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线》北海倾心

42、第四十二章 爱意慢慢满（4）

　　门开了，又关紧。
　　陈斯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
　　今天曾燕和她说要来采访，她还特意回去换了身衣服，又挑了双新的高跟鞋，踩着十几厘米的细跟儿，直到站在楼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跟过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就是难为了她的脚，从没吃过这种“苦”，只是站了一会儿，脚腕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干脆脱了鞋，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休息着脚后跟，也顺便打量着房间。

　　“人呢，哪去了，不跟我们一起看了吗？”曾燕还在微信上问她。
　　陈斯年：你们忙吧，我累。
　　曾燕：一转眼的工夫，你们俩开“小灶”去了？
　　看了眼，摸了摸发痒的耳后根，没再回过去，放下手机，继续看天花板。

　　两个男人的房间，收拾的还算干净整洁，起码比以往印象里的男生宿舍好得多，床面尚算整齐，被套没有异味，凑近了鼻子，倒是有股清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相比来说，隔壁施许东的床就没这么整洁了，只管叠了被子，三两件衣服乱七八糟的扔在被面上，陈斯锐进门顺手给收了，搭在了椅背上。
　　想着施许东，再想想从小到大认识的陈斯锐，还真是一个人一个样。
　　记得小时候，刚认识他时，七岁就会自己洗衣服，那时已经知道他并非父母的亲生孩子，还以为父母不好好照顾他，天真的“心疼”他：这么小的孩子真可怜。
　　大姐大似的拍拍肩膀，豪气万丈的告诉他：“别怕，以后‘姐’罩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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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些，不知不觉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慢慢模糊了意识。
　　睡梦里还有个小男孩认认真真洗袜子的模样，小手在搓衣板上一晃一晃的，看着有点说不出的滑稽。不知过了过久，忽然起了阵风，又静了，轻微的关门声隐隐传进耳中，小男孩的背影一点一点模糊下去，直到彻底淡出了视线，光线从眼缝中穿射进来。
　　晃了晃神，光线陡然暗下来，陈斯年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适应光亮，就看见裸着上半身的人，半蹲在床边。
　　“想睡，还能再睡会儿。”陈斯锐放低了声音，替她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
　　陈斯年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彻底清醒了，摇了摇头：“就躺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你们结束了，曾燕他们呢？”
　　“在食堂，不睡了？我带你去吃饭。”
　　说着话，陈斯年才发现他身上前后通红一片，脖子上还挂着水珠：“怎么这么红啊？”
　　抬手就要往他身上摸。
　　“别碰，太凉。”陈斯锐没能挡住，她还是碰到了，指尖像触到冰块一样，瞬间瑟缩了一下，“你去干嘛了，怎么这么冷？”
　　甚至，连胳膊手都冷得像在雪里滚了一圈一样。
　　“没事，低温冷疗，可以缓解运动伤病，过会儿就恢复了。”怕她不舒服，陈斯锐松开了她的手。
　　以前也听陈彦博说过，运动员会用低温冷冻罐缓解伤病，零下一百五十多度的低温，整个人脱了衣服进去，待几分钟再出来。
　　想一想都全身打哆嗦。
　　陈斯年执意拉回手，十指交握着，摸着他冰凉的肩膀：“温度这么低，多冷啊，你要不要进来暖和一下？”
　　握着想掀开被子的手，陈斯锐看着她，慢慢笑起来：“治疗需要。”笑完，又补了句，“暖和的事，等晚上再说。”
　　“……”
　　说他不一样了还真是一点没说错，现在有的没的，不管什么事，都能跟她瞎扯一两句，这种“混不吝”的闲话……

　　***

　　食堂里，JE的队员都在，见陈斯锐后面跟着个女孩子进来，筷子上的菜都忘了往嘴里填，小队员哗啦啦的全都端着菜盘子凑过去。
　　饶是有心理准备，陈斯年还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心下缓了缓，趁着陈斯锐去打菜的工夫跟周围人介绍了一声。
　　小队员大多没见过她，坐在刘阿宝旁边的一个立刻热络的伸手：“妹妹好，我是——”
　　话没说完，被后面过来的陈斯锐用勺子敲了一下后脑勺：“妹什么妹，叫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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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嫂、嫂子？”被打的小队员懵了一瞬，看着对面陈斯年，陡然明白过来，立刻就是一声：“嫂子好。”
　　不只是小队员，连带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原来三哥带女朋友来的八卦是真的！接下来就是七嘴八舌的“嫂子好”“嫂子好”“嫂子好”……

