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传》李佳羽

5、围猎刺杀

　　她匍匐在地，只听得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耳膜嗡嗡鼓荡，姜婉悲催的想，自己不会就被这四亲王当成大亲王的细作杀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身微微一顿，随即车帘被人掀起。
　　齐炽当先下了马车，姜婉急忙调转了跪着的方向，却听齐炽道：“跟上来。”
　　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跟着跳下了马车。

　　车外阳光灿烂，姜婉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那没有围墙的天空，忽然觉得心底一阵高兴。
　　她快步跟上齐炽，正听他吩咐道：“准备沐浴更衣。”
　　姜婉没有在意，却见齐炽转过头来：“沐浴更衣!!”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吩咐她呢？可刚才他不还在怀疑自己是大亲王的细作吗？
　　看着齐炽扬长而去的背影，姜婉忍不住道：“真是个怪人。”
　　书墨见状道：“嘀咕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姜婉撒腿就跑，又听书墨道：“柴房在后院，动作快些。”
　　半个时辰不到，姜婉提着最后一桶热水倒入木桶，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恭敬的道：“王爷，水准备好了。”
　　齐炽放下手中的书，掀帘而入，目光掠过姜婉恭敬垂着的头，低声道：“更衣。”
　　姜婉脸颊一红，笨手笨脚的去解齐炽的领口。
　　齐炽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表情，眸色愈发深沉。
　　待齐炽脱了浑身衣裳，姜婉的脸早已红得像蒸熟的螃蟹，她捡起地上的木桶就要走，齐炽却再度叫住了她。
　　“给我搓背。”
　　姜婉眉头紧皱，这是撞了什么鬼？！
　　“王，王爷身份贵重，奴，奴婢怕……”
　　“叫你过来便过来，废什么话！”
　　齐炽冷声道：“莫不是还想回绣春坊去？”
　　想到绣春坊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姜婉吓得一缩，只得缩着脖子又走了回来。
　　一只丝瓜瓤朝她飞过来，姜婉下意识接在手里，怒目瞪了齐炽一眼。
　　这些主子都像生活不能自理的，脱个衣服要人伺候，沐浴也要人伺候。
　　她心底腹诽着，走到齐炽身后搓了起来，心里这么想着着，手上却还是忙起来，哎，身不由己啊。
　　丝瓜瓤触水一片柔软，而饶是如此，姜婉还是觉得齐炽的肌肤比这丝瓜瓤还软上几分。
　　看着他宽阔的肩背上一块伤疤，姜婉有些诧异怎么一个皇子也会受伤，却听齐炽道：“那是年幼时被人刺杀时所留下的疤，很可怖是吧？”
　　姜婉急忙跪地：“奴婢罪该万死。”
　　“说说，何罪之有？”
　　“奴，奴婢……”
　　姜婉暗恨自己这被嬷嬷虐待出来的条件反射，怎么动不动就跪！
　　“行了，这不是绣房，起来吧。”
　　齐炽伸手去拉，姜婉下意识就握住了他的手，紧接着姜婉就觉得整个人腾身而起，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就重重砸进了热水中。
　　温热的水呛入肺腑，不会游泳的她吓得死死抓住了齐炽的前襟。
　　“知道陛下让王爷选奴婢的意思吗？”齐炽的呼吸靠近姜婉的脸颊：“宫中也有宫女被陛下宠幸而封为妃子的前例……”
　　蛊惑的声音就在耳际，姜婉却莫名其妙想起凌懿那张妖艳的脸，想起她用甲套划破自己的脸颊，阴狠的道：“本宫让你妖媚惑主……”
　　一瞬间，怨气迅速在胸腔聚集，姜婉睁开眼的一霎，眼底一抹坚毅的神情一闪而逝。
　　不过那表情一闪而逝，姜婉迅速喘了口气道：“奴婢不敢，只要能不惹殿下生气，便是奴婢的福分。”
　　齐炽松开她，看着姜婉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道：“你看如何？”
　　书童书墨从房梁上利落的翻身而下：“这丫头骨子里有股狠劲儿。”
　　齐炽睨他一眼，起身道：“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书墨一边伺候齐炽更衣，一边道：“瞧着是有些可疑，可若是细作，刚才岂非应该投怀送抱？”
　　齐炽笑道：“这或许就是她高明的地方。不过不急，三日后便是陛下定的围猎之期，届时再看，不行……”
　　齐炽没有说完，可眼底的杀意却毫不掩饰的激射而出。
　　门外，姜婉捂着心口跌跌撞撞的跑回了下人房，齐炽安排她贴身伺候，故而她便住在了齐炽房间的偏房，以便随时召唤。
　　姜婉剧烈的喘息尚未平稳，就听书墨道：“姜婉，殿下叫你做好准备，三日后跟随他参加皇家狩猎。”
　　姜婉心头一惊，想着齐炽会不会借此机会杀了自己，这三日便过得战战兢兢，陪尽小心。
　　三日后，她便有些发烧。
　　一大早又随齐炽起身去了皇家牧场，姜婉的精神越发委顿了几分。
　　皇家猎场占地千亩，将一座棋盘山围在了正中央。
　　山中道路曲折复杂，故而得了这样的名字。
