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拂玫瑰》李青澜

56、第五十六章

　　“尤律师，你到底行不行啊？”琬臻双手撑在尤思齐的办公桌上，直直地瞪着他。

　　尤思齐觉得额头冒汗：“喂！秦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家老冯去啊。”

　　“啪”一声。琬臻突然用尽全力，双手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她红着眼，带着哭腔，控诉起来：“这段时间里，我前前后后给你送了多少钱了？我的老公呢？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他什么时候可以清清白白地出来？”

　　尤思齐转身，拉开抽屉，拿出一盒抽纸。他抽出两张纸巾，递给琬臻。琬臻接过后，就在他面前嘤嘤地哭了起来。他又抽出两张纸巾，不断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他面不改容地看着琬臻哭泣，心里完全不为所动。女人的眼泪只对在乎的人，才是武器。说到底，尤思齐在乎的是冯堃，不是他老婆。因此，即使眼前的秦琬臻以眼泪相逼，不该说的话，他也绝不透露。他一直认为，办案子是一门手艺，讲究火候和分寸，也讲究节奏和时机。尤其是冯堃这种案子，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影响全局。冯堃不单单是他的当事人，更是他的兄弟，尤思齐在这个案子上有更高的期望和目标。他想保住冯堃的声誉，也想保护他的周全。他在这个案子上，花尽了心思，甚至动了他爸给他准备的一些隐藏的关系。案子已经退回到二次侦查的阶段，要是时间到了，警方和检察院补充提供充足的证据，法院就能撤销案子，冯堃才算是“清白”了。这个阶段也可谓黎明前的黑暗，必须屏住呼吸，平心静气，使上最后的劲，一击即中。他不允许打草惊蛇，不能让敌人反扑，突然冒出变数让检察院翻盘，更不能把手上的底牌泄露出去变成捅进冯堃最致命的刀。在这个如履薄冰的节点上，尤思齐绝对不能走漏一点儿风声。

　　琬臻哭了一会，她看到尤思齐还是不肯跟她透露一丝半点的消息，她也不想浪费眼泪。她停止了哭泣，扁着嘴，瞪着他。

　　尤思齐叹了一口气：“你哭，我比你更想哭呢？！你说，你害我被津津拉黑了多少次，我有没有跟你计较过？你从这里就能看出来，我胸怀多宽广，心地多善良。我能给你的，还是那句话——相信我！再有一句，就是——不作死，不会死。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知道了，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大叔！”琬臻白了他一眼：“我要吃八喜。”

　　尤思齐知道自己说服了琬臻，表面上依旧不满，但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你当我这里是幼儿园还是7-11啊？律所里的雪糕都快被你吃光了。你就不怕吃肥了之后，老冯嫌弃你吗？”

　　琬臻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哎~”尤思齐还是认命般重新接上电话线，打了个内线电话给秘书：“Mary，麻烦你给我送一盒八喜进来，香草味。还有，给我一瓶Perrier water，冰的，谢谢。”

　　5分钟不到，秘书已经把东西送进来了。常言道，no news is good news.尤思齐什么都没说，不正是什么都说了吗？琬臻越想心里越是高兴。喜滋滋地吃完雪糕，带着多一份的希望回家了。

　　回家后，她把冯堃的东西再整理一遍。冯堃爱整洁，最讨厌琬臻碰过他的东西不放回原处。琬臻凭着记忆，把冯堃的东西一一归置，确保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她环视一周，家里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收拾完，她躺在床上翻看《边城》——“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她不知道翠翠等不等得到她的爱人，但这份守候，让琬臻有种感同身受的凄凉感。但她不能放弃，保持乐观，是她每天的练习。

　　临睡前，琬臻看了一会儿书，习惯性再查看一下邮件。周毅每天晚上都会给她发邮件，提醒她第二天的工作安排和会议计划。当她在鼠标上推了两下滚轮，页面显示的工作安排还没见底。她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冯堃每天都工作得那么晚。因为，某个程度上CEO是负责“兜底”的工作。等负责各个具体环节的同事，给出了自己的工作成果之后，CEO再综合分析，做出一个决策指示。预见性的高低，直接影响CEO的工作效率。

