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梦里都是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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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半路，手机在裤兜里嗡嗡震了声。
陈斯锐听到了，但没看。一路开到火锅店门前，停了车，熄火。往外看了眼，隔着两道玻璃和人行道，见店里还有最后一桌外国客人，就等了等。
手机又响了声。
删了一条无关紧要的短信，再点开。意料之中，粉红色的头像上一个小红点。
他不常用微信，智能手机兴起来两三年才换了触屏手机，为的是看陈斯年的朋友圈。直到现在，也不太愿意跟人用微信聊天，觉得麻烦，有事不如直接打电话，所以一开始就屏蔽了所有人，只给她设了特别提醒。只要一响，就知道，是陈斯年。
然而，往前三年多，能听见微信响的次数，寥寥其数。
……
陈小四：有时间，介绍你女朋友给我认识吧。
陈小四：我好跟我妈汇报呀，要不然她老人家不放心你，从小当你跟亲儿子一样……
看了两遍，慢慢拧起了眉，仿佛裹挟着云雨，越皱越深。
店里，最后一波客人离开，老赵热情的把人送出门外，生涩的口音重复着几句中式英语。回头，看见对面熟悉的车，眯着眼睛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里，陈斯锐收起手机，降下了玻璃。
“回来了？东子他们早回去了，还没吃吧，进去吃点东西？”老赵热络的招呼着，把人领进店里。
靠窗的大圆桌还没收拾，整个大厅里都充斥着红油辣子的香味儿。
“刚才最后一桌，能吃的都吃了，店里没菜了，给你尝尝我今早上才包的水饺。”老赵端上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准备自己吃的，正好你来了。”
老赵在对面坐下，又想起来给他递了一小碟芥末：“三鲜猪肉的，吃芥末不对味儿，能吃就吃点。”
老赵深知他的习惯，每次来吃什么都少不了一叠芥末。
“等下次，下次我还包豆腐的，叫你来吃，蘸着芥末才对嘴儿。”
“没事儿，这就挺好。”陈斯锐寡淡的脸上，让老赵唠叨了一通倒是笑了。
两盘饺子全让给了陈斯锐，老赵坐在对面，干喝了两口酒，也不动筷，看他笑了才算是放心：“去看过了？没事是吧？”
老赵放下酒杯，咂摸着嘴儿。陈斯锐下午从他这里看到新闻跑出去的，发生了什么事他自然知道。看他点头，乐呵呵的又抿了口酒，念叨着“没事就行”。
饺子快吃完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细细密密的淋在玻璃上，糊了一层水珠。
“那女孩，不是你妹妹吧？”老赵收了酒杯，换了壶清茶，又坐回对面。不等回应，漫不经心的笑着望他，“那天晚上，就是你们从纽约回来在这里吃饭的那次，我看见你老盯着人家姑娘看，怎么都不像是哥哥看妹妹。”
老赵笑着调侃：“关键是人家姑娘还不带理你的。”
陈斯锐抿了口茶，听着听着，刚凝起来的目光忽然淡了。
“那个让你开始吃芥末，想见却不敢去找的人？”老赵看着对方近乎尘封住的表情，好似看到了答案，“她就是你的那个四号？”
施许东他们以往来这里，时常在饭桌上开玩笑，关系熟了，有关于陈斯锐的也听到了一两次。
“是她。”
陈斯锐始终望着窗外的目光，终于落回到茶杯上，眼底有什么东西隐隐浮动着，像浮着一层暗光，凝起来的眉心慢慢纾解开。
“听东子说，你今年特意跟着球队一起过来，也是这个原因？”
是。
当然是她，也只有她，能让他放下一切，甚至放下至今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千里迢迢来找的人。
陈斯年。
那个苦心拉扯着躲了他三年，也从没让他放下过的姑娘。
国外特训每年都有，今年这次基本上是对球队新队员的赛前训练，本不用过来，但是从陈斯年父母那里听说她想提前毕业，可能还想留在国外。所以，他定了机票，比球队提前了半个月来到波士顿。
在纽约球馆遇见她的那天，是他落地后的第三天，是想去找她想了无数次的三天。却也像从前一样，把车开到学校外面，干等着，坐一下午。到学校放学的时候，在朋友圈里看见她要去纽约，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定了当天最早的机票。
从纽约回来，他故意让冯成成几个人住在球队公寓里。事实是，他跟施许东两人是提前来的，只跟领队要了两个房间的钥匙，哪有什么空余的房间住人。自己出钱多租了一间，把施许东叫过去挤着，两间房让给了冯成成。
即便要日常训练，冯成成每次贴在周围，找他合影拍视频也从来没拒绝，就是为了时常从另一个手机里听听她说话。
有时候冯成成跟她聊天他就在这边看着屏幕，看着她跟自己聊天时很少出现的语气，看她忍无可忍大骂“给我滚蛋”……逼不得已解释跟他只是邻居和同学，名字只是巧合，其他任何关系都没有。
