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出差中》nino珊

5、偏执的爱（四）

　　如果说陶然是宋卿黑暗中的一道光，河边的救命稻草，倒霉人生的唯一幸运。那宋卿对于陶然来说就更特别了。

　　陶然比起宋卿，还是比较幸运的。
　　正如宋卿知道的那样，陶然不仅有爹有娘，还和家人关系很好，从小到大没遇到什么挫折，就这样到了现在。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努力学习上，和班里同学关系都比较淡。

　　可是他自己对这个倒是没有太过伤心，当时简直就是全身心扎在了学习上，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我除了学习以外什么都不会，当然就只能学习了。”

　　好在他不像宋卿那么倒霉，关系冷淡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到被孤立的地步。

　　就这样，顺利地考到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最后来到了几乎人人向往的A大。
　　陶然成功地变成了自己父母的骄傲，还有别的小孩深恶痛绝的“别人家的孩子”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生活过于平淡无奇，但陶然已经非常满足。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从记事起，他好像就没有对什么东西有过特别的渴望和向往。

　　在陶然看来，这简直是太棒了，感情太深是无比麻烦的一件事情，这样正好。
　　陶然最怕的就是麻烦。

　　可惜天不遂人愿，来到学校第一天见到的第一个室友就是一个看上去极其麻烦的不良少年。
　　陶然从小到大就是在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身边全是和他一样的优等生，而且又极度缺乏社交。和宋卿这样打扮的人同宿舍还真是前所未有的经历。

　　结果宋卿小朋友只是表面上放荡不羁，实际上比陶然还要闷还要更像乖孩子，更不用提有什么离经叛道的行为。

　　从来没有人愿意主动去搭理他，所以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竟然是一个傻白甜，更不会知道，和他混熟了之后他竟然意外地好相处。

　　只有陶然做到了这一点，还是要归功于那天宿舍没有别人，要不然陶然估计怎么也不会去和宋卿搭话。
　　然后他就发现了宋卿和外表不同的好性格，两个人从未有过什么好朋友的人关系自然而然飞速发展。
　　宋卿是真的把陶然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陶然本来也是这样的。

　　可是他渐渐发现，这个人对自己来说越来越特别，陶然也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自己那不单纯的心思。
　　故事从这里由‘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变成了‘我把你当唯一的朋友你却想要上我’。

　　越是喜欢一个人，就会越是发现自己和他的差距。

　　他各方面都过于耀眼，而自己就是一个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书呆子而已。

　　你这么普通，这么无趣的一个人，怎么敢喜欢他。
　　可是不管是远比自己好看的脸，远比自己优渥的条件，远比自己有趣的性格，还有作为自己唯一优点和他比起来却也不占优势的学习，都比不过这个人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来得难过。

　　陶然很明白，这个人是绝对只把自己当朋友而已，他不敢保证宋卿直得如同钢筋，但他敢保证宋卿绝对不喜欢自己。

　　这个人只是太寂寞了。
　　从小各种感情的缺失，整个人被投入名为寂寞的河里，他现在把他当水中浮木一样扶着他得以呼吸一口水面上的空气，于是他变成了他第一个朋友。

　　宋卿真的是很真心地在把他当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可是唯独不喜欢他，
　　这样下来，这种关系也变成了煎熬。
　　越是和这个人关系好，越是能感觉到那种绝望。

　　长久以来的平静就这样被打乱，大概一个月前陶然还以为自己以后在25岁的时候找一个不算很喜欢但还不错的姑娘结婚，然后继续他平淡又稳定的人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他自己都以为自己丧失了爱一个人的功能的时候，他就如此迅速又猛烈地爱上了一个人。

　　真是，倒霉至极。

　　最倒霉的还是这个人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们好到巴不得穿一条裤子，甚至像女孩子一样上厕所都相约一起，唯独不可能滚上床。

　　绝望中陶然想着，自己不需要别人，他也不需要别的朋友，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陶然开始有意地疏远身边其他人，连带着宋卿也和其他人交集变少了，再加上宋卿看起来也是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他们的另外两个室友和他们不同系，最后他们两个竟然真的并没有交到什么别的朋友，和室友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冷淡，最后连对方的电话号码都懒得留。

