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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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穿着桃红的襦裙，柔顺的长发垂在脑后，她静静地端坐梳妆镜前，忽然叹了口气。
温九州从未想过进宫，也不曾想过会被选中。奈何，那该死的断袖皇帝一指，就指到她了。
后来九州想想，便明白了，和她一批的良人，要么块头壮如牛，要么麻子似星斗，她不过脸上多了个胎记，也不至于那些个如此骇人。
想着，九州对着铜镜抚了抚右眼上的红色胎记。
其实若是没有这块红，她倒也是个清秀女子。
“温九州啊温九州，你便是去了阴曹地府也逃不过进宫……”
她又叹了口气。
要是那断袖皇帝知道温九洲早在听闻进宫待选时就投湖自尽了，如今这躯壳里是另一个人的魂魄，给他几百个胆子也不敢选她呀！
一睁眼就成了温府小姐，不由分说的就被扔来选秀，也不知凭她这样貌，是如何过得初选的……莫非那宋乘也是个断袖，故意选些貌丑的良人进宫，这样才好独占皇帝的宠？
正胡乱想着，宫人来了揽文殿宣旨。
此番进宫十三人，有九个都是各郡各府选来的，另四个是京都贵女。
其中有一个，是宋氏嫡女，宋乘的胞妹，名宋宛贤。
九州见过一回，那叫一个倾国倾城花容月貌，与她简直云泥之别！
宋宛贤一进宫便封了婕妤，其他良人再不济也是傛华。
偏偏她，只是个比仕女地位高那么一点点的美人。
她好歹也是府尹之女，当真是差别对待！
九州腹诽，面上却欣喜地接了旨。
良人进宫小半月，辜汉初本以为如此便可压下谣言，谁知谣言的势头更猛烈了。
坊间说:虽皇帝选了良人进宫，可后宫半步不曾踏足。选良人不过是障眼法，实心属的仍是宋丞相！
又是长宣殿里，辜汉初依旧手捧奏折，他挑开桃花眼看着宋乘，语气不善。
“老子八尺男儿怎么就与你扯不开了？”
宋乘嘴角抽动 ，“陛下慎言。”
辜汉初干咳一声，“宋卿有何善谏？”
“常进后宫。”宋乘言简意赅。
他又看了眼辜汉初，好像是当真为皇帝着想，“为断了百姓的谣言，陛下要与臣注意些着，像如此单独相处的时候应避免……”
辜汉初手中帛锦制的奏折本子竟被他硬生扯破了，他勾了笑，极其和善。
“沈将军前些日病故，世子也才七岁，难掌大局……如今暂无好的将军人选，不过依寡人瞧，宋卿文韬武略，将军之位也定能坐的妥当……”
辜汉初见宋乘不语，又笑了笑，“宋卿无异议，寡人这便下旨，让宋卿在境关一展风采，鼓舞我军士气……如此，也能少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宋乘作了礼。
“禀陛下，臣忆起家中有急事待臣早回处理，恕臣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大殿上哪还有宋乘的影子。
辜汉初轻笑，“治不了你。”
虽说如此，辜汉初还是听了宋乘的话，去后宫走了几回，然而九州连他的头发丝也未见着。
九州思量着，自己是否要有所行动了？
九州才不会如原来的温九州那么蠢呢！
为了逃避进宫去跳湖自尽。
她如今满脑子是要在宫中活下去，不然怎对得起再活一世，怎对得起…
罢，不管如何，她要攀上断袖皇帝，那些事也就有了希望。
…虽然以她的容貌实现这宏图伟业有些难。
是夜，揽文殿升了几处昏黄的烛灯。
如今初夏，夜里还有冷意，院中的水缸里刚绽了花瓣的嫩荷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温九州此时的模样像极了那荷花。
她丢了东西。
她一边在自家院中找着，一边寻思。
前脚想着如何勾引小皇帝，后脚就丢了东西。
“这是不是老天爷的暗示？”
不对，这是明示了吧！
殿中的宫人皆觉温九州不会受宠，并未将她当主子对待，这个时辰，一个个都去睡了，倒是有个叫梵音的丫头，对温九州很是上心。
九州向来认为，不可能有人会对素不相识的人无缘无故的好，她对这梵音一直有所提防。可相处日子越久，她便越发觉这梵音确是真心实意的，虽是捉摸不透，心防却也消了许多，对梵音也好了起来。