　　这种珍贵的预见性，哎~琬臻长叹一口气。她不具备。

　　每个工作日，琬臻都是由周家楠接送她上下班。有司机的好处，就是她在车上还能工作或者休息一会。就像今天，她开了一个早上的会议，下午分析了一堆报表，在OA上爆炸式签署了一堆工作单后，她感觉自己虚脱了。今天她稍微加了一下班，下班的时候，天边最后的落霞都快消失了。她左手拎着今晚要看的文件，右手还拿着手机刷邮件。当她走出公司的大门口，就看到自家的车子已经停在正门处等着。她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后看了一眼司机。她感觉有点不一样，疑惑地问：“周哥，你今天怎么戴帽子了？”驾驶位上的人咳嗽了两声，向她展示了一下员工卡。琬臻转念想，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便说：“麻烦你送我回公寓吧，谢谢。”

　　在车上，她本来还想争取看几页报表，结果看了没几分钟，她眼睛干涩得要命，报表上的数字好像在跳舞。她仰头闭目，然后决定放过自己：“周哥，我休息一会，到了之后麻烦你叫醒我吧。谢谢你。”前面的人“嗯”了一声。琬臻扯过后座的薄被子盖在身上，靠在后座的椅子里，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思绪开始迷糊。她感到车子转了个弯，然后，她所有的意识也随这个转弯划入静谧的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试图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漆黑一片。她伸手摸索了一下，自己还在车上。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坐在后座的，怎么现在屈膝躺着呢？周家楠不见踪影，她立刻警觉起来。琬臻马上伸手摸索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还好，穿戴整齐。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她用有限的角度观察周遭的环境。她轻轻转头向窗外看，今晚多云，弯弯的月亮躲在云层的背后，只在天上抹着一道晕开的淡光。

　　她凝神静听了一下，这里很安静，偶尔急速的风声低啸而过。她还隐约听到昆虫带着节奏的鸣叫。这里是山上？琬臻的不安像夜色一样，越来越浓。此时，车门被打开，她赶紧眯上眼睛装睡。但她不敢完全眯上，睁开一条缝，看到一个男人坐进后座。那人摩挲了一下她的大腿，琬臻立刻起鸡皮疙瘩。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后，她感到那个男人的手顺着身体的曲线向上，越过腰部，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她搞不清是恐惧还是厌恶，身体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她正准备抬脚踢过去时，那人视乎有所察觉，立刻转身，用力地抓住琬臻的脚踝。

　　“别动，是我！”那人急速地下了道命令。

　　这个声音，琬臻数不清思念了多少个日夜。她猛得一下，弹坐起来。那人往后移动了一下身体，腾出了点空间。琬臻双膝跪在他大腿两旁，面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视线有点模糊。于是，她伸出手去摸索对方的脸。她忍不住眼泪，也忍不住笑意。那些喷薄的渴望，那些压抑的不安，此刻被琬臻内心升起的汹涌的狂喜挤占消散。由于激动，她仿佛失去了语言的功能，变得有点语无伦次：“老公？老公……”

　　冯堃看着她的傻样，忍不住笑了。他伸出手捏了捏琬臻的脸：“傻妞，认不出老公了？”琬臻听到他的声音，仿佛得到最后的确认，一直绷着的神经一放松，整个跌坐在冯堃大腿上。她抱着冯堃，失声痛哭起来。她哭得过于崩溃，冯堃有点措手不及。他轻轻地搂着她，稍微起身。琬臻以为他要离开，立刻用力抱紧，此刻她像考拉一样缠着冯堃。冯堃有点无奈，哄着她：“我不是要走，我想去前座拿纸巾给你。”琬臻不管不顾，就是紧紧抱着他。

　　冯堃回想刚才在公司门口看到全身职业装的琬臻，他有点心酸自己离开后，琬臻变得更成熟坚强。这算是副作用，还是意外收获？他本来有点吃味，现在这个智商退回幼儿园水平的琬臻，却让他无可奈何。他感到肩膀的衣服已经被她的泪水湿透了，叹了一口气，一手紧箍着琬臻的腰，另一只手用力向前伸。他抱着琬臻，用力向前一捞，把车子前座中控的那盒抽纸捞了过来。

　　拿到纸巾后，冯堃搂着琬臻跌坐回后座上。他抽出纸巾，递给琬臻：“你别哭了好吗？赶紧把脸擦干净，让我好好看看你。”琬臻止住了眼泪，乖乖地接过纸巾。

　　此时，云层逐渐消散，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车子周围的线条变得明晰起来。琬臻看了看窗外：“你怎么把车子开上山了？”

