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线》北海倾心

46、第四十六章 篮筐像大海（4）

　　下半场一开始，长城针对陈斯锐调整了战术，专门安排了两名内线队员拖住他，给陈东阳和本队外援制造得分机会。
　　双方战势愈演愈烈，到第四节决胜局，包括全场观众，每一个人都揪紧了神经。
　　陈彦博下场休息，坐在她旁边摄像师的空位上。
　　“陈东阳一个压哨三分，中了，长城反超比分，65-64.”
　　与解说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对面看台上，长城队球迷热烈的鼓掌声，相反，他们这边倒是没多少人应声。

　　忍不住低声问堂叔：“JE和长城一直这么针对吗？”连双方球迷都如此对立……
　　“现在算是好多了，早年JE刚成立的时候两边球迷甚至还在场下打架。”陈彦博看着场上，摇头说，“要说起来，JE和长城之间算是历史遗留问题，当年长城球队被转让，JE高层和长城高层同时竞争，最后球队被对方接手管控，这才转头自己拉起来一支球队，成立了JE。”
　　虽说明面上不说是专门跟长城抗衡，潜意思也差不多，两家俱乐部公司高层就互为对立的竞争对手，底下的球队也和谐不到哪里去。
　　“其实不光这一点，当初陈斯锐离开长城的时候也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当年长城老队员退下来两个，新队员成了主力，自然还是对陈斯锐看不惯。”
　　国内职业篮球圈也就那么大，队员都是互相窜着队打球，基本没什么秘密，年轻时陈斯锐桀骜不驯的“臭脾气”也是没几个人不知道的，不说“惹是生非”的那种，但性子倔，不听教练劝，我行我素，经不起激，说几句就能跟人干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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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场上怎么热烈，局势怎么紧张……陈斯年听着堂叔说的话，已经没有一点心思放在球场上了。
　　桀骜不驯？惹是生非？……这些形容词没有一个适合她印象里的那个人，小时候的陈斯锐只适合“沉默寡言”和“低调内敛”。
　　“他在你心里是这样的？”闻言，陈彦博笑叹了声，那你是没见过他刚进队打球的时候，那股蛮横劲儿，一点不输谁。

　　那时候，JE上下唯一一个敢跟他抗衡的只有陈东阳。
　　“长城早年落寞，后来陈东阳和陈斯锐先后进队，把长城拉了起来，当初的长城二陈可是造就了长城的黄金时代。”陈斯锐一进队凭着顶好的球技征服了不少新队员，但也有老队员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站在陈东阳这边，两边互不对付，分成了两个阵营。
　　这些内部细节网上也不可能看得到，陈斯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后来呢？”
　　她想知道，陈斯锐是怎么离开的长城。

　　“后来内部矛盾愈演愈烈，直到有一场比赛起了争执，陈斯锐先动了手，被判了技术犯规，直接罚下场，当时JE队有一个外援受伤，另一个外援提前五犯下场，陈东阳成了唯一主力。”
　　当时可能陈东阳自身状况不太好，又一心想着赢，赛后被曝光吃药，篮协对陈东阳禁赛一年半，并对球队罚款，因为打架陈斯锐也被禁赛十场。
　　那时两人都过了NBA选秀，因为两人矛盾差点造成内部分裂，高层也有意放一个人离开，但也只有一个名额，两人都走谁给JE赢冠军？
　　“其实JE和长城两队关系颇深，陈东阳和陈斯锐都是彭指导一手带出来，现在的长城教练袁秋当年跟着彭指导给长城当助教，曾经是中国女篮的队长兼主力，也是一众俱乐部球队里唯一一名女教练，就连现在JE的宋教练也是彭指导一起带着进国家队的。”

　　两年不打比赛对一个职业球员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后来，据说是因为彭指导出面替陈东阳说话，把出去打球的机会给了陈东阳。
　　陈东阳去了美国，陈斯锐禁赛，自此，北京JE一下失去了两个主力，单靠一个外援和前锋李子骞顶着，当年联赛差了一个名次没能进季后赛，可也没想到开赛前有个队被查出三外援，一般球队只允许两名外援，拥有三个外援是违规的，因此被取消了季后赛资格，JE因此顺位坐上末班车进了季后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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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上叫了长暂停，陈彦博继续说：“陈斯锐禁赛结束，季后赛硬是靠他个人拿分把JE拖进了总决赛。”外界都以为当年赛季JE算是黄了，没想到作为一匹黑马又杀了出来，“却在总决赛最后一场决胜局，因为他的‘臭脾气’吃了亏。”

　　那场决胜局是陈彦博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陈斯锐在长城打的最后一场。
　　“知道麦迪时刻吗？三十五秒十三分。”
　　陈斯年有印象，记得在波士顿陈斯锐喝醉酒那次，施许东曾经和她说过。
　　陈彦博简单告诉她，那场总决赛陈斯锐被称为中国版的‘麦迪时刻’，只不过火箭逆袭了马刺，JE最后却输了。
　　末节最后一分多钟，JE落后广东新丰16分，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新丰锁定了胜局，但陈斯锐就在一分钟内，依靠犯规战术，个人单攻得分，把分差缩小到几乎持平。
　　陈斯锐投出二十六记三分球，刷新了单场三分新纪录。
　　最后几秒种时间，陈斯锐四次犯规，篮球规定五犯下场，外援已经离场，只靠他自己带着新队员，彭指导安排了两名内线队员帮他协防，在场边扯着嗓子喊着“传球传球”，但陈斯锐一意孤行，破天荒的从队友手里断了球，球不离手，得分的同时被对方故意犯规。
　　最后陈斯锐罚球命中，平了比分，把比赛拖进了加时，但五犯下场。
　　JE场上只剩下无人领队的新队员，新丰外援主力齐上，最终，大比分赢下了冠军。

