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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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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前一天对耿啸谷做了多次身体状况医学检查,至晚上专家进行汇总,觉得各项指标正常,确定第二天上午做开颅手术。
耿啸谷知道后开始紧张起来,不停去卫生间。付雪把周围的人都遣散,独自坐在病房里说,今夜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我一个人做你的忠实听众,只要你感到轻松,想倾诉什么就倾诉什么。耿啸谷说你坐在我旁边,我就感觉有了依靠。沏了一壶铁观音。
两人喝了一壶茶。
耿啸谷说我们交往的那三年里,你经常委婉地问我,既然不满意自己的婚姻为什么却迟迟不离婚呢?付雪对这个话题很敏感,立即打断他的话说,这是你的私人问题,不便说就不要说了,何况我现在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停下喝茶,有一刻钟时间也不说话。付雪犹豫了一会,说如果你自己有兴趣讲,分享一下只当消磨时间。
耿啸谷开始讲他的婚姻。
耿啸谷与妻子是结发妻,在他做建材生意时结识的,是一个建材批发商的女儿。耿啸谷从农村赶庙会卖布转战做建材,全凭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蛮劲。
一次喝酒,一个做建材零售的小学同学说建材赚钱,他二话没说就把自己布料兑给同行,随同学来到落凫市。做了一段时间零售,见搞批发赚钱,把所有的积蓄投到批发上,又向朋友借了一笔钱。谁知市场风云变幻莫测,进了一大批建材没等批发出去,价格便急转直下,不但没有赚钱,把本钱也赔了进去。同行一个批发商有意把女儿嫁给他,向他提供一笔资金,得以翻转过身来。耿啸谷便娶了他的女儿。
后来耿啸谷左转右倒做起房产开发,交往面宽了,眼界高了,而妻子仍然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他们之间就有了差距。他在外面花心不断,却从没有想到结束自己的婚姻。
认识付雪后他便动了心。向朋友诉说婚姻不幸并且打算从婚姻里走出来,朋友说嫂子的确还停留在原地,谈不上她有多好,也谈不上她有什么不好。她家毕竟有恩于你,从某种意义上说,你能有今天她功不可没,现在离开人家,嫂子到这个年龄上不上下不下,等于你毁了她的一生。
耿啸谷犹豫了,但还是不甘心。折腾一段时间后,妻子说我累了,你爱咋地就咋地,我不会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要你不在婚姻上逼我。他把心缩了回去,打算在妻子和付雪两头作平衡。付雪感觉到他的心思,就离开了他。
耿啸谷说我这个人在商场里敢作敢为,拿得起放得下,但在感情方面却很软弱,不过从得这场病之后,我静下心想了许多。人的一生金钱地位名誉这些东西虽然重要,比起自己的幸福来说轻如鸿毛,幸福不幸福不是这些东西能带给你的。幸福是你渴了不等说渴,有人递给你一杯热茶;心里胆怯了,有人陪你坐在床边给你鼓舞;你与她在一起有安全感,苦了不觉得苦累了不觉得累。
他滔滔不绝往下说。付雪把体温计给他夹在腋下量了量体温说,我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肺腑之言,只不过是你处在当前的环境里说的,等你不在这个环境里时,你的思维和想法就不是这样了,此一时彼一时,人都是会变化的。
耿啸谷有些咬牙发誓说,等她从国外回来,我就提出离婚,这次一定要相信我。付雪笑了一下,没等笑容展现便敛起,淡淡地说,真的很感谢你给我自信,不过……。她想往下说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看他还没有从手术的恐惧中过来,又笑着说,不说这些了,等你手术成功,我愿意洗耳恭听你讲三天三夜。
他们又琐琐碎碎说了一些闲话,耿啸谷的脸阴沉下来。
付雪知道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明天的手术上,笑着说好歹与你相处几年,你知道这几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吗?想把他的思想转移出来,让他轻松起来。
他立刻产生了兴趣。
付雪讲了那年她们去云南旅游。
在西双版版纳的一个地方,耿啸谷无意间触摸到一条蟒蛇,吓得脸色蜡白一下子晕了过去。这一吓不打紧,把蟒蛇的主人吓了一跳,人命关天,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蛇主人倾其所有也赔不起。
耿啸谷把耷拉的眼睛抬起说,都是你搞的恶作剧,你拥我朝蟒蛇卧的地方走,我根本没想到是你的陷阱。
付雪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害怕蟒蛇呢。我拿你的手偷偷往它身上放的时候,你可是一副谈笑自如的样子。他说你是故意的。她笑着说我就是故意的。耿啸谷也笑了一下说,等我的身体恢复过来,一定报那一箭之仇。
两人说笑一回,耿啸谷情绪有些好转。付雪把体温计取出映着灯光看体温,一下又把他带到自己的病上。他瘫软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久久地沉默,间或有一两声叹息。付雪又拿一些无聊的事调侃他,也没有效果,起了一个话题说,与你交往三年,在人的一生里不算长也不算短,难道我给你没有留下一点印象吗?是不是都是负面的?
