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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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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男子英俊开朗,眉目如星,又仗义执言,璐泽心内已然生了一丝好感。而现下他又如此直白地邀约,说心里没有一丝动摇是假的。但她从未亲近过男子,现下只是怔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一旁的蓬儿和小萍上前扶住璐泽,两个丫头眉来眼去的眼神中尽是看八卦消息的飞扬神采。
“刚才谢谢公子解围,璐泽感激不尽。”半天,璐泽还在挣扎着,也不知该应允与否,只憋出这样一句话。
“在下不会耽误姑娘太久,如果姑娘真心道谢,不如请在下喝杯茶吧。”桓光已经回过了神,在人堆里长大的人自然是精明极了,明知道璐泽是脸皮薄,他便把自己脸皮放得厚些。连言语中也透露着让人不忍拒绝的谦卑感。
“对呀姑娘,就让这位公子上去喝杯茶吧,阳春楼的茶可真不赖呢。”先前桓光怼得那第一绢脸色都变了,蓬儿的心内舒坦极了,便一改之前对桓光的不悦,言语里竟也开始支持起桓光来。
“是呢,龙井是昨日才买来的,新鲜得紧呢。”小萍见状也开了口。
“公子如此好意,如若不从岂非璐泽失仪。不嫌弃的话,且就尝尝这阳春楼的粗茶吧。”璐泽瞧着身边帮忙说话的两人和眼前的俊朗的男子,自知今日无法拒绝,摇了摇头,也只好应承了下来。
四人一步一步到了璐泽阁内,屋内简单铺陈了桌椅,窗户旁却立了整齐的书架,屋子说来简单倒也雅致。内室用屏风挡住,只隐约看出似有卧具。
璐泽吩咐了小萍和蓬儿去烧水斟茶,两个丫头乐颠颠的跑出门中,像是巴不得早些腾出空间似的。
两人刚出房门就开始争先恐后的讨论起来:
“我刚才仔仔细细的看了,那位公子果真如你所说一般气度不凡,很是英俊。”蓬儿先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倒真是难得一见的能配上咱们姑娘的俊生!”一向冷静从容的小萍也难以自持。
“对对对,当真郎才女貌……”
两个丫头兴奋地谈论着,却不知门只是虚掩着,她们说的话大部分也传入了屋内二人的耳中。
璐泽瞧瞧抬头看那桓光的表情,见他不动声色嘴角像是含着笑——这不像是被冒犯到的表情。璐泽便也将那惴惴不安的心放下了。
“丫头们不懂事,让公子见怪了。”
她未曾察觉其实自己的脸上已飞来红霞一片。她当日说了卖艺不卖身,这么些许年也便一直坚持着。素日接的活计也只为达官显贵弹琴奏乐,亲近男子却是从未有过的,自然脸皮是极薄的。
“不见怪,不见怪。”桓光听着蓬儿和小萍的戏言,心里竟没有一丝排斥只涌出一股心意顺遂般的舒坦,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在下姓桓名光字呈秩,璐泽姑娘称我桓光或呈秩即可。”桓光听璐泽称呼自己为公子,才蓦然想起自己还未自我介绍。见璐泽还矜持着不好意思问及自己名讳,也还不知现在的自我介绍会不会晚。
“桓光”二字刚出,璐泽心里难免诧异。一方面,她久在京都,桓光二字在传言中是听得多的。皇上身边的一品侍卫兼御林军统帅,竟真如传闻的那样英俊潇洒。另则,常出入青楼的男子向来都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真实姓名,他肯透露自己的真实名讳而毫不顾忌,璐泽心里止不住地生出一种被信任的愉悦。
“桓光公子,且坐。”她难得露出笑容。
蓬儿与小萍泡好茶,正提了茶壶进门,听到璐泽称呼到“桓光公子”,却不像璐泽那样能把持住内心的兴奋:
“桓光公子,公子您竟是桓光公子?果真如传说的一样风度偏偏,又帅人又好,怪不得京中那么多小姐都青睐你。”蓬儿将手中的茶壶提起,一边斟茶一边也将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毫不掩饰。
想不到传言中的我这么优秀,看来传言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桓光在心中暗自生了几分欢喜,毕竟这话可是璐泽姑娘的侍女说的。
“不过,有一传言不可信……”小萍站着坐着的璐泽身边,立马接了蓬儿的话,两个人开始一唱一和。
“哦?”桓光也生出了好奇。
“桓光公子并非如传言那样不近女色嘛!”蓬儿忍不住道出了谜底。
此话一出引得小萍和桓光皆是大笑,连一向冷淡的璐泽都忍不住要笑出来。璐泽知她一向神经大条,见桓光面无愠色便也不加苛责。
桓光想着适才自己还想传言可信,现在居然秒被打脸,内心也是欲哭不得。但也只是笑着对答道:“并非不近女色,不过是往日公务缠身,陷身混沌罢了。今日是运气好。”
璐泽脸皮薄,这话暗戳戳的指向她,她便又脸红了。
桓光就这样跟她们说笑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可他还没有忘记他来寻璐泽的另一个缘由——
魏竹娘。
他清楚记得,在年幼时某一年父亲的寿宴上,为父亲弹奏《高山流水》之人正是姓魏,却不叫竹娘,而是叫做魏琼津。一曲《高山流水》震撼四方来宾,皆称作天外之音。不久,胡府的魏琼津离开了,宫中却多出一位名为魏竹娘的第一琴师,名气颇大,而后却奇怪的因罪入狱不幸病逝。
桓光心疑,这魏竹娘或许就是当日自己府中的魏琼津。他早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只是如今胡府空留他一人,况且当初的魏竹娘有意隐瞒自己身份,宫内也早已无人与之证实。
但如若真乃同一人,那好好的胡府乐师怎么会入了宫?如若是父亲举荐,那便是顶着胡府的名头,又怎会轻易遭受发落还借了病逝的名头?
