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后注意》奚木亘

5、佳人有约

　　吃饭间隙，易言羽看了下手机，他妈发来消息，问他安顿得如何。易言羽拍了一张即将见底的细粉碗回了过去，说他和同学正在吃饭，同学带的这家店味道不错。

　　林箬竹女士没回复，想来也是在吃饭。林箬竹女士也不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人，她有点格外的爱好，就是看小说。上至仙侠下至种田，前至古幻后至现言，看得太多涉猎太广，时间不够全靠挤，所以吃饭也在看，为了专心，还会把手机消息通知关了。

　　易言羽还小的时候，被易韧梁同志带着看恐怖片，到了半夜就睡不着，抱着被子想去找妈妈。
　　即使是在自己家，大晚上乌漆麻黑走路对易言羽来说也很恐怖，借着阳台透进来的光，他跌跌撞撞摸索到了爸妈卧室的门，一旋开，林箬竹女士眼睛里闪着微光，和他对视了个正着，瞬间就把易言羽吓哭了。

　　手机光自下而上打真的很吓人，照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还缺失了一部分五官。易言羽一嗓子嚎醒了易韧梁同志，后者瞬间弹起，边含糊问着怎么了怎么了，边利索地啪一声开了灯。
　　瞬间亮堂的屋子闪了易言羽一下，他的哭声一顿，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去看，刚刚的女鬼又变成了他亲爱的母亲。

　　就是大半夜看小说被抓了个正着的林箬竹女士脸上表情一时有些精彩。易韧梁看看站在门口的儿子，又看看坐在一边掩耳盗铃把手机往被子里塞的老婆，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在被易韧梁收了几个夜晚的手机之后，林箬竹女士终于调整了小说时间，从熬夜变成了吃饭。
　　……完全没有变好啊！

　　但是家里没人管得住林箬竹女士了，父子俩互相无奈，却是谁也不敢去触女王的霉头了。

　　易言羽放下手机，郑卓顺口问：“你为啥近视啊？近视几度啊？平常不戴眼镜看得见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郑卓已经身子后仰，努力地把手伸到够得到的最远的地方，并费力地笔出了一个三的手势。
　　易言羽：“……你好，我是近视，不是瞎子。”
　　郑卓笑起来，拉回椅子。

　　说起易言羽近视，这个锅林箬竹女士应该也有一份。因为自己看小说被抓包，惨遭收手机之痛的林箬竹女士，对初三毕业有了自己第一个手机的易言羽格外开恩，从不在晚上收他手机，大有“我经历过的苦，不能让我的下一代再经历一次”的意味。
　　初三毕业，谁能指望易言羽有良好的自制力呢。在毫无限制的畅快暑期快要结束时，易言羽在某一天睡醒忽然发现，自己远处的世界模糊了些许。
　　眼镜则是还没去配，就算性格宽如易言羽，他也没敢轻易告诉林箬竹女士，自己近视了这件事情。
　　会被杀掉的。易言羽捂住脖子，想到后果几乎不能呼吸。

　　边吃边聊的时间过去很快，按易言羽的形容，和他的八月假期有的一拼。六七月都过得优哉游哉，但是进度条一拉到八月，眼睛一睁一闭，他就来新学校报道了。
　　郑卓对此深表赞同，两个人还用力握了握手。
　　下午才来学校收拾宿舍的人也多，校门口的车位始终没空过，但不妨碍人走路。
　　郑卓眼睛左右看，忽然一拍易言羽的肩，说：“我感觉很多人看我们。”
　　说完范围缩小，带点酸味补充：“好像是看你。”

　　易言羽眉头一挑，倒没多意外。他知道自己长得还行，属于浓眉大眼正统帅哥那一挂，但是在这种大家都忙着搬行李的时候，郑卓还能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倒不知该说谁关注点更偏了。
　　郑卓还在拍他，跟特工似的：“三点钟方向有目标，大美女。”

　　易言羽没顺着他的话目光偏移，而是看向郑卓，等到对方看向自己，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好意思，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郑卓：“啊！好可惜。”

　　话是这么说，其实也没到那种地步，易言羽只是稍微夸张点，推说眼睛不好这种事情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不用和不熟的人打招呼。
　　以前世界无比清晰的时候睁眼说瞎话还有点心虚，现在远一点真看不清了，他就越说越心安理得。
　　适时装傻充愣，有益身心健康。

　　走进校门之前，他还是好奇心驱使匆匆瞥了一眼郑卓说的大美女。对方背对着他，高高瘦瘦，和脚边大号行李箱一比，会让人思考她能不能提得动，从她打电话露出的一截手腕看得出来皮肤挺白，其他就没有了。
　　说到白，易言羽走神想起了蔺远臻。
　　蔺远臻好像也这么白，个也还高些。

　　话说这小子，怎么说有事先走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易言羽这才后知后觉打开微信，对方确实没来消息，时间停在上次联系的八月十号。
　　今天都八月十七了。