今夜梵音掌灯，忽见九州在院中寻着何，就自告奋勇的帮她找。
九州告诉她，是块白色的玉佩——一块白色的刻着秦字的玉佩。
她叫梵音去前院看看，自己去后院找。
后院灯少，幸有月光相照，倒没有那么暗。
九州低头找着，未觉头上动静，忽一头撞上一堵‘硬墙’。
她揉着脑袋，正要抬头。
“嘶……”
‘硬墙’竟会说话！
九州吓得一个激灵，转头就跑，却发觉自己腾了空，手脚乱扑腾。
她咽口水，回头看去。
一双鹿眼瞪的圆溜溜，张口，声音都变了调，“宋……唔唔……”
身着夜行衣的宋乘一手拎着九州，一手捂住她欲呼的嘴，闪身进了一个空房内。
将九州随手一扔，转身侧耳贴近房门，嘈杂的声音离得不远，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是墙外有侍卫跑过。
好一会儿没了声音后，宋乘才转过头看被他挟持过来的温九州。
九州看他，宋乘亦眯起眸打量她。
忽然，宋乘手中微动。
九州看了个清楚，忙出声，“大人好兴致，跑来了揽文殿赏月，想来揽文殿的月色是与他处不同的。”
宋乘顿住蹙眉思索，不知想些什么。
九州捏紧袖口，就打算先宋乘一步扑过去来个你死我活。
正僵持时，宋乘忽俯下腰，正了八经的行了礼。
“温美人，臣多有得罪。”
九州佯装镇定。
他这是在…给她台阶？
那她当然要顺杆爬了！
如果真要和他拼了，她才会是死的那个。
于是讪笑两声，眼睛皱成一条缝。
“宋大人多礼……”
她似不敢瞧宋乘，偏过目光盯着窗上的一片皎洁，状失意道，“以我的身份，大人本不必行礼的。”
宋乘直起身，他认真的看着温九州，投进的月光映在她脸上，竟使得那块红没那么明显了，亮而大的眼睛似存了一团雾气，朦朦胧胧的不真切。
他没放过九州眼里闪过的狡色。
这温美人是聪明的，宋乘心中明了，既如此，若她能守好嘴，他倒是愿放过她。
外头忽地有声音传来，宋乘神色一凛，九州与之对视，忙扒了门缝看去。
是梵音。
梵音在后院寻了一遭，“美人……美人……”
未寻到，她停下来，有些急切，“听着今夜宫中有刺客…美人莫不是出去寻那玉佩了？不行，我得去找美人！”
梵音自言自语着往后门跑，碧色的裙角一翻，瞬间就没了影迹。
九州一怔，微上挑的眸子带着动容。
宋乘瞧着，笑道。
“温美人与那仕女倒是主仆情深。”
听到话，九州关好门退了半步。
她不愿与眼前人周旋，本就有些心躁，又被方才这般惊吓。
敷衍的说，“人是这样的，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
无心的一句话，竟在宋乘心里卷起千层浪。
凤眸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温九州，像要盯出个洞来。
九州不见回应，就回身看宋乘。
“美人说的是。”宋乘低头，将神色掩饰。
觉宋乘防备之意少了，九州趁机道，“月也赏了，大人还是尽早出宫吧……”垂下头，不去看宋乘，硬逼着自己脸红，“免人瞧见，说了闲话。”
那模样，真像个深宫里常年不见外男的女子。
宋乘好像是发现了九州脸红，什么心思都散了去，不动声色退半步，恢复了正经模样。
“为答谢美人与臣共赏月色，臣可应美人一事。”
“不必了！”九州语气虽软，态度却坚决，“大人待无人了便离开吧！”
一口一个美人，他真的不是嘲讽自己吗？
九州说完，也不管宋乘什么心思，慌忙扒开门确认无人后先行离开了。
她可不想和一个想要了自己小命的人待在一起。
杏色襦裙在月色里泛着柔晕，温九州落荒而逃的背影落在宋乘眼里，引得他无声的笑了。
出了门，小跑回了前殿，一回寝殿就锁上了门，低头，看见手心敷了一层冷汗。
半夜三更出现在内宫，若与自己扯上联系…
后妃勾结前朝大臣。
何况这后妃还是九郡选来的！
这罪名，九州不敢想。精明如宋乘，她断不会与之有任何瓜葛！
宋乘在房中听了会儿，确认无人后才小心出了门。
走至墙边打算翻身过去，见墙角有一白色物什，他拾起来，眸中惊诧。
这东西…她找的，竟是这个？她怎会有这玉佩？
宋乘心里百转千回，遂把玉佩放了怀中。
他看向才熄灯的前殿皱眉，片刻，再未停留的翻墙而去。
长宣殿中还点着灯，辜汉初坐在长桌后，手中翻着一张密函，细长的桃花眼中隐有寒光。