　　齐炽等皇子刚抵达便向陛下请安，姜婉昏昏沉沉去了随行的帐篷，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正准备乘隙休息片刻，一掀帘却看见七亲王坐在自己的帐篷里。
　　她心底一惊，急忙就往帘外退，不等七亲王开口便高声道：“七殿下，您走错了帐篷，这里是四亲王殿下的扎营地。”
　　猎场人多，闻声齐齐转过头来。
　　七亲王掀帘而出，不高兴的看了姜婉一眼：“啊，这样啊，这里是四哥的营地啊。”
　　目送七亲王离开，姜婉才松了口气，正准备进帐篷休息，书墨匆匆赶了过来：“姜婉，快跟我来。”
　　姜婉无奈，只得跟了书墨而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几个亲王英姿飒爽的高坐马上，而他们前面，一个风范极为出众男子一身戎装高踞马上。
　　眉目轮廓分明，带着一股上位者惯有的气势。
　　姜婉一看，那边便是前几日顶撞的摄政王-沈无虞了。
　　沈无虞看了看姜婉，认出她来，嘴角微微牵动一下，没说什么，转身跟几个王爷说话。
　　姜婉回想当日冒险进言，想必摄政王对此是受用的，不然怎么会与几个亲王狩猎，无非是要观察齐王的其他子嗣，几个亲王是否心生二意，也需要牵制前朝百官，以平改朝换代之非议。
　　宫里传闻，国不可一日无君，但现在不是皇帝挑选摄政王，而是摄政王挑选皇帝，以沈无虞如今的势力，想要改朝换代自己称帝也是可以的。
　　“行了人都齐了，摄政王沈将军，可以开始了。”七亲王谄媚的看向沈无虞，要知道摄政王兵权在握，羽林军里多少与沈无虞多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兄弟。
　　七亲王目光却阴冷的落在了姜婉身上。
　　姜婉一头雾水，被书墨拨落到了齐炽身边。
　　“本王提议，只狩猎动物未免单调，让每个皇子出一名侍女，若是侍女被逮到，便算输。”
　　姜婉闻言豁然看向七亲王，这个恶毒的男人，不过因为自己刚才叫破他在自己帐篷的事，便做出这样睚眦必报的小人行径来！
　　齐炽看了她一眼，递了一把匕首给她：“你自己小心点儿，棋盘山道路崎岖，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地倒也不难，挨到号角响起即可。”
　　姜婉握住匕首，心底忽然浮动起一抹暖意来。
　　四亲王齐炽对自己的戒心她是知道的，可这样一个男人，最终还会为自己考虑，然而那个七亲王，自己未曾得罪他，他居然能出这么馊的主意，只为了整治自己。
　　看着那些和自己一样战战兢兢的侍女，有些还是和自己一同被选出宫的，姜婉心底的怒意更炽。
　　铜锣一响，马儿们脱缰而去。
　　姜婉却没有像那些宫女一样立刻四下乱跑，她牢牢记着齐炽的话，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哪里才算是安全的？
　　姜婉目光四下一扫，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像洞口的地方。
　　她拔腿就跑，身后却紧跟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婉回头，迎上一张略微狰狞的脸，那女孩儿也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大，可一脸拼命的狠意，叫姜婉都有些心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姜婉心底警铃大作，伸手就握住了匕首。
　　“姜婉！去死！”
　　小宫女见自己暴露，干脆拔出匕首就冲了过来。
　　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姜婉眼见得这般危机的情形，她也很庆幸自己没有慌乱。
　　姜婉侧身避开对方的攻击，右手一砍正中对方手腕。
　　啪嗒一声，对方匕首落地，姜婉右手顺势一抬，匕首就架在了那小宫女的脖子
　　上。
　　“都是奴婢，你干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那小宫女泪莹于睫：“凌懿王妃说了，不杀你，便杀我。”
　　“又是她！我究竟哪里得罪她了？”
　　“娘娘说你狐媚惑主，勾引大亲王。”小宫女哭哭啼啼，却忽然翻身一滚，捡起地上的匕首就朝姜婉的小腹戳去。
　　姜婉大惊失色，下意识一脚踢过去。
　　巨大的力气将小宫女踢得倒飞而去，匕首从她手中脱出，斜插在了她身后的地上。
　　眼看那小宫女若是摔落，必定会落在匕首上，姜婉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
　　然而，饶是她反应快速，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小宫女“啊”了一声，就瞪着一双眼断了气。
　　身下迅速洇开大滩大滩的血，弥散开的血腥气息叫姜婉反胃做呕。
　　她知道血腥气味一定会招来猛兽，当下不敢犹豫，朝着自己选定的山洞跑去。
　　山路难走，姜婉一身宫装，走得艰难。
　　她干脆将裙裾撕了一圈儿，这才气喘吁吁的看向山头。
　　望山跑死马，那山洞眼看着近在咫尺，可偏偏她跑了许久它却好像还是那么远。
　　叹了口气，姜婉转头瞧了瞧，干脆缩身躲到了一块巨石之后。
　　她刚躲稳，身边就传来了马蹄声，姜婉握紧匕首，顿时提了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