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宝嫣

4、拾得将军与九连环（二）

　　我没有什么事要做，纯粹是想自个儿去街上玩一玩。
　　白日的都城很热闹，有摆摊的，玩杂耍的，还有卖冰糖葫芦的。茶楼酒肆里坐满了人，谈笑的，喝闷酒的，真是热闹。身在琉璃阁，出入灯红酒绿的夜宴，我的生活也并不宁静，同样是人来人往，觥筹交错。但是那种子热闹和这种热闹不一样，那是暧昧、虚伪甚至还有些病态的，而这，却是真真切切，现世安稳，让我的心底里不由觉得踏实。

　　街南头有一空地，远远望去聚了不少人，我自然也得去看看热闹。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在说书，人太多，我挤不进，只能站在外边听。但听那说书先生说的是本朝太祖皇帝与皇后相识于微的故事，这一段传奇也算是无人不知了，但这说书先生又自己添油加醋了不少的情节，听得是高潮迭起，围观的群众不时为着他的故事叹息或微笑。那说书先生说得正酣，突然话题一转：“其实当今皇上也是重情之人，你们可听过他与那容妃的故事？”这个故事我还真没听过，说书先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话说这容妃与皇上初次相识互不知道身份，却只凭一眼就生了情愫，奈何当日不过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本来以为各自永不相识了，后来又是怎样相遇的呢？”怎样相遇？说书人用扇子猛的一敲桌面：“且听下回分解。”
　　所以说，我是最不喜欢听说书的，今日听了，非得牵肠挂肚个一日才能听到下文，而明日我有没有时间出来还不知道呢。围观人群慢慢散去了，我站在那没有动，猛然瞥见旁边居然也站了个青衣男子没有离开。我偷眼去瞅他，见他面带微笑像傻了一样，刚瞅了两眼，那男子已回过神准备离开，见我站着那偷看他，热情地招呼我：“姑娘，今日没有了，明日再来听吧。”
　　我顿时觉得有几分尴尬，抬头对他笑一笑：“我刚是想问一问路。”
　　“姑娘要去何处？”
　　去何处呢？我搜肠刮肚的想，猛然想到哥哥曾经送我的白玉九连环，我知道都城最有名的玉器名叫善水斋，取的是上善若水之意。我曾听温妈妈说起过，因为喜欢这个名字，所以一直记着。这一下正好拿出来问路，急忙问道：“不知道善水斋该往哪边走？”
　　那青衣男子转头唤道：“德明，善水斋是往哪边走来着？”
　　我这才发现他身边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个人，且相貌很是奇伟。心念一动，不禁多打量了这青衣男子几眼，这才发现虽然他看似一身普通青衣，但那衣料贵重，更以金丝夹杂织出暗花，平站着不觉得，一行动便觉得有光华流动。至于容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身值钱的衣服先入为主，也觉得天圆地阔，一派贵像。

　　善水斋是名店，气派果然不小，一进门就有伙计热情地过来招呼，入得里边才发现店面共分了三进，每一进的靠壁处均有高大的紫檀木架，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玉器，有首饰，也有如意和装饰品。我本是直奔着九连环来的，但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玉器，件件温润可爱，忍不住驻足观赏把玩起来，等到尽兴一抬头才发现，太阳居然已经当西了。
　　真的太晚了，好在今晚没有预定要去赴的聚会，但出来的时候没有特别和小霏说，那丫头怕是该着急了。于是赶紧让伙计拿出九连环给我看看。那伙计拿出一溜木头盒子一字排开让我挑选，有赤红色的、碧绿色的，但是我怀念着哥哥的那套白玉九连环，总是觉得其他颜色的陌生了一些。眼尖看到柜上还列着一个同样式木盒，想也是九连环，便请伙计拿下来看看。伙计颇有点为难，说是方才已经被定下了。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我连看都不曾看过，伙计就担心我要夺了，可不是小人之心么？再说，越不让我看，我还越想看，正琢磨着如何让伙计就给我看一眼之际，身后有人说话了：“这位姑娘也没说要，不打紧的。”听语气像是买家，这句话可说到我心坎上。我回头一看，心却突然漏跳了一拍。
　　居然是庄庭月。不知道为什么，他和那个叫穆尹合的，好像总是约着一起出现似的，第一次就是一起见的，这一次，姓穆的还在我房里蹲着，这里又看见他了。

　　他不惊讶，只揖了揖：“阮晴姑娘。”
　　我没有应声，但见伙计捧出了那个木盒，顺势去看。木盒里装的是一件白玉九连环，和哥哥送我的很像。我伸出手去摸，触手温润的感觉也很相似。那样像，像到我的鼻子都要酸了。
　　我说：“这串白玉九连环真是漂亮，玉身通透，毫无瑕疵，做工也很精细，相信上手把玩时感觉一定很不错。”
　　他笑：“听起来姑娘对九连环很有兴趣。”
　　我点头：“小时候常常玩这个。”
　　他又笑：“若姑娘没有急用，不妨再等一等，老板对在下说过不久便会有新的九连环来，在下会请老板为晴姑娘留意留下套白玉的。今日这个在下实在要得急。”
　　他风度翩翩，对我这样的身份还言谈有礼，又笑得那样好看，的确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浊世贵公子，如果多看几眼，只怕呼吸都会停顿下来。
　　我也对他笑，用最大方的姿态：“无妨，我也不是非得要白玉的，赤玉和碧玉的一样很好看。”
　　伙计捧过了碧玉的九连环，我指着笑道：“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他一愣，也笑了。

　　九连环、匕首、胭脂盒
　　东西虽然不多，但身为一个儒雅有礼的公子自然会表现自己的风度，所以庄庭月遣他的小厮帮我把东西送回去。
　　那小厮说：“公子可是我们……”
　　我连忙摇头：“不用麻烦了。”
　　庄庭月笑道：“我还需要选一些东西，还不能走。”又转头对那小厮说：“寒青，务必要将晴姑娘的东西送回去，我在这里等你。”
　　那小厮应了声好。
　　不管如何，他的确是个好人。

　　而那寒青虽然答应了，也的确帮我拎着东西回去了，但脸色很是不善。主子有急事，他也心里着急吧。可我还是忍不住在街边买了一大包热乎乎的炒栗子并一包桂花糕，见他脸色又青了几分，这才一直的抄小路，又加快了步伐，总算脸色没有一直寒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