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黄花瘦》五泉溪

79、中篇：第33章

　　郦云舒拒绝他的租房，让甘柿林感到心里没了底。
　　他是在反复考虑之后，为她租这套房的，想象着郦云舒得到这个消息，该有多么高兴和兴奋。甚至假想过，如果她幸福地扑进他的怀里无所顾忌展示她的爱，他们会不会像在省城初次约会时，在疯狂而从容的激情里再次飞上云端。然而，想不到却遭到了她坚决的拒绝，这让甘柿林的心情非但没有松弛下来，反而紧张起来。
　　甘柿林猜不出她的心思。不知道在感情之外，她对他的“期望”有多大，也许从交往之初她就是奔着婚姻而来的，而自己在她的包围中看不清本来面目。现在她离了婚，更有理由向他提出这方面的要求。
　　他把之前温度和热情冷却下来，恢复到平静状态说，有些事情可以慢慢地来，我这方面的情况比之前想象得要复杂，需要一个过程。她知道误解了自己，说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啊，感到你心里有我就满足了。他笑笑，没有往下面引申话题。在他看来，越表明无求无欲的人，潜在着更大的欲望在里面。
　　他转移到另一个话题说，市里要选拔医院的一名领导去局里任职，我是有力的竞争者，我想试试。这是个关键时期。
　　把话停下来望着她。她理解他话里要表达的意思。在说过鼓励和祝贺的话之后，接着说，你不要为我背上包袱，男人在事业和感情之间，要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没有了事业一切都成了空谈。
　　他说我只怕你受煎熬。她说我没有什么煎熬的。看到你事业上蒸蒸日上，我只会感到骄傲，证明我是有眼光的，证明我也同样优秀。她眼里有期许的光芒。甘柿林想起黎雅讲的“让她处于美好的等待中”，就说，我不会让你失望，会慢慢让你感到你的一切付出都值得。
　　她清楚这是一句不能指望的话，还是满心欢喜，觉得即便说的是谎话，只要甘柿林为她说一辈子，她也会幸福一辈子。她愿意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站在甘柿林爱的潮头上。
　　她依顺地拱在甘柿林的怀里，他们重新回到热烈的气氛里。他放下心里的沉重，□□在胸膛里熊熊燃烧，一把把她托起向卧室走去。在一阵热吻和爱抚的激情之后，他去脱她的上衣，她用手挡了一下，脸上挂着郁郁的表情。他问你身体不舒服了吗？她低垂着眼满是歉意说，今天我好像没有心情，勉强下去会让你失望。
　　甘柿林像淬火的钢铁，迅速冷却下来。想这可能是向他摊牌的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提出婚姻的要求。她找到了最佳火候。他把手从她胸前收回来，呆呆地坐在她身边，等待她向自己摊牌。
　　他想象过无数次的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女人终究要的是婚姻，尤其对于离婚的女人，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她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近些时他一直纠结又祈望避开的事情还是如期而来，他不能说什么，自己曾信誓旦旦要给予她婚姻的。他沉默着等待她开口，脑子转动着该如何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过了七八分钟，她没有说话。甘柿林抬头望着她，她脸上是淡淡的愁云。他打破沉默问，心情不佳是因为工作吗？他希望问题出在这上面，他有足够的办法和能力去解决帮助。她说我从来不把工作上的烦恼带到工作之外。他又问是家务事吗？她摇摇头说，我现在孤孤单单，能有多少家务事？甘柿林无奈地跟着摇了一下头，应付说道我能帮助你吗？
　　她没有回答，眼泪从脸颊滚落下来。甘柿林不知所措说，不要急，我会尽一切努力。婚姻毕竟不像菜市场买菜那么简单，但只要努力……。他把后半句话噙在嘴里没有说出，既表明态度让她处在希望中，又有修正以前给她的信誓旦旦，让她降低预期的意思。
　　郦云舒用手轻轻拭着眼眶里的泪，唯恐弄花眼妆，说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没有心情去讨论婚姻问题，你不要误会，也不要有压力，一切顺其自然吧。我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女儿开始疏远我，不愿见我。这么小的心灵里已经埋下怨恨的种子，如果失去妙妙……，我真怕失去她……，我走出这一步，对女儿来说也许真的太自私……。
