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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第一个不眠夜(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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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微信置顶是陈斯年的,小头像。
粉红的底色。
一张的自拍照,是她刚来这里上学的时候,刚把一头及腰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这张头像用了三年多,中间换过一次风景照,没过两天又换了回来。
他看着看着,渐渐习惯了,习惯了每次打开微信,第一眼看见的都是一抹粉。
他点进去,点开头像。
嘟着嘴,卖萌的笑脸一下被放大在眼前,整齐的刘海儿下,一双杏子般的眼睛圆圆的,双眼皮不明显,有点内双,但眼睛很大。鼻子很小,很挺。嘴唇薄,下巴尖,但脸圆,也有肉,嘟着嘴鼓起腮来看着脸更圆了。
想让人捏一把。
其实,不怪施许东他们以为她年纪小,她本来不算高,又瘦,偏偏又是张不显年纪的娃娃脸,任谁看着,都像是才入校门的大学生。
三年多前她是这样,现在再看,还是像从前一样。
除了头发短了,又长长,其他一点都没变。
看了会儿,退出去。两人聊天页面上,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几天之前,一个“哦”。
这之后,都空着。
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他不联系她,她从来不会主动和他多说一句。
魔方握在手里,不知不觉,复原了打乱,然后再复原,再被打乱。
电视里响过片头曲,又是片尾曲。窗外风声愈发变大,渐渐盖过了电视里的声音,冯成成惊得回头看了眼窗外,就看见被他单手转的眼花缭乱的魔方。
他眼神一亮,凑过去:“锐哥,你也玩魔方?”
陈斯锐把手机反扣在腿上,才跟着他的目光顺到右手,扔给他:“小时候玩。”
“玩什么?盲拧?速拧?”
冯成成也是内行,见他看都不看,用单手还玩的那么溜儿,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玩玩儿那么简单。
“以前玩过盲拧,没当回事儿。”
好巧,他也是。
“别听你锐哥瞎说,又在忽悠你。”施许东抱着衣服往浴室走,闻言插了句,“十多岁就平了世界纪录,你说当没当回事儿?”
世界纪录?!
冯成成一个字一个字重复。
国内这么多玩魔方的,可跟世界记录擦边儿的,最多不出一二,更可况还是少年组的比赛。
要不是陈斯锐强行把人赶回去,冯成成指不定要拖着他“讨教”一晚上。临走时还把初赛的视频发给他,让他指点自己,顺便,还有陈斯年的那一场。
不知道她参加了这次比赛,所以视频第一次看。
比赛现场放眼望去全都是人,他在无数张专用桌子前,一眼找到了穿着白色连帽运动衣的陈斯年。她在角落里,并不起眼的位置。镜头给的很偏,甚至照不到全脸。
在两名裁判的注视之下,从开始到结束全程,短短的十秒左右,她面容沉静的注意着手里的动作。直到拍下计时器的那一刻,看了眼显示的数字,才缓缓抬起头来,冲着镜头,露出一抹轻松惬意的笑。
笑得像是,以前考试考过他的时候,一样。
电视里,女主蹲在沙发上,吃泡面。鼻梁左边有一点小米粒儿大的痣。他记得,陈斯年一样的地方也有一个,小时候总是忧愁以后用化妆品能不能盖住。
“我以后还想当演员呢,脸上哪能有痣呢?”她指着电视里会轻功的女主角,信誓旦旦。
殊不知,每次第一眼看见她的鼻梁,他都觉得,那一颗米粒儿大小的印记,可爱极了。
施许东擦着头发出来,见沙发上的人盯着电视,看得出神。
愣了下,忽然笑了:“这女演员,好看?”
“显老,不可爱。”
陈斯锐敛下眼,关电视回了房间,留下施许东一脸神懵。
***
昨天傍晚就起风了,陈斯年一觉睡到午后,被外面低沉压抑的风声震醒。阳台窗户没关紧,窗帘被吹得鼓起来,快要荡到了床边。
屋内漆黑一片,她摸索着开了灯。拉开窗帘,室外一样,黑沉的,好似漫无边际的浓墨里,点缀着一星半点,隐约可现的灯火。
那是她视线之内,寥寥可见的亮度。
她看不清,却听得见。狂风怒吼着,伴随着树枝摇摆,偶尔车辆嗡鸣的声音,还有不知道是什么被刮在地上,被风力带动着,刺啦前行的声音。一阵一阵,犹如重锤般撞着窗玻璃,隔着一片玻璃,仿佛都能感觉到一股隐形的威压袭来。
这还是只是起初。
七级飓风的影响,远不止如此。
美国飓风并不少见,但波士顿一般在初秋,只是今年反常了些,夏季还没过已经吹了两场。但反常的不只波士顿,国内此时也即将面临着十四级台风的考验。
“靠,我听见声音了,你们那儿的玻璃能不能行?离窗边远一点啊。”代露本来想过两天定机票飞过来,恰好遇到台风,到时机场封闭,“有可能赶不及,等台风过了再说吧。”
“你好好保重啊,我在深圳瑟瑟发抖呢。”
陈斯年嗯了声,开了客厅里的大灯。
马妮达在学校回不来,也就只有她一个人。
好在,冰箱里吃的足够。
她把所有灯都开着,锁紧了窗户,回到床上,翻着手机。
微信上还挂着冯成成昨晚半夜发来的消息:年姐,我锐哥竟然也玩魔方,而且多年前国内少年组三阶盲拧赛上,逼平世界纪录的那人,就是他啊!
