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黄花瘦》五泉溪

80、中篇：第34章

　　甘柿林随落凫市医疗考察团在“全国医疗器械展销会”上点个卯，就离队去找郦云舒。她与甘柿林同天到达北京，只是为避人耳目，搭乘另一列火车进京的。
　　甘柿林说这几天我们在北京可以纵情享受我们的二人世界，不必像落凫市那样偷偷摸摸。问她愿意去哪里游玩？她说只要与你腻在一起，去不去哪里不重要。甘柿林身上如卸掉一副铠甲，突然轻松如飞，心情愉悦，说我们哪里都不去，走到哪里都会分掉我们的注意力，就腻在一起享受我们的风景。
　　他们呆在宾馆里，如干裂的土地，贪婪地汲取着甘霖。甘柿林暗暗惊异自己身上潜伏的能量，在每次酣畅淋漓飞跃巅峰过后，几乎没有平静下来，内心就渴望着下次飞跃，仿佛像走上拳台的拳手，不仅享受拳击的乐趣，而且要打败对手。他也没有看出郦云舒的疲惫之态，她饱满的激情，越发让他的征服之欲，在冲动之后产生新的冲动。他要在她举手示弱的过程中完成他的征服之路，她非但没有被征服，反而在至极至巅的战事中越战越勇。
　　在一个午后，他卖弄说我廉颇老矣，我们下午出去散步吧。她像一个羞涩的新娘依偎在他的怀里说，你是真正的勇士，一饭十斗怎么会老呢，我要被你折腾零散了。但我喜欢你这样折腾，只是你给我的，怕我以后再也不会接受其他的男人。
　　他心里暖暖的，聚集新的能量在发动一轮新的进攻前说，我要给你到极致，从今以后让你的眼里没有任何人。她说我喜欢听你怎么霸道地说话，只是你不是铁打钢铸。她有些心疼他，把脸贴在他脸上。他说你撑不住可以举手投降。她柔柔地说我不会投降的，愿意被你“折磨”成俘虏。
　　他再一次要冲锋陷阵。她摩挲着他的头，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嗔怪道你现在是我的，我要格外珍惜，一切要从长计议，细水长流。杏儿好吃，贪嘴吃多还会流鼻血呢。甘柿林说我也不知为什么，离开落凫市我就像换了一个人。她宽慰说你是男人，就是要顾及周围环境。你的克制和压抑其实是责任心在里面，你这种男人让接触到你的女人都心动。
　　他说趁在北京的这几天，你也要好好放松放松，在落凫市你的弦绷得太紧会绷出病来。她说我来北京就是想看看你的母校，了解一下你学习的地方是什么样的环境。我爱的人就想知道他的一切，我不会让你的过去成为我的空白。甘柿林心被拨动一下，随之刚刚卸掉的压力又裹挟了全身。他最害怕她把感情都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他的心一下变得沉重，打开电视不停地调换节目。
　　她看出他情绪的波动，说我听说夕阳里的北京胡同是很美的。他犹豫一下，把电视关闭起身说，好吧，我们就去看夕阳。她更正说不是看夕阳，你家乡的夕阳比这里的夕阳不知要美多少倍，我们是看夕阳里的北京胡同。他勉强笑道，我把这里当成了落凫市，在落凫市我的心是沉下的，永远飞不起来。她笑着说我能看出来。
　　第二天，她们去了甘柿林的母校。
　　站在北方医学院门口，甘柿林感慨万千，说当年他从高山县到北京才知道北京有多大。新生报到的同学问他来自哪里，他说来自高山县。同学问高山县在哪个地市？他有种被人鄙视的感觉。高山县在清朝已有行政设置，高山县的柞蚕丝和柿饼卖到国外。
　　他说高山县在落凫市。同学还是摇头，对落凫市表示概念上的模糊。他简直有些愤怒，为此后来反问过很多其他同学，才知道很多人并不知道高山县和落凫市。他打开中国行政图，没有找到高山县的标示，在大比例尺的地图上连落凫市也看不到。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来自一个没有人知晓的偏僻的小地方。
　　他发誓要发奋读书，就像在高山县读书那样，混出个模样。等若干年后他会以成功者的形象出现在他的母校，让同学们知道他这个来自高山县，来自落凫市的校友。
　　郦云舒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说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往前走的闯劲，任何了解你的女人都无法抗拒你身上的魅力。他悲伤地说，离开母校有十多年了，我没有兑现当年的承诺，今天回母校以这种方式而来，有种挫败感。
　　她对甘柿林留露出的想法感到惊讶。他在平静的表面蛰伏一颗让她无法理解的阔大雄心。她有微微的自责，觉得是她把甘柿林拖进了儿女情长中。但她的眼里还是满满的欣赏，说在落凫市你已经很出类拔萃了。
　　他摇摇头表示不满足，说即便在落凫市这样的小地方，我同样感觉到自己平常到平庸的地步。他说完感到有点口满，对她笑笑说，我不过是在你这里找到一点存在感而已。她也笑了一下说，原来你是逃避到我这里来的。甘柿林说不要这样理解我。
　　甘柿林拉着她的手漫步校园。他们去了甘柿林学习的教室，吃饭的食堂，借书的图书馆。
　　甘柿林站在操场看台上，讲当年南电影在愚人节被愚弄的情节。说南电影单相思一位女同学。女同学对他并没有意思，不但不领情，还说句很重的话，说世上只有一个男人她可以考虑南电影的感受。话传到南电影那里，南电影也说了句重话，说自己即便独身一辈子都不会正眼看她一眼。
　　这事发生在愚人节那天，由男寝室和女寝室的同学集体策划。由女寝室同学借那位女同学的口气，写了一封情真意长的信，邀请南电影到操场东看台约会。南电影接到信便魂不守舍，当晚心急如火赶到，见两寝室同学站在看台上起哄。南电影由此得到一个口是心非“伪君子”绰号。
　　郦云舒笑过，说我们一定要到那个爬满青藤的西餐厅坐坐，感受一下那里的气氛。甘柿林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她的玩笑还是真的请求。那个西餐厅他无数次对郦云舒讲起，墙体上爬满青藤，坐在临窗的座位上，能一览无余欣赏到校园中央湖面的风景，掠过湖面隐约能看到校园墙外那座著名的佛塔。
　　就是那座西餐厅，她在甘柿林嘴里听到许多有关阿锦的故事。阿锦是富家女，喜欢到这座餐厅吃比萨。甘柿林第一次从阿锦嘴里知道“比萨”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品尝到来自意大利的传统食品。当他品尝后知道它的价格后，对阿锦撒谎说不惯吃西餐。阿锦似乎体察到他的内心，每次来就只点了一份意大利面，要一杯柠檬汁。
　　这些话题，她们在一起时被甘柿林数次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