每一句话，都能想象出她在另一边气得张牙舞爪的样子，就跟小时候弄坏了他的钢笔，还死活不肯承认，编瞎话骗他时一样。
可那也终归只是小时候。
有些事过去了才知道珍贵，珍惜过后更觉得遗憾，遗憾能不能回到从前。
这么多年，没有让他多在意的人和事，唯有陈斯年，也只有她。小时候是，三年前是，现在也是。
飓风登陆的那晚，断电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怕黑，又是一个人，打电话没人接，没顾得上其他，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路上，狂风吹的车体打滑，两次撞在路边上，膝盖碰上方向盘，撞上了旧伤。
疼，但也忍着。
直到站在门口，拉开半开的门，在满目漆黑的空间里看见蹲在沙发边的小人影，蜷着身子，抱着膝盖。闻声回头，清亮的瞳孔隐在黑暗里，藏满了惊慌。仿佛小时候偶尔家里停电，等他下去，躲在沙发上的人也是，无辜又慌张的看着门口。
那一瞬间，忽然忘了膝盖上的刺疼，不自觉的叫她：“年年。”
看她暗自松了口气，想看他却找不到目标，只是漫无目的的望着大门。在地上蹲着，仰着头，问他怎么来的。他忽然想去抱她。走到近前却也终究忍住了冲动，只是伸手拉她起来。
担心再次断电她看不清，第二天开车出去，然而转了一上午也没有找到开门的灯具店，下午又去，敲开了一家五金店的门，才终于买回了一台照明灯。
一开门，她兴冲冲的跑出来，如蒙大赦一般说来电了，让他回去。
她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哪会不知道，之前才跟她说来电了就走。不放心她是真的，更多的是自己都不想承认的私心。她出来上学三年多，能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也唯有这次，让他光明正大的有机会待在她视线之内。
小时候两人在一张床上睡觉都是常有的事，现在跟她独处一室都觉得是奢侈，甚至还想多停几天电，他也能心安理得的赖着她。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让他别再管她。
他知道，不敢逼她太紧，所以隔了几天没联系，也不给她打电话。
直到今天，看见新闻，就在她住的地方。看见有人中枪，中枪的女学生方方面面都像极了她。
茶杯从手里脱落，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一路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耳朵里除了不断重复的“无人接听”，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十几分钟的路程，漫长的，仿佛又从头走过了二十七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敢想，如果真的是她，怎么办，是真的不敢想，连一丁点念头都不敢有。
飓风那晚，施许东死活没能拉住他出门，气得说他疯了，不要命了。
是，他是疯了。
只要一想到陈斯年可能就这么消失在他生命中，就觉得此生无望了。以后每一天的觉该怎么睡，饭该怎么吃，水该怎么往下咽，该怎么呼吸……
他都不知道，都不会了。
以后的陈斯锐还是不是陈斯锐。
如果没有她，于他来说，剩下这辈子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孤独终老。
终究，上天待他不薄。
开门的一瞬间，看见人好好的站在眼前的一瞬间，周身浑然一空的无力感，险些，让他站不住。本能抛开了理智，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抱她。感受到怀里切实的充盈感，终于感觉从地狱回到了人间。这一刻还能见到她，往前二十七年，经历的所有磨难，都值了。
“陈斯锐。”
有气无处发的闷声，叫他。
头发上的水悉数曾在了胸口上，怀里的人铆足了力气推他，直到陈斯年揉着撞疼的脖子，气得红着眼瞪他，他才反应过来，又想扇自己一巴掌。
三年前，她为了逃开他，自己跑到美国上学。他用了三年多的时间，让她以为从前的事都过去了，这次再见她，也时时告诉自己，一点一点来，不能心急。
知道她想避着他，他故意没说明球队归国时间，让她误以为他们会一直待在这里，是为了让她毕业回国，没成想让施许东说漏了嘴。后来跟她室友聊天，让她认为自己有女朋友，只想让她觉得自己对她没什么企图，不用躲着他。
然而，没想到，她反而离得他更远。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梦里都是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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