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拂玫瑰》李青澜

55、第五十五章

　　自从琬臻给了第一笔钱之后，很快就要给第二笔钱……琬臻把她和冯堃账户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取了出来，交给尤思齐。说实在的，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尤思齐反复强调要对他“信任”。石头扔进海里也有“咕咚”一声，她给尤思齐大把大把地送钱，别说开 发/ 票，就是有时候他收了钱，也要装着没收过。支撑她不断地做“傻事”，除了信任，还是信任。信任他的人品，不会私吞了他们的钱；信任他的能力，能把钱用到该用的地方；信任他的责任心，会拿着这些钱尽一切努力帮冯堃沉冤昭雪。

　　“琬臻，你在德馨园的房子要卖吗？”一天晚上，贺芝兰给琬臻打电话。

　　她掏空了账户里全部的流动资金后，还不够，还要继续准备钱。她不想找家里人要，就只好悄悄地变卖自己的嫁妆。父母在北临市给她买的房子，她已经卖掉了。她在老家的两处房产正在抛售。当时贺芝兰给两个女儿置办嫁妆时，房子都是挨着买的。琬臻这么一抛售，有二手买家在房子周边打听行情时，第一时间打听到琪臻那里了。琪臻又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一来二去，秦家人都知道了。

　　“是的。妈，我打算把房子卖了。”既然都已经东窗事发了，琬臻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因为小堃？我的闺女啊，你结了婚才半年，你已经要卖嫁妆了。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个母亲同不同意呢？”贺芝兰的语气很激动，琬臻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想过母亲的反应如此剧烈。

　　她忍不住哭了，把这段时间默默承受的压力都哭出来：“什么嫁妆不嫁妆，我现在缺钱，那些都是我的钱。我卖了又怎样呢？！冯堃是无辜的。我就想我的老公赶紧出来啊。我是他的妻子，我救他怎么了？我不救他谁救他？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婚姻，我以为就是爱情。但，冯堃告诉我，婚姻，就是两个人结合成为一个人。结婚后，他考虑问题从来都是从‘我们’出发。他所有的密码，他所有的钱，他所有的交往，对我都是开放和透明的。他就是我的一部分，我救他，也是在救我自己。我为他花钱，也是为自己花钱。再直白一点，要是今天换我有什么事，我知道冯堃也会像我现在这么做！”

　　电话那边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仿佛默默地陪伴琬臻哭泣。直到琬臻哭了一会，冷静下来后，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不该对自己的妈妈发脾气的。她试探性地嗲嗲地喊了一声“妈~”

　　“我的意思是，你缺钱可以跟我说！你的嫁妆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你现在急着卖，又能卖什么好价钱。我可不想外面的人糟蹋我为女儿操劳的心血。你在怀南市的房子，我不同意你卖。但你缺钱，我可以借给你。你把借条写好，我也不要你还，我让小堃以后努力赚钱还。”

　　哭完后，琬臻想了想，这也是一个办法。她诺诺地问：“那，要算利息吗？”

　　“废话。你是借钱啊，哪有不算利息的？我数学不好，不会算复杂的公式，利息就算总额的10%好了，最迟10年内还清。”

　　“10%？！妈，你是‘葛朗台’吗？！你跟高利贷之间，就差一个‘利滚利’了。”

　　“反正妈不做‘高老头’，为儿女付出一切还遭人嫌。”

　　“好吧。你能借我多少呢？”

　　“你要多少呢？”

　　“这个我不清楚，我要再问问律师才行。”琬臻看到桌面的计算器，想起尤思齐狂戳时的样子，有点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她微信问尤思齐：【你还需要我给你送钱吗？】

　　尤思齐秒回：【我靠，世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居然有人追着要给我送钱？！】

　　琬臻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她觉得自己真的有病。她已经把冯堃当彩票了，“买”够了钱，指不定哪个“明天”就能他这个人给“兑换”出来。她眼眶一转，发微信：【送你个美女，要不要？】

　　尤思齐：【美女？要！】

　　顿了2秒，尤思齐的微信再传来：【你把美女的简历发给我。我们的前台辞职之后，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前台是公司的门面啊，缺不得。能力差点无所谓，必须漂亮，绝对漂亮。要是漂亮中能带点书卷味就更好了。】

　　琬臻：【……】

　　她补充了一条：【思齐，你现在跟津津的感情如何？】

　　思齐有点得意：【挺好的。咋了啊？】

　　琬臻默默地敲字：【嗯，那个，嗯，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把咱们聊天记录，截图发给津津了。】

　　尤思齐不淡定了：【截了啥？截到哪？】

　　琬臻硬着头皮：【就是，我问你要不要美女，你说‘要’，那里。】

　　尤思齐一下子秒回了三条微信：

　　【……】

　　【我靠，我又被媳妇儿拉黑了！怒摔桌子.jpg】

　　【险恶、卑鄙、阴险、狡猾、可恶、坑人，你们的名字全部都叫秦琬臻！委屈.jpg，大哭.jpg】

　　她抱着手机笑了很久。笑完，她分外想念冯堃。琬臻很喜欢冯堃的朋友。江道是一个很纯粹的善人。他对人世怀有一种大爱，这种人非常适合当医生。而且，他的医术和医德在业界也渐渐有些名声。尤思齐性格有点马大哈，但他其实心很细，脑筋很活。工作的时候严肃得吓人，但私底下完全是一个逗比。逗比得觉得不坑他一下，等于对不起自己。