　　易言羽想了想，发过去一句：吃了吗？
　　两分钟后手机一震，备注蔺小哥的联系人发来信息：在吃。
　　又一震，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看起来是手机藏在桌下只露了个摄像头的视角，占据画面一大半的是酒店的一次性碗筷，另一小半是一个举着酒杯的男的。
　　接着又一震：我爸教师聚餐。

　　这场面易言羽不陌生，他小时候也经常被林箬竹女士拉去老师的聚餐会。这个小时候是他小学，不是他的初中，要让他初中对着自己的一众老师吃饭，呵呵，让他去死更为痛快。
　　易言羽当时就乐了，低着头回复：应酬啊。
　　蔺小哥甩来一个【馒好笑的】表情包。

　　他打字打着打着，旁边郑卓悠悠叹了口气：“你好像在哥的身边，又好像离哥非常遥远。”
　　？说得好像他在偷情。
　　易言羽当即手机往兜里一塞，搂住郑卓的肩往怀里一带，对方比他稍矮点，被带得一个踉跄，在他怀里迷茫抬头，莫名有种小鸟依人的味道。

　　人拖着调子：“别多想，哥的心里只有你。”
　　小鸟：“……”
　　小鸟振翅逃离。

　　回到宿舍，有的位置空着有的有人，郑卓交际花似的一个个打了招呼，还顺带介绍了易言羽。
　　相比于郑卓的自来熟，易言羽就属于正常交友那一挂，他礼貌地和宿舍内的人都交换了名字和联系方式，但是等到要备注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除了早在之前单独交换的郑卓有名字外，其他人都空着备注。老毛病，易言羽也没好意思一个一个再重新去问对方叫什么，干脆直接推荐联系人发给郑卓，让对方帮他认一下人。

　　易言羽连发五张名片，紧跟：帮我看看叫啥。
　　郑卓：……服了你了哥，三分钟有没有到。
　　易言羽：哥再接再厉。
　　郑卓的床上传来一阵跺床板的无能狂怒声。

　　大家不太熟，不容易打开话匣，基本都是各自躺或坐在各自的床上玩手机，也有结伴出去逛逛学校的。
　　郑卓躺得太无聊，拉上几个出门了，易言羽没去，在这个学校还有三年，逛景点这种事情不急于一时。

　　他正在和初中同学聊天，他同学上的学校军训早开始了，为期一月，七月底就开始跟他哀嚎，一直到现在八月中下旬，字里行间透着麻木。

　　同学姓黄，单名一个立，在易言羽备注里是黄小鸟。
　　黄小鸟显然是在军训的休息空挡里回的信息，他拍了一张太阳和阴影的分隔线发过来，说这是毒区和安全区的交界。
　　然后又发过来一张图，是一个仍然在烈日下暴晒还没休息的班级，说：看，天选之子。
　　易言羽：你少幸灾乐祸，一会就是你了。
　　黄小鸟：少挤兑我，你不也要开始军训了，迷彩服真的热，给我热没了，还掉色我靠。
　　易言羽：说起来迷彩服，我们班还没发呢，我得去看看班群，我报道完就屏蔽了，眼不见心不烦。
　　黄小鸟：看去吧，我们集合了，拜拜了您。

　　易言羽没再回，转头点开了名为【高一六班】的班级群。老班id篱落，没改成姓名，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艾特了很多次全体成员。
　　易言羽耐心地翻到最上面，想看看老班有什么指示，消息一到头，发现老班纯纯是烽火戏诸侯，光艾特不说事。

　　易言羽：“……”
　　易言羽又往下滑，新班群没什么人说话，都是老班一个人的独角戏，然后过个十几分钟，有人稀稀拉拉回收到。
　　主要内容就是讲大家多多关照，然后军训时间，注意事项，提前准备，中间还发了一个文档，叫填一下尺码，好发迷彩服。最后一条是今天刚发的，老班说晚自习六点半的时候去教室集个合，自我介绍一下认认脸，顺便发一下迷彩服。

　　感觉迷彩服才是重点。没点开过班群的易言羽赶紧补车票，文档一开，发现就差他一人。
　　有点尴尬。易言羽顺手填上L，希望没误事。

　　日头逐渐偏西，郑卓还没回来，倒是发了个信息问易言羽要不要出来吃，还是他带一份。
　　易言羽：稍等。
　　转头点开蔺小哥聊天框：应酬结束了吗，晚上一起吃饭？
　　蔺小哥秒回：在宿舍，你可以来找我。
　　易言羽：好嘞。
　　又回复郑卓：哥佳人有约了。
　　郑卓：？不是说好的心里只有我？

　　易言羽哼着小调下楼，按着门牌找到203，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

　　203宿舍构造和他307差不多，蔺远臻的床位也和他一样，对方此刻正低着头整着一个背包，刘海随意又柔顺地搭下，遮了一点视线。

　　帅哥认真的样子就是养眼，不过没持续多久。蔺远臻抬头见是他，便拉上拉链，将放在一边的手机揣进兜里，随即说道：“来了，走吧。”
　　易言羽很满意，他就喜欢这种不拖拖拉拉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