　　刚才已经被“八卦”了一圈的曾燕总算松了口气，隔着一张桌子愉快的吃吃喝喝，偶尔偷瞄一眼那边被“围攻”的当事人——
　　“嫂子，你本人可比三哥头像里好看多了，我都没认出你来。”
　　“嫂子，你名字为什么跟三哥这么像啊，你俩还有啥关系？”
　　“嫂子，你看起来年纪挺小的，是不是还在上大学？”
　　“嫂子，在群里我跟你说过话，你记得我不？”
　　“嫂子，这鱼我没动，来来来，给你吃。”
　　“还有这虾，这虾可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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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连带JE的老队员，还有宋教练都听到风声来了食堂。
　　宋教练笑着看她，不住地拍着她肩膀感叹着“好好好”：说着“难得啊难得”……“难得陈斯锐这小子把女朋友带来了，这些年都不见他谈个恋爱，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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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阮和牛晓威在波士顿是见过的，施许东也熟，剩下的人有的见过面没说过话，正式跟她介绍认识：“上次波士顿没来得及，齐特，JE前锋。”
　　“董一帆，跟牛晓威一样，司职中锋。”一直在角落里没说话的人，简单冲她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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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谁起的头，连带队里的职位都介绍着，施许东笑着解释：“我打后卫，老三打小前锋……都是打球的，平常也没别人，都这么个介绍法，习惯了，别介意。”
　　陈斯年笑了笑，还有一个人，就在桌对面坐着，等所有人都说完了，才轮到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她，笑得很腼腆：“我叫古宁，后卫。”
　　古宁不愧有‘姑娘’的称号，说起话来，脸还红着，完全跟一米九多的身高成反比。
　　“咱们‘姑娘’没谈过恋爱，连食堂大姐多给他个鸡腿都能脸红。”有人调侃着。
　　“别看他老实巴交的，姑娘在赛场上打起球来可是最‘虎’的一个。”大牛忍不住替好兄弟反驳。
　　杜阮笑问：“你这话说的，把三哥置于何地？”
　　“得了吧，咱队长那是平常人能比的？自动忽略，自动忽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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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斯年不动声色听着，默默回头瞅了一眼，被队员们议论的“当事人”全程无动于衷的专心给她夹菜……心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声，JE队员们对陈斯锐，还真是盲目崇拜。
　　“不好吃？”这人很巧妙的抓住了她的目光。
　　“没有。”运动员吃的东西哪能不好，鱼啊肉的，全是蛋白质太金贵了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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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哪有心思吃饭。

　　眼前这些人，全都是凭借身高，站在中国金字塔顶尖的人物，凑着桌子围了一圈，硬是把她夹在中间，颇有点“小鸡崽”的感觉……
　　这种场面，一顿饭下来，尽管盘子里快堆成了小山，也没吃下多少东西，到最后，还是陈斯锐把她剩下的都吃干净了。

　　走的时候，没找到曾燕，这个没良心的，早在宋教练来之前就把她甩下自己撤了。
　　食堂出来，一路没找到人，正想给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先走了，到门口，下了台阶，刚拿出手机，抬眼就看到另一个门口的拐角前，曾燕背对着，对面站着林之。

　　“我去找曾燕。”
　　收了手机，正要过去，手忽然被拽住：“别去管了。”
　　她疑惑的看他。
　　远远望了眼，收回目光，陈斯锐无奈：“他俩以前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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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燕和林之？
　　什么时候，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施许东今晚回家，车借给他了。”陈斯锐问她，“想坐公交，还是地铁？”
　　陈斯年想都没想，选了地铁，嘴上还在问着，曾燕和林之的事，不怪她八卦欲爆棚，实在是，太让人诧异了，两个都是认识了十几年的人，竟然不知道对方还有一段“过往史”。
　　“不太清楚，高中的时候，看见他们一起走过几次。”那段时间陈斯年跟他闹矛盾，别的事也无心多问，还是后来闲聊天时，林之无意跟他说起来的。
　　高中时曾燕不跟他们在一个学校，两所校门隔着一条街，他们是县重点，曾燕的学校就要差得多，毕业后沦为社会青年的学生多的是，就连他们班主任也时常提醒，别跟隔壁学校的小混混有交集，毁了前程。

　　隔着一条宽马路就是地铁口，陈斯年先前心里想着事，没觉得，这会儿一停下，脚腕酸得稍稍挪一小步都会疼一下。
　　红灯过去，绿灯亮了。
　　陈斯锐回头看她，见人蹲在地上，扶着隔离柱，揉脚后跟。
　　“怎么了？”他半蹲下。
　　“走不动了，脚疼。”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眼见绿灯过了，“再等一个绿灯吧。”
　　陈斯锐掰起她的脚看，底下的细鞋跟儿差不多有一个巴掌长了，其实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她脚下的鞋，那天她拍视频让他选颜色的时候都没注意，鞋跟儿竟然这么高。
　　“三岁小孩都知道，穿这么高的跟儿脚疼，你自己不清楚？”
　　陈斯年轻易察觉到，他有些生气，心里有点委屈，忍不住反驳：“我以前都没穿过，还不是为了去找你……”她有多不容易啊，凭什么这么说她，“是你说我矮，我穿上鞋不都可以到你这儿了……”比划了一下他胳膊窝的位置，“你又不能变矮，只得我去迁就你啊。”
　　总不能让别人笑话你，找了个身高不对等的女朋友。
　　越说心理越不平衡，最后噤了声，一言不语的别开眼。