他敏锐地觉着这其中另有隐情,甚至事关胡府,但他已无从知晓其中内情。
他对在胡府的一点一滴都不曾忘记,一心想解开父亲为人构陷之谜,洗刷冤屈。虽对璐泽青眼相待,但他也直觉璐泽会带给他答案。
宫中乐师,又怎会轻易收徒?
理性胜了感性,他下定了决心。
桓光坐着,捧起一杯茶在唇下,轻抿一口,是上好的龙井。
“姑娘的琴技非常之妙,在下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怕是要胜过魏竹娘了。”桓光此话一是奉承,二也隐藏着话锋。
“师父在世时,琴技无人可出其右,璐泽只学到了师父的皮毛而已。”璐泽自谦道。
“姑娘不必谦虚,桓光自幼长在宫中,有幸闻得魏竹娘的琴声,姑娘琴技绝不在她之下。”桓光笃定璐泽并不知他何时入宫,为让她放下在魏竹娘身上的防备便撒了个慌,又继续说道,“只是,听闻魏竹娘从不收徒,定是璐泽姑娘天赋异禀?”桓光话中尽是锋芒,他往日里总与皇上太后打交道,套话的功夫便耳濡目染学尽了精髓。
但桓光往日从不心虚,他现在不敢正视璐泽的眼睛,生怕那双明亮无尘的眼睛沾了自己的世故——
如若我的身世没有诸多阴霾,不做那皇上的暗子太后的眼线,想必我会正正经经地同你品茶论道吧。
这想法一出,桓光自己也吓了一跳:我只是第一次见她,竟生出了此等念头!旋即握紧双手,凝住神。
“我知道桓光公子与第一绢不同,公子对师父的事好奇自有自己的理由。”璐泽此时还不知他问及师父的缘由,但从他为自己解围起,璐泽便对他生出一丝好感,他说自己是桓光,璐泽也没有生出一丝怀疑。
璐泽抿了一口茶,端起茶壶想要斟茶,却转头对小萍和蓬儿道:“茶水不多了,你们再去斟上一壶吧。”
蓬儿提起茶壶,欲道这茶壶里明明还有许多茶嘛,却被小萍紧紧拉着拖走了。
“桓光确实有疑,需得姑娘解惑。若姑娘有不可说之由,请谅解在下的叨扰。”看着蓬儿和小萍出去,桓光便看出璐泽一定会为自己解惑,现下这话虽然是真诚之言,却也带着几分欲拒还迎。
“师父不仅仅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姑姑。”璐泽低下了头,不紧不慢的说道。
“在她入宫之前,我尚年幼,她的琴技那时已是一等一的好,我也是那时幸得姑姑的指点。”
“她入宫后,偶有回家,匆忙的时间也不曾忘记指点我的琴技。”璐泽断断续续说着,到这句时言语已有几分哽咽。
桓光知道魏竹娘居然是璐泽姑姑时,心里已大惊。自知自己已经窥探了别人的隐秘,暗自责备自己太过急功近利,看到眼前璐泽眼眶红了一圈更是内心愧疚到难以平息。
“是......是桓光太过鲁莽,惹得姑娘忆起了伤心事。”他少与女子来往,在安慰人方面,是甚不善言辞的。
璐泽手紧紧握着茶杯,抬起脸,却是不说话。桓光忍不住抬头向眼前的女子看去——
发黄的烛光衬得璐泽的脸微微泛红,唇角还有些茶水的湿润,眼眶湿润着,为一向清淡的璐泽增添了三分楚楚动人,令人忍不住怜爱。
桓光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无妨,姑姑并非说不得。相信桓光公子是谦谦君子,定不会说起我这一介清倌的私密吧?”眼前这个男子由先前的伶牙俐齿变成现在的结结巴巴,他的不知所措璐泽都看在眼里,让她对桓光更增了几分信任。
“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尊卑地位皆浮云尔。”桓光听璐泽称她自己为“一介清倌”,便忙里忙慌地解释道。他自己也闹不清楚自己想暗示的其实是——我才不在乎什么尊卑地位名声呢。
璐泽见他匆忙又紧张的回答,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桓光公子不必一直以姑娘称呼我,叫我璐泽就好。”
“恭敬不如从命,璐泽姑娘。”桓光见她笑出了声,便也跟着开心起来。还傻里傻气地客气地恭了个手。
璐泽又笑了起来,这人有时真是呆的可怕。
外人皆道璐泽是千年冰山变的美人儿,实则不然,她只是在外冷淡,面对蓬儿小萍时跟别的姑娘小姐也没有不同。小萍还说,我们姑娘笑起来甜得跟夏天的枫糖一样。
璐泽想着,桓光这人才是呆瓜一个吧,明天一定要把他呆头呆脑的事情一股脑告诉蓬儿和小萍,她们定会笑的直不起腰。
桓光看她一扫之前的阴霾,才重重松了口气。还暗自思索着,想来我面对太后时也没有这么慌张,今日是怎么了?
转而又恍然想起的正事——自己还没闹明白魏竹娘是否就是魏琼津!
他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闪烁,嘴角上扬着品着茶的样子,又何忍再聊起那些过往事端。竟是在心里一笑——
看来我和璐泽姑娘是来日方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