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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罪与罚·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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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先生说出的最后三个字,仿佛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温度,烫到了我的耳朵。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小播。
小播却没有看我,呆呆地盯着桌子上的玻璃杯。
“所以,”平日里不着四六的魏先生声音沉得像水:“这个人不是你玩得起的。”
“我就是想知道——”我脱口而出。
然而话刚说出口,我便有些迷茫了——我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呢?
小播的嘴唇抿的更紧了,半晌,才像是从唇缝里磨出来几个字一般说到:“不,你不想知道。”
魏先生抬眼看了我一眼:“对,你不想知道。”
直到很久很久后的后来,我跟小播滚过床单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那句“我想知道”究竟是想知道些什么。
那是一种回旋在某种特定人群中独有的黑暗——对□□的疯狂的渴求——仿佛我们这种人,只有性,没有爱一般。他就像一朵乌云,遮住了天空,偏偏你却不知道那乌云后是否还有阳光,是否还有……真心。
或许魏先生和小播觉得,我从766先生身上,会得到一些不好的答案。
“小孩。”沉默了好久,魏先生才开了口:“你回去吧,这两天不要再过来了。”
我于是莫名其妙地被魏先生赶出了蓝调,直到跟小播走到汽车站,小播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是我率先忍受不了这种尴尬,再加理亏,只能张口搭话:“喂……”
小播甩了我一个眼色——那眼光中好像有一把利刃,削着我面上的血肉便飞了出去。
他到底还是没理我,只是在生闷气。
“差不多得了。”我说道:“我只不过是……喜欢找点刺激,没想到能招到这么一尊大仙,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话脱口而出,只不过后来想想,这话说的跟捉奸在床还死不认错没啥区别。
“哥。”小播这才开了口:“我求你别去找刺激,我受不住。”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说道。
等到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明明完全没有理由去在小蓝上找766先生撩骚——也没有理由因为看到“彩虹天堂”四个字就单身赴约——这完全不符合“我”的行为逻辑,至少我从来不会在小蓝上约炮,也从来没有在社交软件上交过什么心。
这对我来说,过界了。
公交车行至大学城,小播除了那句“我受不住”以外,便又当起来闷葫芦,我默默的掏出手机,把小蓝扔进了垃圾桶。
“我把小蓝删了。”下了车,我便把手机交给小播看了一眼,说到:“晚上想吃什么,我做。”
小播脸上的阴云这才散了一大半,过了半晌,才闷闷地说到:“红烧肉。”
又过了一会,犹犹豫豫地加了一句:“我想找你谈谈。”
我总算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妙——小播的神色很不对,他面上的表情既不是装出来的乖巧,也不是不加掩饰的嘲讽,而是近乎恳求的神色。
我点了点头。
于是小播总算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样,笑了。
两人转路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一块带皮五花,又买了点豆腐和蔬菜——小播喜欢用红烧肉的汤炖些小菜——这种类似于甏肉米饭的做法寒酸又麻烦,但小播意外的很喜欢这样,当然我本人也并不讨厌便是了。
进了家门,小播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堵在门口当门神,而是帮我把菜提到了厨房里,自己洗了跟黄瓜,靠在厨房的门口啃,一边啃,一边往我这边扫,我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切菜的时候差点切到了手,于是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到:“hello?有事吗?有事能不能等我做完饭再说?”
小播啃了口黄瓜,说到:“你晚上不回寝室了?”
“你不是要找我谈谈?”我说道:“你要找我谈,我还怎么回去?”
“不能现在谈吗?”小播说到:“我其实……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我正在切肉,答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小播家的菜刀有些钝了,切菜还好,切肉时总觉得柴柴的,并不好切。正当我努力的跟这块带皮五花搏斗的时候,小播的问题突兀的抛了出来:“哥,我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啊?”
我一时没听清楚小播这句话问了个啥——或者说,听清楚了,但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可笑——就好像你呼吸的空气,你喝下的每一口水,有一天突然成了精,开口问你“你没了我是不是活不下去”一样。
答案是不言而喻,至少在我看来,是完全不用说出口的事实。
然而小播切切实实地问出了口。
我于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面上带着狐疑:“你说啥?”