　　陈斯锐换了腿蹲在地上，支起左腿来，拍了拍：“不是腿疼？过来坐着。”
　　“……不用你管。”
　　陈斯锐脸色不是很好看，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又叫了一声，她也不理他，两人就在马路中央的行人岛上，僵持着。有点无奈，实在搞不懂，他们是怎么因为一双高跟鞋吵起来的，但她自小的倔脾气是知道的，没再多说，直接提着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陈斯年始料未及，往他身上一扑，刚好坐在了左腿上，为了稳住平衡，下意识勾住了他脖子。
　　陈斯锐给她把鞋都脱下来，这下站都没法儿站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在岛上等红灯，间或看他们一眼，然后视线就此停留住。
　　不知道是出于陈斯锐惹眼的身高，还是他给她脱鞋的动作。
　　等到红灯过了，人都走了，陈斯年也被行人打量的没了脾气，却听见他叹了口气，向她道歉：“我的错，我只是心疼你，见不得你委屈，话说得急了。”等她慢慢消化了他的意思，才继续说，“你只需要知道，追你的人是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做出任何妥协，不用在意我的面子跟别人的目光，你能和我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比得过任何所有的一切。”
　　说完，他看着她的眼睛，直到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
　　然后背对着，弯下腰，拍了拍后背，说：上来。
　　在路中央，陈斯年有点窘迫：“……不用你背。”
　　“又不是没背过。”他笑，“快点，绿灯了，你还想被围观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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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斯年拗不过，妥协了。
　　陈斯锐拾起地上的高跟鞋，拎在手上，忽的一起身，勾住脖子的胳膊跟着紧了紧。
　　“我恐高，你慢点走。”两米的高度真不是平常能感受到的。
　　“好。”他说，只是没想到她就这么点重量，一下子起得太急了。

　　终于过了马路，偶尔投注过来的视线少了些，陈斯年这才慢慢的把脸从后背上抬起来，以前不想和他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只要在他身边，不关到哪儿都会接受路人目光的洗礼，只是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了。
　　最重要的，他手里还拎着她的高跟鞋……“要不你把鞋给我吧。”
　　陈斯锐没给她鞋，倒是直接说：“以后不准再穿高跟鞋了，就穿平底的。”
　　“不穿那显得我多矮啊，怎么也穿个五六厘米的吧？”就算你不在意，我还关心别人怎么看我呢。
　　“在意什么？觉得你不高？”
　　没听到回应，想也想得到她此时的表情，刻意放慢了脚步，走过一盏路灯，地上两人的影子刚好凑在了一起。
　　他慢慢停下，回过头去，看着她的脸，告诉她：“你站在我心上，谁敢说你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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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是像是不经意间说出来的，却像是清晨第一滴雨水，轻飘飘的混着雨雾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滴进她的心湖里，无声，却晕开一席波纹。
　　等水面恢复了平静，波纹远去，她笑开，拍他肩膀：“陈小三，你好土啊。”

　　陈斯锐脚步顿了顿，看着地上重合的影子，想回头，却也就停了一下，而又继续往前，走进地铁口。
　　这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小姑娘跳水沟，崴了脚，天天在家门口等着，等他专门接送……
　　“陈小三，我不能走，你背我下楼吧。”
　　那时候，这是他最讨厌听到的一句话，见到她就绕着走，却总是能被她不偏不倚的“碰上”，小女孩笑滋滋的仰起娃娃脸来就是，让他头疼的这一句。

　　陈斯年从小不爱运动，不爱走路，那时候觉得崴了脚有人背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到后来，上了高中，陈斯锐个子拔高，她腿骨折的时候，宁愿自己单脚蹦跶也不想让他背自己，却每次都被他等在楼道口，不管她的推三阻四，直接把人背到校门外。
　　气得她一路拍他肩膀，到学校手心都红了。

　　地铁广播里一遍遍响起报站的声音，陈斯锐依旧帽檐遮脸，连帽兜在头上，牵着她的手，出了地铁，穿过回廊，穿梭过往来的乘客，上了台阶，出了地铁口。
　　站在又一个十字路口前。
　　夜里，寒凉的冷风吹过脖颈，漫天的星光闪烁着，周围都是车水马龙的声音，在堪堪可见的路灯下，她看着他模糊的侧脸，笑着勾起唇角，说：“陈小三，你背我吧。”
　　他毫不犹豫的蹲下，拍拍后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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