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线》北海倾心

81、第八十一章 归去来兮（5）

　　一周后，飓风平息，陈斯年和陈斯锐一起回国。
　　在他们的飞机降落的半小时前，从澳门直飞北京的航班上下来一队年轻的篮球队员，他们知道陈斯锐今天也回北京，特意在机场里等着。身高出众，又穿着统一队服的年轻球员们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有人认得他们队服上的标志，是陈斯锐新组建的篮球队，“北京合一”战队，今年成立第一年，首次征战东南亚联赛就一举打进半决赛，一周前在澳门的比赛上，以大比分差力克对手，顺利拿下总决赛的名额，有望取得首个ABL冠军。

　　陈斯年第一眼就看见了为首的小森，不出意外的惊讶了下，小森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又长高了近乎一个头，现在比陈斯锐还要高上半截。
　　陈斯年和陈斯锐一起坐上来接合一队员的大巴车，回到合一在北京的训练基地。合一的队员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就是已经考上大学的小森，实力也是最强的一个，理所当然被选为队长，其余队员都是十七八九的年纪，也有十五六的半大孩子，大多都是从青训营出来的，从小喜欢打篮球，也有跟着陈斯锐打过少年赛的。
　　小森说，他们队里很多人都是家里没钱没条件的，也有学习不好，没考上高中大学，但喜欢打篮球都是真的……“年姐，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青训营里有好多人呢，锐哥说了，但凡喜欢打球的都能来，只要来了就有机会加入合一，上赛场打职业联赛。”
　　小森个子长高了，人变得成熟多了，不但热络的多，一说起篮球来，眼里都是精光：“锐哥从没要求我们比赛要拿什么名次，他只是单纯的希望我们能有个上赛场的机会。”球队衣食住行的钱都是他一个人出的，“所以我们不能输，不能给他丢脸，我们要拿冠军，赢下奖金，让合一有更好的发展。”
　　篮球场里，所有人坐在地板上，两个烧开了的火锅围在中间。十几岁的少年孩子最容易跟人熟络，见了陈斯年矜持了不到半小时，“三嫂”“嫂子”“年姐”开始张口就来，叫得比“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底儿都热情。
　　“年姐，可乐代酒我敬你一杯，要不是你，我妈也没那么容易让我出来打比赛，谢谢你。”小森郑重其事的跟她保证，“我以后一定会打进CBA的。”
　　“好样的，我信你！”陈斯年笑着回头看陈斯锐，小森跟着看过去，一下子腰板儿都不自觉挺直了，回过神来赶紧给陈斯年夹菜：“年姐，你多吃点。”
　　小森一个劲儿的给她从清汤锅底里面捞，不知道忽然被谁怼了一句：“三嫂不吃你这个，她吃辣的……没看见刚才三哥一直给她夹辣锅底啊？”
　　“哄”的一下子都笑开了，有人接话：“我们都没看见，你怎么眼神那么好使呢？”
　　“这不废话嘛我还是第一回见三哥给人夹菜，这么多年都没给我夹过一次菜。”
　　“你又不是三哥女朋友，凭什么给你夹菜？”
　　哄笑声中有人忽然问：“听说是三哥追的三嫂，到底是不是？三嫂，我们老大他怎么追上你的？”
　　“对对对，到底怎么追的？”
　　“就是老大，你快说说，要不我们问年姐？”
　　起哄的越来越多，陈斯锐终于不耐烦的回笑：“篮球我教你们打，谈恋爱追女朋友也得我教你们？”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外表假装的再怎么“虚张声势”，当真说到男女关系还是会不自觉的红了脸。

