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线》北海倾心

78、第七十八章 归去来兮（2）

　　莫非早前预计的没差，小皮两兄弟在选秀大赛上顺利出彩后连带曾经的四号球馆，以及现在纽约篮球学校一并吸引了球迷的目光和媒体的关注。
　　陈斯锐退役高潮消退没多久，又为此上了国外新闻头条，每天十几条采访邀约，就算陈斯锐实在无意最后也不得不临时在学校室内篮球馆里接受了一家华人网站的专访。
　　球场中央，十几个黑人少年等在镜头外，等着采访结束再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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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谁能想到，当年为了几个没钱没地方打篮球的美国穷苦孩子花钱租下破球场，还亲自教他们打球，一分钱都不收的，会是个中国篮球运动员？”莫非感慨的看着球场上，“面对毫不相干的外国人，就算是有钱的，谁会愿意白白出钱出力……你能想象到？那会儿是他最没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得每月出钱维持着球馆运作。”
　　陈斯年想到刘阿宝和小森，再去看那个镜头前，在认真聆听对方说话的人，忽然看清了他隐藏在心里最深处，一直被她忽略的：“这是他尊重梦想的方式。”
　　“对，也是他对篮球的信奉。”莫非觉得无可厚非，“任何一项体育运动的精神都是无关于输赢和国界的，对于篮球的热爱谁都一样，这点他做到了。”他宁可自己少吃一顿饭，也得让每一个热衷追梦的孩子能够摸得上篮球，这就是陈斯锐。

　　采访结束，摄影师和记者走到门口却又折回来，重新把镜头对准了正在球场上和少年们对打的陈斯锐。
　　持球的男孩子接到传球后被早已等在前面的陈斯锐轻松抄走了球，同样的姿势动作，再来一次还是一样的结果，少年就此蔫了。
　　陈斯锐停下，还是刚才“接球投篮”的动作，重复了一遍，指出其中错误：“在接球之前就要做好投篮准备，面向篮筐，身体下蹲，重心放低，持球发力点不要靠上……这样不对，再来一次……对！就这样！”陈斯锐弯下腰去，笑着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奖给他一块牛轧糖，指挥他照原样，再来一遍。
　　然后所有人排着队，一个接一个，把学到的动作做给他看，都想得到属于自己的牛轧糖。

　　连莫非也觉得奇怪，这人话不爱多说，平时也不怎么有好脾气，偏偏就是孩子缘旺，有的孩子见他两次就跟亲人一样。
　　“孩子的世界是最纯粹的，谁好谁坏，他们一目了然。”
　　“所以，陈斯锐就是个好人。”莫非点头，对于这点不无认同，转头又说，“但知道他的好的必须是非常熟识的人才行，记得我第一次在波士顿野球场上见他的时候，那时候……”莫非想起来就笑了，“头发长的挡住了半张脸，外套帽子盖在头上，蹲在篮筐底下，抽着烟，跟人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那时候看着真不像是个好人。”
　　莫非在国内球场待不下去，跑到美国街球场混了几年，对国内的新闻也不关注，当时不知道他是谁，那晚打了一场球之后才知道，原来碰到个“落魄”了的职业运动员。
　　“其实他租下的第一个球馆不在纽约，在波士顿，在一个废弃的垃圾场旁边。”那段时间他们就在那个球场里打野球，也能挣一点钱，后来球场被强拆了，打球的人也散了，他让他去纽约，那边有更好的路子，但不知为什么他执意留在波士顿，“他这个人，向来对钱不怎么看重，当年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没听他哭穷过，酒吧里喝着三十刀一杯的白兰地，其实兜里就剩两个硬币叮当响。”
　　莫非说着说着笑意淡下去，看着场上，陈斯年有句话想问，被他猜到了：“想问他为什么来的纽约？”这还不好猜吗？“没钱了呗，人总得吃饭喝水，来纽约之前，他用了身上几乎所有的钱从街边买了把吉他，坐最廉价的巴士来到纽约，什么都没带，就抱着一把吉他。”
　　后来租下了四号球馆，给了门口拾废品的明叔一份工作……“去球馆打球和跟他学篮球的孩子越来越多，除了球场租金，所有的吃住都是他出钱，后来人多了也没钱了就象征性地收一点饭钱，直到现在，他创建的篮球学校还是免费教学，只收饭钱和住宿费，如果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的或者单亲孤儿的孩子，连饭钱都不用收，完全免费，就是个公益篮球学校。”
　　一个中国人在美国做公益，才会引起国内外媒体的强烈关注。
　　“那时候他经常从纽约去波士顿，几乎每个月去一趟，每次都是从中国城邻近，花十刀买最廉价的巴士票，那里的都是旧车硬座，坐一趟颠簸四个小时，回来得睡一觉缓半天。”
　　“从纽约到波士顿的巴士票，没人比他更熟，你现在问他，他也能告诉你从哪里买票最便宜，坐什么车最舒服。”莫非像是在说笑，却也一本正经的样子，“从前不明白为什么，后来知道了……陈斯锐他跟我不一样，我生来是为了篮球，他是为了篮球而生的。”
　　“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是自己组建一支球队，即使退役了也能继续篮球生涯……有些事他不想让你知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莫非在犹豫，最后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你应该不知道，他申请了去你所在的学校读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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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的时间，莫非的话就在耳边回来绕，直到第三天早晨，陈斯年打开门，看见了不远万里找来的彭指导。以为是来找陈斯锐的，说他人不在家，去了学校。
　　但彭指导却说：“我不找他，我是来找你的。”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陈彦博，彭指导执意要亲自找过来，陈彦博也正好顺便来看看她。
　　“我电话没少给他打，可他每次都拿已经退役了跟我说事，我在电话里实在说不动他了，才亲自来这一趟，他的脾气我也清楚，一旦决定的事谁都拉不回来，我说也没用。”彭指导说起陈斯锐，摇头叹着气，沧桑的脸上全是无奈，“他的亲生父母和我是旧友，他母亲曾经是省女子排球队的主力，为了生他提前选择了退役，他父亲也是和我一起打过比赛的，他亲生父母在体育竞技这条路上没能走多远，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继承遗志。”
　　“现在能让他改变主意的，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他的膝伤我清楚，完全不妨碍上场，他才三十岁，正是‘当打之年’，马上年后就是世界杯了，你帮我好好劝劝他，起码让他回去打完比赛。”
　　“我知道，他会听你的。”彭指导把希望寄托在了陈斯年身上。