　　因为那场比赛陈斯锐打球偏激，没少被球迷指责，外界声讨一片，后来被彭指导下放到二队，打NBL联赛，磨砺性子，自此之后，出勤率越来越低，最后彻底退出，带少年队打比赛。
　　到JE成立那年，彭指导找到他，推荐他进队。
　　历经浮沉，陈斯锐又像是一匹“黑马”，重新出现在球迷目光中，带着JE，杀出联赛“重围”，自此，当年的“锐神”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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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着一声刺耳的“长哨”，比赛结束。
　　北京JE以四分优势，赢了比赛。
　　队员们奔上场，击掌庆祝，观众应声而起，欢呼雀跃声、掌声，经久不息。

　　陈斯年跟着拥挤的人流走到场外，大厅里，双方球迷讨论着今晚的比赛……
　　“太精彩了，我就说JE一定会赢。”
　　“特意来看陈东阳的，结果长城竟然输了……”
　　“国外打了几年也没什么用，一样抵不过‘锐神’。”
　　“JE不过运气好点罢了，最后陈斯锐明显推人犯规，裁判看见了都没吹哨，谁知道赛前收了多少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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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斯年低头看着手机想找个隐蔽的角落等着，忽然被旁边的人擦着肩膀轻撞了一下，晃了下身子，稳住脚，听见有点耳熟的声音。
　　“你不会看路……”耳熟的声音一回头，看见陈斯年，脸上表情陡然一转，拽了下粉格衬衣领，佯装熟络一样：上来就叫“妹妹”：“这么巧，我刚才就坐在你后面的，不会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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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斯锐跟着队员走进后场通道，转了个弯儿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手，脸也洗了一遍，抽了几张纸巾把水擦干净，打湿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毛巾又擦了一把脸，连带着耳后剩余的水分。
　　到最后，收拾整齐，晾干了满身的汗味，要走的时候，才发现，隔着一个挡板，旁边还有人在。
　　陈东阳。
　　跟他一样，衣服没换，还穿着主场的白球服，脖子上挂着毛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场上对拼热火朝天的两个人，场下见了面，谁也没说句话。
　　陈斯锐视线停留了一秒钟，像是没看到一样，转身往外走。
　　陈东阳跟上去。
　　走到门口恰巧有人进来，陈斯锐退了一步，陈东阳跟到了近前，叫了他一声。
　　前者停下，回头，面上表情寡淡，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愿赌服输，管理很快会上报给高层，以后这里归你们主场。”
　　陈斯锐点头：“不急。”
　　陈东阳越过他，径直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大厅，袁秋等在门口，叫了一声：“陈东阳。”后者头也不回的招招手，走出了大门外。
　　袁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摘了眼镜，回头看向陈斯锐，拍了拍他胳膊：“有时间就去看看彭老师，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念叨着你跟陈东阳，你们每场比赛他都会看。”这两个人曾经都是最让彭指导闹心的，但也是最为看重的两个，“东阳犯浑，别跟他一样，你们两个，总得有一个，让彭老师宽宽心。”
　　陈斯锐点头。
　　袁秋是长城教练，除了在赛场上，能见面的机会也少，看了眼时间，长话短说：“我知道，当初陈东阳的绊子跟你没关系，他也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不过心里还有道弯儿，转不过来，有机会我劝劝他。”
　　陈斯锐根本无所谓，陈东阳随便怎么想跟他也没关系，这么多年过去，这个结有人不想解，他也没心思。
　　他是什么脾气，袁秋也摸得清楚：“换主场长城会尽快上报，好好打球，下一场，没准儿长城会在你们主场赢回来。”不管怎么说，至少在篮球这件事上，陈斯锐是最没让彭指导失望的。
　　说话间，陈斯锐越过袁秋看见，隔着一个转角，有个熟悉的背影，被一个粉格衣服的男人撞了一下，差点晃到地上，指尖忍不住攥紧了又松开。
　　袁秋戴上眼镜，说了声，走了。
　　他重新看过去，走近了，听见陈斯年从没有过的语气不善。

　　***

　　“看个球赛都有这么多的怨念，你是过得有多惨？是没人喜欢没人爱，整天龟缩在网上喷这个，怼那个，见的多了比你过得好的人，心里不平衡找不到存在感，才会在这里显摆你自己的智商？”
　　陈斯年是不怎么说脏话的人，即便不好听的话也不会带一个脏字。
　　一口气说完，眼见粉格衬衣满面堆笑的一张脸渐渐变成了酱色，青白青白的，别说心里有多舒坦了。
　　真要多多感谢代露，每次在客户那里受了气，都要跟她骂人家半小时。

　　自己解了气，也不管对面再变换个什么表情，直接扭头走人，却冷不防撞见，球服都没来得及换的人，就隔着一个拐角，双手抱胸，倚着墙，看着她，似笑非笑。
　　粉格衬衣反应过来，本想冲上来“反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愣了愣，灰溜溜的走了。

　　“你什么时候藏这里的？”观众都散场了，角落隐蔽，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陈斯锐姿势没变，仍旧靠着墙，笑她：“替我打抱不平？”
　　“本来不想搭理，他自己非要凑上来的，实在忍不住。”有这种人在，简直拉低了中国球迷的整体素质，“怎么了，很惊讶吗？”
　　他笑着去牵她的手：“以前的陈小四比现在有能耐多了。”要放在小时候，那人一准儿能被糊一脸烂泥巴。
　　“那倒是。”陈斯年眼一眨，嘿嘿笑着把手放进他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