他知道她抛出这个话引子出来就是逗他说话,于是胡乱讲了一些轶事,都是寻开心她的,她装着受了天大的委屈说,如此说来,我在你心里一无是处,这样离开你等于帮你甩掉一个大包袱。他解释说不是这样,她故意说就是这样。
耿啸谷不得不把玩笑话拢回说,我对你最深印象的那一次,你即便坐在家里想三天也想不起来。就是那次,让我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她不愿让话题再次拐到她们的感情上,觉得都已经成了过去式,这样的话题重复一遍,越会让耿啸谷想入非非。
喝了一会茶,付雪还是憋不住问哪一次。
耿啸谷说记不记得有年冬天我们去哈尔滨看冰灯雪雕?她点头说记得。耿啸谷说那次我们去可谓全副武装,从头上皮帽到脚上皮靴都配全了,却只在哈尔滨呆了两天,返程时这些皮帽皮靴成了累赘,我们在家从不需要这些东西。付雪说临走我们不是全送人了吗?记得是送给一个卖糖葫芦的。
他说就是从那次送东西我认识了你。
他们返程回落凫市前,要把两人御寒的皮靴帽送给别人。出宾馆见刺骨的寒风中有位卖糖葫芦的中年人,袖着双手站在马路边。耿啸谷拎着装东西的袋子径直走过去,大嗓门喊道,卖糖葫芦的,送你点好东西,这些皮帽皮靴都是牌子的,你拿去吧。卖糖葫芦的中年人顺着声音望过来,见耿啸谷晃着手里的袋子一副施舍的样子,礼貌地摇摇头表示了拒绝。
耿啸谷嘟噜着不理解。付雪过来把袋子接了走近中年人说,大哥是这样的,我们从中部地区来旅游,家里的气候没有东北这边寒冷,这些东西带回去就没有什么用途了,如果你需要就送给你。
中年人打量一下她,衣冠华丽不由产生抵御,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习惯这么冷的天,况且我们也不需要这些。
付雪望见中年人破旧的四毡帽里耳朵已冻破,知道他虽为卖糖葫芦谋生,却有一颗孤傲的心,又说,这些东西丢弃也是丢弃了,如果你们村里有需要的,不妨拿给他们穿戴,也算帮我们一个忙,这些东西拿来拿去实在不方便。
中年人笑了一下,打算去接受,瞄见耿啸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说大妹子,我是卖糖葫芦的,你还是找别人吧。付雪用余光瞥见耿啸谷的不耐烦,也感受到眼前这位中年人的敏感和自尊,也笑着说,我们出来没有带零钱,我又想吃糖葫芦,能不能用这些要丢掉的东西换一两串,让我们饱饱口福。中年人爽快从玻璃罩里拿出两支糖葫芦递过去,摆摆手要免费。她把装鞋帽的袋子放在小推车上。中年人摇头说,你看你这个大妹子,糖葫芦值个啥?精心把袋子系上放在车肚里。
耿啸谷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感受到付雪的灵便和耐心。他是拱头向前的人,一切都是粗线条,缺少正是付雪身上具备的性格和特点。他开始对她有一种新的认识和好感。
等耿啸谷讲完,付雪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刻骨铭心的,原来是这件事。不是我有多么灵便和耐心,是你高头大马习惯了,看什么都仰头翘眼,哪会关注像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酸甜苦辣呢。见他很开心,忘掉做手术的阴影,就催他早睡。又把助理和秘书叫过来说,我们今夜都陪在你的身边,一刻都不离开。
耿啸谷说把相机拿过来,我们在一起合个影吧,假如我有个万一,就留给你们作纪念。付雪笑他看似顶天立地,心却如针尖。但还是满足他的请求,大家在一起合影留念。
耿啸谷与助理和秘书分别合影后,对付雪说我俩也合个影吧。付雪犹豫一下,还是走近床边,坐在椅子上侧着头,与他合了影。
这一夜耿啸谷倚靠在枕上似睡非睡,而付雪和他的属下就坐在沙发上守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