她。但是我恨她。”
　　两位警察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快速地记录起来。
　　维利医生皱着眉头有些不赞同的看我。
　　“黛瑞亚，我想你刚醒来还是有些不舒服，要不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维利医生按着我的肩膀就要把我摁下去。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但是警察是一种非常容易起疑心的生物，特别是不说真话的话。
　　“她趁父亲不在家，经常打我，还不给我饭吃。她喜欢拧在我的肚子上，让我疼得吃不下饭。她还喜欢掐我的脖子，在她刚怀孕的时候，因为我在厨房找东西吃，她就开始掐我。”我平静的将衣服掀起来，将疤痕一一指给他们看。
　　刚开始我的心里很平静，直到数到后面，我才发现我居然已经被这个女人伤害了这么久。
　　警察的态度有些缓和，但还是十分严肃地问道。 “她分娩那天是怎么回事？你推了她吗？”
　　“没有，她那几天情绪都非常古怪。她有早产的征兆，医生劝她住院，她拒绝了。然后她就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在找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胸针。”
　　“胸针？什么样的胸针？”警察在快速地记录着。
　　“我不知道，她找不到，她躺在沙发上，大吼大叫说那是她偷来的胸针，应该很有价值。”
　　“那枚胸针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觉得应该仍然在家里，只是她的情绪那时候已经很不对劲了。第二天她疯了一样的跑出去，回来的时候开始语无伦次地讲话。然后她摸着肚子大笑着跑了出去，就像个真正的疯子，走路像要飞起来一样。”
　　“然后呢？”
　　“我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追了出去，发现她疯疯癫癫的正要下楼，我吓坏了，从后面扯了她一下，但是她可能被我吓到了，就那一瞬间，她就踩空了一脚然后滚了下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两位警察合上了记录本，站了起来。
　　“我们有需要会再次来问你的。”记录的那位警察朝我眨了下眼睛。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之前因为玲女士是没有拿到美国国籍的，她的签证也过期了，所以你们家庭申请不了政府的补助。现在她已经去世了，而且新生婴儿已经取得了美国国籍，登记在你们户口下。”
　　我呆呆地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是说，你们从下个月开始就会有政府补助了。记得去领。”
　　我惊讶极了。
　　“我们现在要去调查你的父亲。鉴于你的母亲确实患有AIDS，你能和我们说说他的身体情况吗？”
　　我有些担忧的说道：“他以前身体很好，但是最近几个月来，他一直在发低烧。”
　　维利医生沉思道：“看来他一定是被你母亲传染了。”
　　“哦，上帝，谢谢你们的提醒，还好我们两个没有就这样去询问他。”
　　“那……再见了，东方小女孩。”两位警察终于走了。
　　我的后背上全是冷汗。
　　维利医生扶着我靠在床头，又帮我垫了两个枕头在背后。
　　“谢谢你，维利医生。”我小声道。
　　“我的住院费和您出诊的费用是多少？我会努力付的……只是我能不能先打个欠条？”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维利医生笑了笑，从床头拿过一个小便签，撕下来一张，在上面写道：“诊金：五千美金”。
　　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开始在心里计算着每个月要赚多少钱才能还清。
　　维利医生将便签放在床头，笑了笑，温柔的说道：“不用担心，这五千美金的归还期限是，无限期。”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维利医生真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我一定要还清这五千美金。
　　维利医生站起来，我怕他要走了，激动的道：“医生，我到底……我到底有没有被我母亲传染啊！”
　　“哦？哪个？”
　　“就是那个……AIDS。”
　　维利医生哈哈大笑，“放心吧，我给你做过检查，你没有问题。幸运的是，你刚出生的弟弟也没有问题。只是你父亲……”
　　维利医生难得的露出愁容。
　　我有些绝望。
　　维利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记住我之前和你说的话，注意自己的安全。哦，对了，你的弟弟在婴儿监护室，我把他的费用也一起算在那五千美金里了。在你的枕头里面有个惊喜，等下记得把它拿出来。”
　　“恩！”我重重地点点头。
　　等维利医生走后，我将枕头套拆开来，发现在下面藏着我的那本日记本。
　　日记本的扉页上，别着那枚金色胸针。
　　在最后一页，有一行秀丽的字迹：“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生活的希望。维利”
　　我抱着日记本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