　　陈彦博也不愿意她为难，但还是如实跟她说：“彭指导说的没错，他才三十岁，还能打好几年，他比我有能力，完全可以超越我，但他不回国，也是为了你。”
　　“陈斯锐在这里只是陈斯锐，最多也不过是被媒体打上标签的中国篮球运动员，可回到国内赛场上，他就是所有球迷的信仰，年轻球员的动力。”陈彦博诚恳的告诉她，“你不知道‘陈斯锐’三个字对中国篮球有多重要，他的退役对年轻球员影响有多大。”JE自从成立以来，今年也是头一次没能打进季后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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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球馆专访结束后，所有人都离开了，莫非也走了，等他走出球馆后，她终究是没忍住问他去她学校读研是不是确有其事。
　　当时他没有立刻回答，从学校门口开车回到公寓，路上一直闭口不谈，直到进了门，晚上临睡前，在她接连追问之下，才简单回了几个字：“还在考虑。”
　　“那就是还没定？你没在骗我？”他这个人，嘴里大多数时候也没句准话，被骗的次数多了，反倒不敢相信他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你说不想让我等，我都记得很清楚，但是我很快就能毕业，最多一年，你回国打球，等我毕业回国和你在一起，不也一样很好吗？”这次，在电话里，她直接把话说开了，再不想他因为她放弃自己的梦想，“今天彭指导和我堂叔来找我，他们说只有我能劝你了，我也希望我的话你一定会听……你回国打球吧，去找回你曾经的荣耀，好吗？”
　　陈斯锐此时此刻就站在公寓楼下，手里拎着一袋牛皮纸包好的煎饼果子，陈斯年在阳台上，隔着玻璃望下去，见他停住脚，慢慢抬起头来，隔着三层楼的高度，隔空相视。
　　听筒里，半天沉默着，好似时间也凝固了。

　　这天晚上，陈斯锐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球赛，陈斯年后半夜没睡，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天亮也没等到他再次上床睡觉。
　　煎饼果子早已经凉透了，被她放进了冰箱里。

　　“你回国打球吧。”
　　“陈斯锐，你回去比赛吧？”
　　“你怎么就不能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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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一周，陈斯年只要和他见面，或者打电话就会问他一句，让他回国打球这句话成了她跟他说的最多的，但陈斯锐不管她怎么问，总是避而不谈，每次都在她说完之后想方设法转移话题，去做饭，去洗衣服，出门逛超市，看电影，或者上床睡觉……反正就是不回应她。
　　晚上比她睡得晚，早上等她睡醒，饭菜摆在餐桌上，人已经出门了。
　　一连几天都是，陈斯年觉得心里委屈，有气还发不出来，心里别扭着干脆回了波士顿。刚出了机场，就接到了电话。
　　“怎么不说一声就回去了？”
　　“……我的想法不会改变，等你考虑清楚了再给我打电话吧。”她这次是认真的，希望他好好想一想未来到底该怎么样。

　　陈斯锐站在球场上，听到一半手机里忽然没了声音，按了两下电源键也没反应……什么时候没电不好，怎么这时候没电？
　　昨晚看了半夜球赛，手机放在卧室里，陈斯年就在床上躺着，知道她没睡着，也不敢进去听她说点什么，自然也忘了充电。
　　等充上电，开了机，看着十个未接电话，全是从波士顿打来的，瞬间开始头疼该怎么才能让她相信手机没电了这回事。
　　电话再打过去，果不其然，那边提示不在服务区。
　　他看了眼时间，开始查去波士顿的机票，晚上没有巴士，最近的也只有明早的飞机。手机忽然响了，打来的是国内的电话，陈斯年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