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线》北海倾心

47、第四十七章 篮筐像大海（5）

　　晚上去了医院，陪陈斯年妈妈还有杨父吃了晚饭。
　　饭后，又回了陈斯锐的租住房。
　　前两次是偶然，这次本来是不想去的，不是因为这里离着医院近，而是陈斯锐的一句话：很快又要出去比赛了，现在能多待一会儿就尽量多待着。
　　陈斯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就这么，又躺在了僵硬的单人床上。
　　睡了几次，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觉得比之前柔软多了。
　　“给你那边加了床被子，怕你睡不舒服。”陈斯锐直接说，解了她的疑惑。

　　试了试他那边，隔着一层床单都能摸到坚硬的床板，跟直接睡在地上没差别：“这么硬，你怎么睡啊？”
　　“我一个大男人，硬点就硬点，怎么不是一样睡。”他低笑了声，攥住在他身子下面乱摸的小手。
　　“要不你往我这边挤一下吧。”
　　静了半响，没听到回应，而后才听到有些许不寻常的声音：“不是说好了，只单纯睡觉，不干别的？”
　　她也没说干别的……
　　忽然，眼前一暗，头顶上唯一的光源消失，陈斯锐攥着她的手倏然间一滚，床板“咯吱”一声响，两人不出意外的紧贴在了一起。
　　陈斯年一下子被他压得实实的，动都动不了，只能微弱的声讨：“你别曲解我。”
　　“就跟你讨一点债。”紧贴在耳边，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些天，你还给我的连利息的零头都不够。”
　　胳膊撑在她肩膀两边，给了她呼吸的空间，她那小身板，真怕给压坏了，偏偏底下的人不省心，一得空就不停的拍他，小声念叨着，陈小三，你还真是没脸没皮了……
　　就在极不舒服的单人床上，两人转过来扑过去，折腾到半夜，陈斯年实在熬不住了，浑身都是汗，跑去洗澡，出来又穿上他的球服大背心。
　　松垮垮的坠在身上，胸前的弧度若隐若现的，陈斯锐在她一上床就把灯关了，眼不见为净……

　　“你是不是有点不大舒服？”见他脸色不正常，她好心的问了一句。
　　“那你能帮我？”
　　陈斯年噎了下：“……要不你再去洗个冷水澡？”
　　话落，她悄摸摸的把自己的包挪到两人中间隔着，奈何刚放下就被他扔了出去：“床本来就小，别瞎折腾。”
　　“那我不是怕你……”
　　说着说着，听他笑着截断：“放心，你这辈子是体会不到。”

　　陈斯年脸一红，埋在被子里不肯吭声了，静了片刻，不想再和他说这事，换了话说：“上次我都和你聊过我了，这回说说你吧？”
　　“想问什么？”他说，“我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不知道的那太多了，她只了解上高中之前的陈斯锐，之后他出去读体校后两人断了联系，再到上大学，毕业，之后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清楚。
　　“那我挨个问了。”
　　“你说。”
　　陈斯年伸手把台灯打开，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胳膊撑着头，摆出气势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辣的？”
　　他想了想，回：“不知道，想你的时候。”
　　后来，想她成了习惯，吃辣也成了习惯。
　　“我记得阿曼达说是在英语课上认识你的，你为什么要去学英语？”
　　“为了出国，找你。”想去打NBA也是，都是为了离她近一点。
　　还有一个，她最想问的：“后肩的纹身，什么时候纹的？”
　　“你出国的第一年，喝醉了，给你打电话的那天半夜里。”
　　那个电话，代露也听见了，就只有他的一句话：“你说句话，让我听听你。”
　　就这一句话，再没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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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JE第一次拿了总冠军，所有人都喝多了，KTV旁边就有个纹身店，老板跟施许东认识，那晚所有人都去了，最后就他一个人真的纹上了。施许东怕他喝多了不清醒，第二天酒醒了看见纹身后悔，找他们麻烦，还特意给录了视频当“证据”。
　　“那视频呢？”陈斯年颇为好奇。
　　他说：“手机坏了，丢了。”
　　“真可惜……”她撇了撇嘴，有点点遗憾，“那你第二天后悔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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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悔了……怎么没有？
　　后悔放她走。
　　人在醉着的时候，欲望是最清醒的，酒精麻痹了所有的理智，对一个人的思念再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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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想问关于篮球的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想到陈彦博的话，忽然想起来：“什么是‘麦迪时刻’，你跟我说说？”
　　陈斯锐意外：“怎么知道这个？”
　　“听我堂叔说的。”
　　“网上有视频。”他从床上坐起来，拿手机点开百度，直接被陈斯年拿走换了自己的，点开百度给他：“用我的，你上次给买的流量没用完，转月了，我都不知道该干嘛，别浪费。”
　　陈斯锐笑着回头看，忽然觉得她特别可爱。