她当然知道。
他的成绩,还是她参与见证的。
那次比赛之前,她也是练盲拧的,并且自认她这个领他进门的“师父”比他练得更好。直到看见陈斯锐站上领奖台,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之后,她的盲拧像是进了一个魔咒圈,成绩再也没有比那次比赛时更好过。她跟自己赌气,放弃盲拧,改练速拧。
她跟陈斯锐的攀比,如果有一个确切的时间的话,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开始的。
可是那时心思简单,看不透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执拗和计较。
年少时的幼稚,现在来看,真的可笑。
正想着,就接到他的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陈斯年有点心虚的沉了口气。
“在哪儿?学校?”他问,没有片刻停留。
“不是……在公寓。”
外面狂风裹挟着暴雨,轰隆隆的声音窜进耳膜,分不清是她这边还是他那里的。
“自己一个人?”
她嗯了声。
“门窗都关好了?
“……关好了。”
“在房间里待着,别出去。”
“……我知道。”
他一句一句的问,听她不是嗯一声,就是只答三两个字。最后静了下,告诉她:“手机别关机,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最后的声音消失在轰隆的雷鸣声中。
陈斯年放下手机,在房间踱着步转了两圈,又跑到客厅里,拉开阳台的窗帘,外面漆黑一片,雨水砸在玻璃上,什么都看不清了。
随着时间推移,风势渐猛。
她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七点。在冰箱里随便翻了翻,准备找点能吃的东西,或者下碗面条,打两个鸡蛋,下一点空心菜。
早点吃饭,然后上床休息。
她打算着。
面条出锅,端到餐厅时,听见卧室里手机响了。
马妮达说自己的滑板车还放在楼道门口,担心雨水吹进来泡坏了滑板,让她帮忙下楼看一看楼道大门关了没有。
反复拜托她:滑板是限量版的,一定要收回来!
她只得解下围裙,拿了手电筒下去。
楼道里很暗,强风影响了线路,声控灯时而在头顶忽闪两下。陈斯年把手电凑到脚底下,勉力看清台阶,试探着,往下走。
结果楼道门果然没关,站在一楼过道被迎面进来的风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幸亏拉住了栏杆,才没一下子后仰下去。
铁栅栏门被吹的一下开一下关,砰的一声巨响,摔在门框上,反弹起来,又顶了回去。门后积满了雨水,一脚踩下去,没过了脚踝。陈斯年转着手电,眯着眼睛,前前后后转了三圈,才终于好不容易在水里摸到滑板的轮子。
外面风力太大,她没敢出去,也没管门。
费力的拎起滑板,借着微弱的光线,找台阶。
身后,忽然一声巨响,不知道是哪棵树倒下,砸在车上,瞬间惊起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一声快过一声。
眼前光线一暗,还没找到第一级台阶,声控灯悉数消失,除了手电筒传来一束光亮,整个楼道,连同外面,一并陷入黑暗——
断电了?
她停顿住,身后被风顶着,抬了下脚,碰上了台阶。下意识伸手去拽栏杆,结果“啪嗒”一声,手电筒掉进了水里。
……
最后一线光亮消失,全世界都黑了。
警报声,还在作响。
陈斯年眼前,忽然像是,糊了一层布。
甚至,连自己十个指头都看不清了。
闭了闭眼,再睁开,依然,无济于事。
她死死拽着栏杆,趟着水,摸索着找台阶。
……
别慌,冷静点,慢慢来,一定能行的——她默念着,给自己打气,心跳一下快过一下时,终于摸到了楼梯。
脚从水里抬出来,顺着扶手,上一级数一个数。
幸亏她以前为了以防万一,把台阶数都记下了。就这么睁眼瞎一般摸索着,摸回了家。
房间里也是全黑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她想去找另一个手电,却想不起来放在了哪里。忽然,手机响了,刚响起两声,还没反应过来,又断了。
对了,手机。
按照记忆往客厅走。记得刚才下去前好像是被她扔在沙发附近了……摸了一圈茶几,没有。地毯上,没有。在哪儿呢,沙发?
陈斯年蹲在地上,伸手一点一点摸索着沙发缝。
客厅门没关,隔着门口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听声音,很急,像是跑着。
咚咚咚——
紧接着,脚步声临近,在门口停下。
门被推开,看不见人,却听见急促的呼吸声:“年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