　　冯堃的手在琬臻背上稍稍用力，琬臻顺势伏在他怀里。他摩挲着她柔软顺滑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掩人耳目。法院已经撤销了我的案子，但除了你和尤思齐，没人知道我已经出来了。那些下黑手的人这次咬不死我，就别怪我反噬起来不顾情面了。”

　　琬臻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轻轻地蹭了一下他的脖子：“堃，我怕。我不想再失去你。”

　　冯堃把她耳边的头发往后一拨，就着光洁的侧脸和脖子亲了又亲：“不用怕。以前，我在明他们在暗，这次我不会再给那些人有机可乘。”

　　琬臻被他亲得有点痒，她扭动了一下身子，爬起来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又乖巧地伏在冯堃另外一边肩上。她深呼吸一下，是她久违了的熟悉的气味。她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

　　冯堃收紧了一下双臂，有点哭笑不得：“真是傻妞。近期，恐怕还要继续辛苦你了。你要继续上班，维持现在的局面，替我打掩护。我要避开公众的视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知道吗？”

　　“知道了。不就是继续做公司的吉祥物么？”

　　“吉祥物？”

　　哎，琬臻有点不好意，幽幽地说：“嗯，就是，从我接手公司的第二个月开始，公司就亏损了。而且，一直亏损。报表看不懂，数据不会分析，每个决策，我都是瞎蒙的。每天我都过得焦头烂额，还要演得我处理事情游刃有余。上班就是cosplay，我感觉自己很没用，就剩下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办公室，装着公司的运作一切如常。你说，这样，不是吉祥物是什么？”

　　冯堃哈哈笑了起来：“公司亏损是很正常的。我是这么容易被替代吗？”他捏了捏琬臻的鼻子，继续说：“而且，你本来就什么都不懂。你这个纯粹赶鸭子上架的CEO，不把公司弄倒闭已经是奇迹了。没事，老公在。”

　　琬臻松了一口气，她看到形势大好，决定继续摊牌：“另外，我用你的名义跟我妈、你妈和大嫂借了一些钱。嗯，不少钱。而且，利息很高……”

　　冯堃笑了笑：“知道了，利息10%，对不对？”

　　琬臻惊讶地抬头，瞪着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冯堃觉得她这个傻傻的样子可爱极了，他在她明艳的嘴唇上啄了一下，说：“家里有多少钱，我比你更清楚。账面上的流动资金肯定是不够的，投资账户上的钱，你一时半刻拿不出来。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为公司增资了，算了算，你的嫁妆也差不多都填进去了。我妈她们不会坐视不理的，借钱给你是意料之中。另外10%，是尤思齐告诉我的。他替我送了那么多钱出去，其实，他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但这笔账不该算在他头上。钱的事情好办，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个问题让我来解决。”

　　琬臻看到冯堃举重若轻的样子，她彻底地放心了。“嗯，太好了。我们现在回家吧，我饿了。”琬臻一边说，一边起身。她刚起身，背后搂住她的手一用力，她又跌回冯堃的怀里。同时，头顶上飘来一句话：“你饿？我比你更饿，饿疯了。此刻良辰美景，人迹罕至，万寂俱籁，宜于阴阳相合。”

　　“啊？现在？我们在车上哦。”琬臻不解地看着她。

　　冯堃笑着舔了舔她粉嫩的脸庞，笑着说：“而且，你这个姿势，我想试很久了。”

　　琬臻看到冯堃清澈的双眸里有一种喷薄而出的欲望。她还面对面坐在冯堃的大腿上，之前一只被琬臻忽略了的对方身体上的变化，此刻，越发地清晰起来。她呆呆地看着他，估量着形势要是太汹涌彭拜的话，自己要不要先躲一躲呢。此时，冯堃果断地低头，吻住她的嘴唇，凶猛地撕咬起来。一开场就太激烈，琬臻不安地挣扎着。她的挣扎反而让冯堃更兴奋。他一抬手，用力地拍打了琬臻的屁股上。琬臻吃痛，嘤咛了一声，直接掉进荷尔蒙的深渊里。她渐渐软成一滩水，不由自主地沉溺在冯堃主导的这场盛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