　　一切都向着陶然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交不到朋友也不要紧啊，有我陪你就够了。
　　我最亲爱的，朋友。

　　可是，这样做并不能减少陶然的绝望，他并不甘心只做朋友，可是又对此无能为力。
　　并且他马上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卿一定会交到其他朋友的，慢慢会有人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些情绪纠缠在一起，一直疯狂折磨着他，他感到自己一天一天地焦躁起来。
　　然而他再怎么焦虑，时间也在一天天地推移，马上就要向那个陶然惧怕的未来奔去了。

　　春天，A大的樱花盛开了，陶然看着宿舍楼下的树发呆，正在想这个节要去哪里混过这几天。
　　“哎，你想不想去海边。”那个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干净，眼睛亮得惊人。

　　后面的事宋卿都知道了。

　　陶然高估了自己，当你开始真正地接触这个人的私人生活，你来到他的家中，看到他曾经生活的痕迹，甚至和他生活在一起。
　　你和他一起坐在海边看星星看月亮，身后就是他家，海风刚刚好……

　　无限接近他的幻想，可幻想之所以是幻想，就在于他的不切实际。
　　那一天陶然真的是喝多了。

　　“宋卿。”
　　“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甚至想着你要是去死就好了。”

　　“我才没有开玩笑！”讨厌你是真的，想你消失也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话只敢说一半也是真的。
　　酒壮怂人胆，让他敢把这些话说出话，可惜就算是喝再多，他也不敢表白。

　　说完这些话的陶然感觉自己似乎从绝望中解脱，马上他就会永远失去这个人吧，说不好哪种更绝望。

　　宋卿走后过了大概两个小时，陶然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解脱了，看着墨蓝的天空笑出了声，这么喜欢的人，怎么去做朋友，他也懒得再去装作是自己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了。

　　这个时候，陶然感觉自己或许早就已经有点不正常了，那种龌龊又扭曲的心思，一天一天恣意生长，已经到了他自己也难以控制的地步，还不如以后离他远一点。

　　他说要回去的时候，宋卿提出送自己，陶然没有惊讶，这个人就算这种时候也还是这样，这可能就是自己喜欢他的原因。

　　车上的气氛尴尬得令人生厌，陶然扭头看了他一眼，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只有这里有一点光亮，静谧的黑暗中只有他的脸看着特别清晰。

　　看着那熟悉的侧脸，陶然突然就鼓足了告白的勇气。

　　都到这份上了，不可能更糟糕了。
　　那个人就是在陶然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冲出来的。
　　他看到宋卿扑过来护住他，还冲他笑了笑，最后那点话终究是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令人喜欢又讨厌，陶然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看到自己头破血流地死在自己面前这种体验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吧，但宋卿现在就处于陶然的视角，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经历。
　　然后宋卿就感觉到陶然心中闪过一系列情感，高兴，恐惧，悲伤，震惊…各种情绪一下子涌上来，冲得宋卿差点宕机。

　　陶然抖着手摸了摸宋卿的脸，结果摸了一手血，瞬间就感觉自己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把他扶起来，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叫了救护车。

　　他伤得太重，还没等救护车过来就停止了呼吸，陶然茫然地看着他被带走，然后去警局折腾了半天，第二天早上才回了宿舍。

　　直到打开宿舍门，看到了宋卿乱得像狗窝一样的床，他才像是终于睡醒了一样，狠狠地冲进厕所摔上了门。

　　室友一副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可都因为不熟而默默闭嘴。

　　最后陶然浑身颤抖着爬上了宋卿的床，从他狗窝一样的床上拿下一条大概是几个月前戴过的围巾。
　　另外两个室友本来都伸着脖子想看看他要干嘛，后来看着出现在桌子上的围巾，都感觉简直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扭过了头。

　　奇怪归奇怪，可是他们还是冷漠地旁观了这一切，对于陶然反常行为和宋卿为什么没有回来完全没有过问的意思。

　　感觉自己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说出来了，于是陶然把那些让自己憋得快要发疯的心情全部写在一张纸上烧掉了，又默默地烧掉了。

　　想要宣泄出来，又怕被人发现。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胆小鬼。

　　宋卿整个人带入进了陶然的视角，不仅仅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包括他的情感，也是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