　　合一两周后还有在澳门的最后一场总决赛，陈斯锐让他们收拾好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恢复训练，自己拿了车钥匙，把陈斯年送回家。
　　陈斯锐复出打完世界杯之后再没有正式打过比赛，今天看到合一的年轻球员们，陈斯年忽然就明白了莫非曾经说他梦想自己组建一支球队的意义。听曾燕说JE今年的前景很不乐观，甚至面临解散都有可能，不少人都希望能靠陈斯锐回去扳回一局。
　　她本想问他以后还会不会再继续打职业比赛，可现在忽然也懂了，他是为了打球而打球，并非为了拿奖杯而打球。
　　篮球作为梦想，理应是纯碎的，就像合一战队，单纯为了梦想而存在。不需要看天赋，也不需要有多么高的实力，只要喜欢，热爱，一门心思的对待，谁都能去。球队里的那些孩子们，没有学历没有阅历，除了打篮球别无出路，是陈斯锐给他们铺了一条路。

　　车停在小区门口，灰暗的路灯下，陈斯年本来下了车，忽然又跑回来，陈斯锐果然还没走，她拉开副驾车门，又坐进去。
　　抬手摸到车顶灯开关，打开，扭头看着他：“其实，我挺高兴的。”
　　陈斯锐静静地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等着她往下说。
　　“本来，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是因为输了世界杯的比赛，心灰意冷所以不打职业联赛了，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他很认真的问。
　　“我明白合一的成立就是你想做的事，”她笑起来，“我真的特别高兴，你能照着自己的梦想前行，比你自己都高兴，真的……你看着我干嘛？”
　　“我也高兴。”说着，几乎同时，他伸手越过中控把人拉到自己近前，扣着后脑勺亲了一下，持续了半分钟才松手。
　　两人每次接吻陈斯年都得尽力仰起头来，每次不用几分钟，脖子都会酸得难受，陈斯锐轻轻给她按揉着后颈：“刚才忘了和你说，下周安排个时间，我们两家一起正式吃顿饭，酒店你自己挑，选好了发给我。”
　　“不用了吧，又不是不认识还得两家会晤，从小到大我们吃的饭还少啊。”她妈早已经把她当亲儿子看了……
　　“一码归一码，这顿饭应该的不能少，我打电话亲自跟叔叔阿姨说，酒店挑好的，不用替我省钱。”就算再熟也不能让人家糊里糊涂的就把女儿嫁给他，如果换做他是家长，他肯定也不会愿意。
　　陈斯年觉得眼前这人有时候真的是……古板又不知变通。

　　陈斯年跑回家，把吃饭的事儿和父母一说，杨父也在，一听立马点头说应该应该，她妈还以为是她的意思，埋怨她不懂事，两人都那么熟悉了，哪还用得着那么多讲究，但再一听说是陈斯锐的意思立马变脸说小锐规矩懂事，心眼儿好，人家那是掏心窝子对她……
　　陈斯年听得耳朵根子痒，回自己房间关了门，本来想打电话的，但想到他可能还在开车，于是又忍住了……

　　***

　　半小时后，陈斯锐把车开进停车场，熄了火。下车的时候手机响了两声，放慢了脚步，低头点开看。
　　陈小四：我妈说不用那么麻烦，直接领证就行……
　　陈小四：你说我妈怎么就那么向着你呢？哎……
　　陈小四：以后我妈要是再拿我开刀，我就拿你当挡箭牌了。

　　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停住了脚，人也跟着笑起来。忽然听见有人在叫，抬头循声看过去，小森站在门口冲着他招手，他走过去，小森说会议室里有人等他。
　　“谁？”
　　“杜阮。”小森有些许激动地补了一句，“JE的杜阮。”