　　冯堃不在了，但她收获的善意都是属于冯堃的。她得到的帮助，还是源自于冯堃。冯堃给她的，不单纯是真挚的爱情，细致的体贴，安稳的生活，精神的支持，独立的自由，还给了她源源不断的保护。这种保护，即使他本人不在身边，也从不缺席。今日母亲问她为什么卖嫁妆。卖掉了嫁妆，她便失去了保障。但她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我们总能从报纸和杂志上看到很多隐性的道德广告——洋洋洒洒地罗列了明星们的八卦，借着他们的事迹，贩卖自己的价值取向。但八卦新闻能“练习”人生的选择？从那些加工了的报道能“学习”人生的道理？女人需要独立，但“独立”不是“对立”。琬臻从来不相信那些“简化”的道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独特的。每个人生选择，都应该叩问自己的内心。她现在能为冯堃做的，她不一定能为其他的男人做。同样，冯堃能为她做的，也不见得他曾经为之前的那些女人做过。人海茫茫，他们幸运地还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彼此”。为了这份“圆满”，琬臻认为任何的奋不顾身，都是值得。

　　第二天，琬臻分别收到张淑慧和陈乐怡的电话。婆婆和大嫂都纷纷表示居然有10%收益的放贷，为什么不通知她们？她们也要给冯堃借钱，必须借出。态度之强势、坚决和任性，让琬臻完全招架不住。

　　乐于助人是美德，但帮助里不夹带着难堪，则需要智慧。是自己的母亲向婆婆透露了自己的“窘迫”，还是，婆婆敏感地从自己母亲那里获得信息，她不得而知。但冯家的女人，总能敏锐地发现她们需要知道的信息。琬臻想，这就是“家政”吧。

　　就这样，当尤思齐再次提出需要钱的时候，琬臻眼不带眨地转账给他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琬臻不得不熟悉一个人的生活。

　　梨花开遍了枝头的时候，琬臻已经换上当季的轻薄的职业装，踩着高跟鞋，轻盈都穿梭在公司里。在走廊上，遇到她的同事都会自然而然地跟称呼一声“秦总”。每当这个时候，琬臻也会对他们微笑点头。她走到会议室，理所当然地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视频会议点开，听着员工汇报工作，她能简单地点评几句。屏幕上，身处不同时区的外国同事汇报业绩，她也能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用熟练的英语，适当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下班后，有时她会去酒吧。她每次都坐在同一个角落，点上冯堃喜欢的酒，有时坐一会，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夜。她从来不为自己找麻烦，大多数时候，她只轻轻地抿一口酒。那点熟悉的味觉，会让她幻想，冯堃此刻就在她的身边。虽然她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但她明媚的脸庞和独特的气质，还是能吸引不少男士上前搭讪和索要微信。这时，她会向他们大方地展示那枚镶着硕大钻石的结婚戒指。新婚时，琬臻曾经嫌弃过那钻石的“俗气”。当时冯堃得意地解释，婚戒的作用就必须是这个风格。什么风格？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简单粗暴吼一句：“已婚，老公巨有钱，全部给我滚”。琬臻自嘲地想，谁说冯堃不在身边，看，冯堃总是以他强烈印记渗透着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周末，有时候琬臻会开着冯堃那辆炫目的跑车在山上绕圈。在周家楠高强度的训练下，琬臻已经把生疏的车技练起来。哦，她车技熟练的代价，还有冯堃那几辆爱车上触目惊心的划痕。尤思齐看到，觉得琬臻哪是开车，简直是暴殄天物。他努力劝说婉臻还给那些名车应有的尊严，赶紧送去去喷漆和修补吧。每次，琬臻只会别过脸去，她才不要呢。她就是要让冯堃看到，最好让他心疼得当场吐出一地的血。谁让他这么久还不见人呢？

　　何津津有空的话，也会约琬臻吃饭。琬臻从来不问她和尤思齐的事，但看到她眉宇间渐渐流露出来的女儿家的娇态，便知道他们感情的甜蜜。何津津抬手给婉臻布菜时，婉臻看到津津手上那条手链。当时，冯堃还为了婉臻不经他同意把手链转手给了尤思齐而生气。吃完饭，琬臻打车到了商场，去到上次的珠宝店，拿出冯堃的信用卡，买了一条款式朴素但价格夸张的项链。她带着恶作剧的心情，等待冯堃看到账单后的暴跳如雷。

　　她幼稚地惹下一个又一个的小祸，她就等着冯堃生气，等着冯堃收拾。她的生活，总有那么多的空白等着冯堃填补。她屏蔽所有的声音和意见，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等着冯堃，一直等，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