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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情藏心底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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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表弟正在等她。
拿着她送他的英汉互译词典,还有一张从里面掉出来的照片。
巴掌大小的照片陈旧泛黄,一对个子很高的年轻男女,女的长相有种说不出的大气,尤其鼻子以上,以前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觉得陈斯锐像极了她。
这是他亲生父母唯一的一张照片,小时候怕放在身边杨父杨母偶尔看见会难受,就放在了她这里。盯着照片思绪了良久,本想转交给他,想了想,还是先放下了。
姑姑和姑父忙着搬家,陈斯年没什么事,被支使去给表弟开入学家长会。
毕业后离开不到十年,学校没多少变化,只是翻新了一下教学楼,换了个标牌,还是曾经熟悉的场景,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教室。
欣赏了会儿黑板上设计精美的“欢迎各位家长”,想着能不能见到曾经教过她的任课老师,手机忽然传来发小曾燕的微信——
“听说你回天津了?”
调了静音,她回:你怎么消息那么灵通?
曾燕:同学群里发的。
曾燕:你还记得单泓茹吗?就是被你撮合到天台上告白陈斯锐那个,她毕业后就在我们高中当老师,听说她和魏和山准备结婚了。
“各位家长,静一下。”
讲台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循声抬头,陈斯年目光微怔了一下。下一秒,单泓茹视线转过一圈落到她脸上,同样猝不及防的闪了一下目光。
……
“刚才校门口看见有个人很像你,没想到这么巧。”散会后,送完家长,单泓茹特意在门口截住她,“等会儿,再等个人。”
陈斯锐看着手机里的地址找到二楼,拐过走廊转角,就看见了背对着,短发齐肩的陈斯年,有些意外的放缓了步子。
“在里面呢,我费了点劲儿才说服她再见你一面。”单泓茹冲他指了指隔壁办公室。
透过半敞开的木质门,里面沙发上坐着一个打扮朴实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个头很高的学生。
陈斯锐进去,门开着一道缝,单泓茹看了眼里面,轻声解释:“我们班有个叫小森的学生,是难得一见的篮球苗子,以前跟过陈斯锐打过少年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只是他家出身农村,他妈比较传统,觉得打球没出路,想让他一心读书,将来考大学。”
“小森是真心喜欢打篮球,奈何他妈妈就是不同意,怕耽误学习。”单泓茹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恰逢大休周六,学校里还有没回家的住宿生拖着行李往校门口走。陈斯年刚从教学楼出来,走着走着,绕到了后操场。
他们以前是砂石地,一跑起操来尘土飞扬的,前后都是咳嗽声,不知道毕业后哪年终于换了橡胶跑道,就连车棚前的小路都起了水泥地。
十分钟前篮球场还空无一人,现在转回来,就热闹的像是在开运动会。
陈斯锐被那些“幸运”的没来得及回家的学生们团团围住,有人特意拿了篮球跟他切磋球技。宿舍楼里接二连三的有学生往球场跑,陈斯锐单手运球,把学生们往场外安全地带赶。里面跟他对打的最起劲儿的是小森,看起来只比陈斯锐矮了半头。
小森妈妈从教学楼出来,赶在她到篮球场之前,陈斯年上前拦住她,说出了酝酿许久的开场白:“阿姨,能和您说几句话吗?”
***
陈斯锐送最后一波学生离校,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看到陈斯年,正想回去,后背忽然被拍了一下。
出来遛弯儿的老校长笑呵呵的看着他:“一看这个头儿,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等谁呢?陈斯年啊?”老校长笑着说难得见你俩一块儿回来,不等他开口,直接回:“走吧走吧,她刚才回去了。”
***
陈斯年开完家长会从教学楼出来手机里收到了单泓茹的婚礼酒席请柬,陈斯锐是老校长亲自发的。单泓茹是学校校长女儿这事还是他们毕业后才知道的。
酒席上几乎一大半都是高中的同学,有被老校长教过的,有被点名通报过的,还有犯重大错误被领到校长室叫过家长的。
说起那场“球架”,老校长忽然义正言辞:“别看单泓作是我儿子,我可是一点都没偏着,跟陈斯锐两人各打八十大板,谁也不轻饶,小小年纪正事不干就知道谈恋爱。”
不是……什么时候就,谈恋爱了?
陈斯年被趾高气昂的语气吓了一小跳,老校长又话锋一转:“那次打架啊,我早就看出来了,单泓作是喜欢你,可你对他没那意思,是不?”
不是……单泓作怎么就喜欢她了?
校长大概喝的有点上头,眉毛胡子一抖,乐呵呵笑着什么话也能说:“其实我知道,你跟陈斯锐,你俩不是亲兄妹,对吧?”
全程听热闹的新娘子拐了拐她胳膊:“你说我当年多蠢啊,以为你们是亲兄妹,还傻不愣登的让你撮合我们。”
“哎,还有啊,我哥应该是喜欢过你吧?”说着,回头看了眼和陈斯锐坐在一张圆桌上的单泓作,回头点了点她,低声说:“我以前偷偷见过他给你写情书。”
……
“多少年了,你们两个,还没在一起?”单泓作喝了口酒,似是而非的看了眼旁边桌,金丝边镜片下隐着调侃的笑意,“这么说,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努力一下?”