　　视频开始前，他给她讲解：“知道篮球三分线内一个球两分，三分线外三分，罚球一分？”
　　“我也是看过球的……”她是不精通，但不是一点不懂。
　　“麦迪时刻发生在零四年NBA的一场比赛上，火箭在主场对阵马刺，在最后35秒的时间内，麦迪得到13分，火箭神奇的以81-80战胜马刺，可以说是一场难得的奇迹。”
　　看着视频，他给她指出来：“这里，从倒数35秒开始，第一个三分球……到24秒3时麦迪运球到前场，利用大姚的挡拆，用假动作引诱对方对他犯规，一个三加一，就是一个三分球命中又被对方犯规，得到一次罚球机会。”
　　此时，分差已经缩小到78-75，现场很燃，观众全部起立，只看了这一段视频，心里也忍不住小小的激动。
　　“然后火箭采取犯规战术，就在这里，对方罚球也全中，又拉回四分，球权再回到麦迪手中，又中一个三分，这时，已经80-78，火箭落后两分，马刺叫了暂停，然后……看这里，布朗接球后摔倒了，麦迪捡下球，又一个三分命中。”
　　最后，托尼帕克飞奔前场，一记不找边际的大号三分球结束了比赛，比分定格在80-81。
　　火箭逆转，全场观众吼叫。

　　视频结束，望着满屏沸腾狂欢的球迷，一下子意识到陈彦博说的陈斯锐上演的“中国版麦迪时刻”是个什么概念，只是，结果却大不一样。
　　赢了，才叫奇迹，输了，那叫白忙活一场，还得接受球迷的指责。

　　“我在波士顿你们宿舍里看过那场比赛，真的，只差一点。”接到施许东电话去找他，墙上电视里就暂停到比赛最后，那晚缩在沙发上，守着满地的空酒瓶，把比赛的结局看完了。
　　在全场观众对长城即将获胜的欢呼声中，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力挽狂澜，一个接一个的三分命中，数万名观众几乎全部站了起来，满场的眼睛都盯在他一个人身上，JE的球迷在临近退场的时候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那也没用，输了。”陈斯锐淡声说。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却分明听得出一星半点的陈涩。
　　“你别这样想啊，要不是最后差了那一点，你就是JE的功臣。”
　　然而，却就是差了那一点，就被球迷定为了JE的“罪人”，没办法，人就是这么双标，这是“人性”，也是生性。

　　但是，陈斯锐却摇头说：“不对，那场比赛，是我的错。”当时，彭指导的战术是对的，保全自己，把比赛拖进加时，那还有赢的可能，他要是下场了，JE就真的输了。
　　有球迷把他当作尼克扬，尼克扬是名副其实的“单攻王”，可他那叫做“一意孤行”。
　　一直都承认，那场比赛是他偏激了，连彭指导的话也听不进去，那天情绪不好，不对，应该说，那段时间一直活得浑浑噩噩，只不过在上场前看到了她晒情侣手表的朋友圈，误会了，心里积攒的情绪全都撒在了赛场上。
　　“你堂叔还和你说了什么？”
　　能说的都说了……其实不止陈彦博说的，还有曾燕从她姑姑那里听来的，关于他和陈东阳的矛盾，当时两人比赛违规的案子就是曾燕姑姑参与处理的。陈东阳一直认为是陈斯锐故意曝光了他吃药的事，之后，陈东阳拿了钱给公司高层，想自己补上罚款，恰巧被陈斯锐看见，后来就出了陈东阳“贿赂”高层，企图买下出国打球名额的舆论。
　　想当然，按照正常思维，陈东阳又把这事怪罪在了陈斯锐身上。
　　如果说陈斯锐为了出国故意做点什么陷害队友，她是从来不相信的，就算一万个人说，她也是一万个不相信，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澹雅说过，一个人或许会改变，但骨子里的本性绝对不会变。
　　只是，在她印象里，陈斯锐从小沉稳，除了跟街边小混混打了一次架，就只有在学校跟单泓作的那次球架，除此之外，再没见他动过手。
　　她问：“你为什么会和陈东阳……动手？”

　　陈斯锐不出意外她会知道这件事，那场比赛也是和新丰打，陈彦博就在场下坐着。
　　“也是，情绪不对，冲动了，那天赛前……”他静默了一瞬，陈斯年却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而后才又听见，“收到了你出国签证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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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脾性很难改变，却也很容易改变，当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连从小到大唯一爱着的姑娘也走了，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看见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
　　队员打架，顶撞教练，赛场犯浑 ……父母出事谁都没告诉，谁也不知道，被下放磨砺心性，没有比赛打，还想着出国找她，只能靠打地下街球赚点钱，又被彭指导拎回去，空待着，最后觉得实在没意思了，索性领着少年队出去打比赛……
　　这辈子，差点，就那样了。
　　现在想起来也会后悔，但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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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都是因为她……陈斯年心里忽然有了说不出的苦闷。
　　最后彻底入睡前，还是忍不住问了最后一句，堆积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进JE，重新打职业联赛？”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半夜里，风声静了，他的声音还在。
　　“一辈子还长，总得找个出路。”

　　亲生父母在他一出生就离开了，养父母一块儿出了事，养母也走了，剩下养父，唯一的亲人躺在病床上。他呢？篮球打不下去，前路无望，顶着医药费的重担，家庭事业，一无所有，却还是自私的不想放她走。
　　想留下她，可还有什么资本？
　　他浑身上下，唯一能让她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篮球了。

　　纵然情意有三千，也得给得起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