　　合一的队员都回了自己房间，楼上会议室里没找到人，下了楼，在球场门口看见了驻足观望的杜阮。
　　“什么时候来的？”
　　杜阮回头稍稍一愣，而后笑开：“二十多分钟前，没多会儿，刚去医院看了大牛，听说你今天回来了，顺路过来看看。”
　　球场里空着，篮网下滚着几个球，陈斯锐在门边墙上摸到开关，关了半场的灯，走下中场把散在地板上的球拾起来，放到球架上，再回来球场边。
　　“合一的比赛我一直在看，事实证明，比起打球来，你还真是更适合当教练。”杜阮拖了个凳子，放在自己旁边，“你们里面那个小队长，叫什么来着，一点不比刘阿宝差，是个潜力股，要是现在放出去，肯定各队都抢着拉拢。”
　　就像是年轻时候的陈斯锐，少有的天才。
　　“还年轻，得再练练。”越有天赋，越不能急着往前走，否则太容易吃亏，跟他一样。
　　“合一现在的实力不只能打东南亚联赛，如果今年拿下首个冠军，不如试试打NBL，最后再为进军CBA做准备？”
　　陈斯锐点头说：“有这个打算。”但只是个打算，都还是十几岁的年纪，不用赶得太急，以后怎么样，全看他们自己发展。
　　“CBA五年不扩军，合一就算有实力也得等着，不如让你们小队长先进JE，正好我们这里还差几个人。”
　　“说半天，你是想来我这里挖人？”
　　杜阮跟着笑了笑：“我这不是看你们队里有天赋的不在少数，随便培养一个说不准就是下一个陈斯锐。”他说的是实话，合一都是一群有实力也会打球的少年，要不也不可能打进东南亚联赛总决赛，陈斯锐很会打球，但也更会教人打球，也会看人。
　　“合一不看天赋。”
　　杜阮愣了下，嘴边的笑慢慢沉下去：“所以这也是你不打算再进JE的原因？”
　　陈斯锐对于当职业篮球运动员，打职业联赛向来没有多么热切的希望，他的理想在于篮球，不在于联赛的奖杯，所以当初他忽然做出退役的决定，除了觉得有些突然，并没有太多意外。
　　“大牛怎么样了？”
　　陈斯锐换了话，问了一直想着的事。
　　“手腕做了两次手术了，最近前一阵又做了一次，估计一年半载摸不了球，至于以后，还得看恢复的怎么样。”他们打球的，因为伤病退役的大有人在，谁也不敢保证以后还能再重新站在赛场上。
　　职业生涯，有时候就在场上一瞬间的事。
　　“JE呢？现在什么情况？”
　　“你也知道，上赛季大牛因伤退赛，外援也下来一下。”加上施许东和陈斯锐，一下失了四个主力，没打进季后赛也是不出意料的事，“当初高层因为开除施许东引起了公愤，不少小队员跟公司高层对着干，高层各种打压针对，彻底失了人心，艾弗森今年也跟JE解了约，宋教练退休离任，JE现如今没外援也没教练，被撤资转让。”但JE根本不是当初陈斯锐在时蝉联三冠的时代了，陈斯锐和施许东离开后，JE断崖式下跌，至今还没有资方愿意接手管理，其他球队已经有针对性的开始从JE挖人，下赛季马上开始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肯定就是解散的结果了。
　　“我也不瞒你了，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回JE？”JE当年是他带起来的，现在也就只有陈斯锐这个名字才有希望让这个战队东山再起，“JE新队员多，当初都是冲着你来的，现在哪个球队也不缺人，他们年轻又没什么成绩，进别的队估计也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儿。”施许东离开后，他作为队长有责任维护JE。
　　“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可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杜阮站起来，最后叹了口气，“JE曾经有过连续三年的辉煌，我们都不希望就这么结束了，队长。”

　　杜阮离开，陈斯锐走出球馆。
　　有小队员呼啸着拎着外卖从大门口跑进来，挂着满脸的雨水，猛然撞见他，急急刹住车，手上拎的饭盒飞速的往身后藏，等反应过来，抹干净脸上的水，又慢悠悠的拿出来，嘿嘿笑着叫了声：“老大。”
　　陈斯锐隔着塑料袋看了眼饭盒，对着楼梯摆了摆手，小队员如蒙大赦，风一样窜回了宿舍。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的，球馆隔得远，在里面都没听到一点声音。
　　手机又响了一声，门外的雨水吹到了屏幕上，直接用袖子擦干净了，避开风口，转身往回走。

　　陈小四：怎么没回呢？还没到吗？
　　陈小四：外面下大雨了，你住在训练基地还是出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