“你要是愿意,”陈斯锐明目张胆看着在跟老校长“周旋”的人,眼底藏着笑,表情却说不出的寡淡,“我不介意再和你来一场球赛,球架也行。”
单泓作哭笑不得……和你,大魔王锐神?有这么明摆着“欺负人”的?
酒席散场,老校长俨然已经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拉着陈斯锐的手像亲儿子一样,对他当年的选择仍旧有些遗憾,不住的说着可惜可惜……最后搭着两人肩膀,非说要喝他们喜酒,听陈斯锐答应了才放他们离开。
***
把陈斯年送回家,出去买了两支蜡烛附带选了一个手电,回来,开了门,进去。
房子已经空了很多年,早就停了电。
屋里漆黑一片,他坐在沙发上,盯着簌簌跳动的火苗,回想,已经多少年没回来过了?
高二那年转去体校开始,到上大学,后来父母出事,再没回来住过。
墙上时钟还停在离开的当年。
想起下午陈斯年坐在地上给他收拾书的情景,仿佛觉得又回到了小时候。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变。他对她感情没变,心思没变,可再听到她说的话,看他的眼神,又觉得,好像,再难回去了。
在烛光的映照下,下午被她拖出来,那个被磨损得有些破旧的纸箱子依旧躺在桌角边。
里面全都是与她有关的东西。
他努力赢来的奖杯,本想送给她,却被气势汹汹的丢了回来。她给他改过的卷子,替他抄的英语作业,给他精心设计的手写体签名,还有帮他申请的□□号,一板一眼的抄在纸上。
端详着粉红色的小纸片儿,清秀端正的字迹写着账户名:陈小三。
忽然笑了笑。
那会儿小学英语课从一学到十二,总记不住,气得她指着他的名字说:陈斯锐,斯锐,three啊……那之后,不管默写还是考试,three这个词,再也没写错过。
甚至于……就连她曾经写给别人的情书,那个画了两颗爱心,无数次想扔,都没扔的粉色信封。
除此之外,那封白色的,是他偷偷从单泓作那里截下来的,再加之还有她亲笔写给单泓作的粉色情书。那一刻,冲动霎时淹没了理智。
于是,有了后来的球场约架。
***
姑姑一家当晚回了县城,陈斯年独自待在房间里。
曾燕是名体育记者,参加完酒席当天赶回去工作,在机场大巴上联系她,知道她近期都在国内,给她介绍了一份随队翻译的工作,本来谈好了价钱日程,最后得知是陈斯锐带的球队,没多想,又推了。
惹得那边没好气的数落她。
陈斯年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
……
“单泓茹和魏和山都能结婚,你跟他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怎么这么轴呢?”
冰箱打开,里面除了半袋散装大米,什么都没有。
曾燕还在说。
……
上学那会儿,全学校就算不知道单泓茹喜欢陈斯锐,但也知道单泓茹跟魏和山八辈子不合拍,两人见面就掐,批评通报栏上有单泓茹一定就有魏和山,这么两个人,谁能想到竟然会结婚?“所以呀,你不是轴,你是傻,傻透气了。”
“……我怎么傻了?”
“你当年都能替别人抄情书,不是傻是什么?”
盯着半袋散装大米,脑海里好似有一根线被接上,蓦然想起了那个粉红色的爱心信封。
……
老房子年代久远,楼道里的顶灯不是坏了就是被盗了。
陈斯年关上防盗门,在漆黑一片的楼道里接到了她爸的电话。
她妈的病情越加严重,最近的检查结果医生建议安排做手术。可是颈椎手术不是小手术,她妈担心,百般犹豫。
“爸爸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休学半年,在你妈身边陪着她,学业什么时候都好说,但是有你在,你妈她心里才踏实。”
望着漆黑的楼梯,情绪乱糟糟的呆了片刻,安静了一会儿,伸手摸到栏杆。
“哗啦”一声,钥匙撞击在生了铁锈的扶手上,清亮的金属声一路往下,传遍了整个楼道。
摸出手机正要开手电,忽然有束灯光自下而上照上来。
顺着光,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在楼下家门口的陈斯锐。
手电筒的光都照在了脚下的台阶上,她下来,隔着一级台阶和他对望。在模糊的阴影里,只听到熟悉的声音:“小森的妈妈同意让他参加这次比赛了。”
她哦了声。
“你说要帮他补习?”
毕竟他妈妈首先担心他的学业,只要学习成绩不下滑,其他一切都好说。
“为什么不接随队翻译?不是说要帮小森补习?”
看吧,曾燕果然是他安排的,她一点没觉得意外:“这是两回事。”
“因为不想见到我?”
觉得好像无话可说了,没再吭声,饭也不打算买了,转身想往楼上走。手电筒的光忽然暗下去,陈斯年下意识用力抓紧了扶手。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去体校?”薄凉的语气如芒在背,身后沉着气,一字一字说出她最不想听到的事实,“因为你说再也不想见到我,因为和你赌气。”
这么多年。
你说说,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手电筒被木然的放进手里,身后,开门关门声传来又飘远。
老旧的防盗铁门吱呀作响声回荡在沉寂的楼道里。
脑海里,仿若有道像极了的声音同时回响起来:“陈小四,你这么讨厌,以后我再也不等你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