小播的表情很认真,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重要?”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问这个干什么,脑子轴了?”
小播对我当然很重要,而且并不是他说的,有点重要。
“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然而小播并没有放弃,又追问了一句。
我于是也不得不回答道:“你要对我不重要,老子犯得上现在在这给你做饭吃?”
我讨厌说这种矫情的话,就像把自己的真心放在光天化日下血淋淋的鞭尸一样——倘若真心被人收走还好,假如再被别人踩上几脚,那便真的是死无全尸了。
我绞尽脑汁如何避免说出肉麻的话,以至于在脑袋中组织了半天的语言——甚至忽视了小播的下半句话——这对他也很重要。
他也在把他的真心摆在我面前的案板上。
“是吗。”小播的脸上阴晴不定的:“哪一种重要?”
“……”
这个问题我又不会答了,于是我只能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范围:“朋友以上……家人未满?如果你把我当作你的家人的话。”
“哦。”小播隔着三米的距离把黄瓜把扔进了垃圾桶,眼神看上去有点轻蔑:“哥,我觉得你应该对自己诚实一点,至少我对自己很诚实,对你也很诚实——你看,我就不会说这种话,我只会说,我想要你,想的快要疯了。”
然后转头出了厨房。
……嗯?
等我把饭菜做好,已经晚上了,小播正在屋里干活,键盘打的劈里啪啦的,我探头看了一眼,便被满屏幕的代码绕的头疼,只看懂了几行关键字——作为一个理工科的学生,大一虽然有编程的基础课,然而对于这种讲求逻辑的学科,我还是敬谢不敏。
毕竟我这个人,有的时候还是挺没逻辑的。
小播正在埋头干活,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叫他,小播便好像意识到了我的存在,转过头来说到:“等我一会,我打完这两行。”
我于是识趣的滚回了客厅,捎带手带上了门。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小播的房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正当我怀疑小播是不是死在里面的时候,小播才摇摇晃晃的爬了出来。
——看上去是被程序折磨的不轻。
“还活着?”我问道。
“活着呢。”小播扒拉了两口米饭:“毕竟是来出差的,得干出点东西来——哦对了哥,我大概会保研保过来,你毕业以后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实际上我心里也没什么底——现在是大四上学期的学期末,考研刚刚考完,成绩嘛……不能多想。
“二战吧。”我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呗……”
“二战考哪里?”小播又问:“本校?”
“可能吧……”这人怎么这么鸡毛。
“哥,你这是确定自己考研考不上了吗?”小播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了自己碗里,头也不抬地说道。
——操,被他绕进去了。
我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学姐做新生入学讲座,她说:“如果大学顺其自然的话,最常见的情况应该是大一大二迷迷茫茫的过去了,直到大三的某个时间点,某个契机,你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这才是自然规律。”
然而我和小播似乎都不满足这个规律,小播早在大一就把自己的未来规划的好好的,而我直到大四,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
早在去年的时候,小播就一直在跟我说考研的事情——而且一直在劝我留在这座北方的小城市。
说实话,我对考研虽然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但是准备考研的热情却也无限趋近于零,只不过小播这么劝我,我就顺着梯子往上爬了爬而已,自然,考研的复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自己都觉得,假如我真考上了,那大约我们学校真的是个野□□。
毕竟只有野鸡学校才能收我这种野鸡的学生。
小播倒是对我考研的复习颇为热情,我上半个学期的时候,小播几乎每天都会给我发微信,询问我的复习进度之类的。
真不知道是我考研还是他在考研。
“哥。”小播用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肉:“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吊着我啊,你都跟我出了多少年的柜了,我是长得歪瓜裂枣还是器不大活不好了?”
“我他妈才懒得知道你器大不大,活好不好。”我有点来火——话跟小播说过很多遍了:“我就算喜欢男的,也只有你不行。我们是兄弟,你给我记好了,平日里摸摸索索的就算了,咱俩要真的在一块了那叫□□,你过得去那坎,我可过不去。”
“我那叫吊着你吗?我这话不都说过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