跪在殿中的是他蓄养的暗卫首领，长安。
长安心中忐忑，许久才开口道，
“属下无能，请主人恕罪！”
辜汉初斜挑着唇，不语。
长生心惊胆战，险些没有跪住，头垂的愈发低了。
“连寡人精心培养的暗卫也能甩掉，看来，武功不俗。”辜汉初像自言自语，眼睛只盯着手中密函。
密函是突然出现在殿门前的，应是那刺客留下的，密函中罗列了陆寺山的罪状。
陆寺山是辜汉初进来宠信的大臣，位列御史大夫。
陆寺山敢言敢谏，为人正直。
可密函上却说陆寺山私下收受贿赂，买卖官职……条条当诛。
辜汉初阖上眼，似在思索。
长生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主人，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辜汉初随手放下密函，睁开双眸。
长生思畴片刻，开口道，“属下与贼人交了手，打伤了他的左肩……那贼人身形……”长生小心打量着辜汉初神色，“与宋大人有几分相似。”
辜汉初一顿，眸里闪过何。
“你退下吧。”
“是。”长生行了礼，瞬间没了身影。
辜汉初看着摇曳的灯火，缓缓勾起唇。
第二日早朝，辜汉初一身玄色龙袍，暗金丝线勾成的龙纹宛如在身上游动，浑身上下散发着邪气。
他高坐大殿之上，邪肆的脸上带着疲意，打开手中密函，不在意道，“昨夜有刺客闯入宫中……”
下方众大臣立刻私语起来，便听着辜汉初带着笑又说，“刺客离去时，在长宣殿前留下了这封密函…”目光穿过垂旒扫了一圈，喊道，“陆卿！”
陆寺山一震，忙上前，“臣在。”
“这密函，你猜，写了何？””辜汉初眨着眼，笑的毛骨悚然。
陆寺山慌忙跪下，“陛下，臣惶恐！请陛下明鉴啊！”
辜汉初笑出了声，“陆卿这是作何？”
陆寺山发着抖看辜汉初，一时愣住。
明明是一张无辜至极的脸，那一双桃花眼里却酝酿着笑意，在笑意下冷不丁飘出几丝寒光。
他连忙垂头。
“陆卿何罪之有？难不成…”辜汉初特意拉长了声调，“陆卿做了坏事心虚？”
陆寺山深深的垂下头，抖如筛子。
见如此，辜汉初也不笑了，正色道，“虽寡人不信这密函所写，可难免密函内容流了出去…对陆卿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
闻言，陆寺山好像蒙受了天大的冤屈，声音悲切，“陛下，清者自清。请陛下给臣些时日，臣定会寻出诬陷臣的贼人，还臣以清白！”
辜汉初赞同似的点头，又将眼珠转向别处。
感觉一道视线落在头顶，宋乘有一丝不安涌上。
果然，辜汉初的目光最后落在一脸平静的宋乘身上，半开玩笑。
“宋卿聪慧，不知对此事有何看法？”顿了顿继续说，“…听侍卫讲，刺客的身形有几分似宋卿…”
说着，他又反驳了自己，“不过内宫守卫重重，怎会是宋卿呢？再者，宋卿有何理由呈这密函呢…”
大臣们似乎都明白了，陛下通过陆大人牵制宋大人，两人不合已久。
辜汉初有意无意的瞥陆寺山，后者闻言猛地侧头盯住宋乘。宋乘瞧见陆寺山眼中不善，于是向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世间样貌相似之人亦不在少数，何况身形相似之人？望陛下多给陆大人些时日寻得贼人，莫要错怪了贤良之人。”
辜汉初抬眼望他，笑应道，“好！过些时日便是狩猎之季，待狩猎归来，寡人要见到贼人！…退朝！”
“恭送陛下！”众大臣行礼，目送辜汉初离去。宋乘刚要离开，陆寺山拦住他。
“宋大人…”
宋乘侧过身，回眸看他，眼里满是不解，“陆大人，何事？”
陆寺山皮笑肉不笑，“虽入夏月，可风还阴刺。大人晚上莫要外出，当心受了寒！”
宋乘垂下眼帘，眸中神色阴沉，幽幽勾唇，“天寒淫雨重，陆大人亦当心。”
说完，宋乘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寺山，然后行了一礼离开了。
陆寺山盯着宋乘的目光，越发阴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交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