　　她语无伦次，像祥林嫂一样唠唠叨叨诉说着女儿。说到痛处，几竟语塞哽咽。甘柿林一边安慰她，一边自责自己。这些天他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去取悦或逃避两个女人，有些神经兮兮。听郦云舒哭着讲她的女儿，他的心软了起来，再次把他的感情投到郦云舒一面，想他不能让眼前这个他心爱的女人，在感情遭受毁灭后无所依托。
　　郦云舒是偶然看过妙妙的一篇作文后心理失重的。
　　有天爷爷病了，奶奶在医院里陪护，詹子恒因为调动的事情脱不开身，就给她发信息，让她去学校临时接女儿。她把妙妙从学校里接出，妙妙不说话，站在校门口不跟她走。她说爷爷病了不能来接你。妙妙说还有奶奶呢。她说奶奶在医院里照顾爷爷。妙妙问爸爸呢，她说爸爸有个应酬，也来不了。
　　妙妙说我自己能回家。她问为什么不愿跟妈妈一起回姥姥家呢？妙妙说奶奶说妈妈有了新家。她百般解释，说妈妈住在姥姥家没有新家。妙妙问为什么不和爸爸住在一起？她说爸爸和妈妈之间出了点问题，需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妙妙说你骗人，不跟她走。她哄骗说带她去吃炸鸡，妙妙才不情愿被她带到一家炸鸡店里。
　　她给女儿点了两份鸡翅。这种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她坚决反对女儿吃，现在不得不拿它取悦女儿。妙妙与她有了疏离感，低头吃着鸡翅，一问一答，从不主动说话。她心里凉凉的，就打开书包检查女儿的作业。翻看作文练习时，看到一篇《我的妈妈》作文。
　　女儿写道：我的妈妈是一名医生，每天给病人看病，我感到骄傲。我的妈妈很漂亮，有一双会说话的明亮大眼睛，我为她自豪。但是，最近我妈妈和爸爸离婚了，妈妈离开了爸爸，奶奶说妈妈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妈妈有了新的家。妈妈不要我了，我就恨她，觉得妈妈不漂亮了，妈妈很自私。
　　她看过女儿的练习薄，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问女儿，愿意不愿意今晚同妈妈睡在一起？妙妙说，奶奶说你是狐狸精，我不和狐狸精睡在一起。她用纸巾把女儿嘴边油渍拭掉说，妈妈不是狐狸精，妈妈一直很爱你。妙妙眼里噙着泪说，妈妈爱我就回家和爸爸和我住在一起。
　　她迟疑一会说，妙妙是这样的……，没有往下说出来。妙妙说就问你愿不愿意？她在停顿两分钟后，妙妙哭着喊道，你就是个撒谎的狐狸精，我不爱你，也永远不想见你。站起，向店外跑去。
　　她慌忙追赶上，却怎么也劝不下。詹子恒赶过来，女儿安静下来，她问詹子恒都给女儿胡乱讲了什么，妙妙对她这么抵触。詹子恒说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妙妙长大后，更会有自己的判断。她看着詹子恒拉着女儿手离开，妙妙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站在原地泪流了一脸。
　　甘柿林听郦云舒讲这些，心情也变得沉重。
　　拉着她的手走到窗前。此时花灯初上，道路上是来往的车流。他劝她说一定要把心情调整过来，学会适应没有女儿的环境。她说女儿从小到现在与我几乎形影不离，成为我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清楚她终会有一天长大离开的，但我不希望她心里埋下怨仇。
　　他又劝道，妙妙长大会理解你现在的行为，她将来也会有感情、婚姻，有自己的子女。郦云舒喃喃说，我对女儿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处于这个年龄阶段我就离开了她。转过身揽着甘柿林的脖子说，我心里又放不下你，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他用手轻拍着她的肩膀说，我近几天要去北京出差，你悄悄与我一起去吧，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她犹豫一会点点头，说我现在请假在家，可以随时同你一起去。
　　她有些求之不得。
　　想去北京看看甘柿林的母校。他给她讲了那么多大学的事情，她早已心向往之。北方医学院对于像她这样医学院毕业的学生来说，是个神圣的地方，何况与他携手漫步校园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她说，去哪里我都愿意，只要能与你在一起。
　　甘柿林心里是满满的幸福。觉得被这样的女人爱着，似乎自己完全站在了同学们的前面。但是当他与郦云舒分开后，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却感到郦云舒对他的爱，密密地让他透不过气，成为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