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黄花瘦》五泉溪

30、第 30 章

　　郦云舒与伲江绿在甚水河堤分手后，打开手机发现已到了夜里11点钟，便急忙往家赶。回到家见詹子恒坐在客厅里看书，向他点了一下头，就悄悄回到卧室。他正处于竞聘前学习的关键时期，尽量不去打扰。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无法入睡。与伲江绿从学生时代的点点片段，像过电影浮在脑海里。竟有些好笑，总觉得他身上多了些浪漫的气质，花开赏花叶落看叶罢了，想不到他还有这分坚持。
　　她突然心血来潮，想看一看学生时代的伲江绿究竟是什么模样，就起身走到梳妆柜里翻找相册，找到一张与伲江绿中学时期的毕业照，发现稚气未脱的他仰着倔强的头，摆出一副傲视一切的姿势，显得故意与众不同。
　　她心里生出一些挂念。伲江绿离开这座城市，她却没有温暖话送出。便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一些祝福的信息，但透过卧室半启半闭的门望到丈夫的身影，犹豫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些天詹子恒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在家里她尽量不在他的视线外打电话或发信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裂痕，别人虽然看不出但她心里有明显的感觉，不想在这时候因为一些琐事加重他对自己的猜疑。
　　她把相册放回柜里。这时詹子恒走过来倚在门框边，用怪兮兮的眼光看着她。她说该睡了。他回答说你不是也没有睡吗？她说你知道的，我的睡眠障碍越来越厉害。他说恐怕是因为别的原因吧？她把松下来的头发往后拢了拢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冷笑一声说，今天这么晚回来有什么贵干吗？郦云舒尽量保持平静，说你在查我的岗？他干笑着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干嘛这么在乎？
　　她靠在床头边沉思了一会说，我完全可以不回答你，但今晚因为心情不算差，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我说与付雪在一起散步聊天，你相信吗？她本想把实情讲出来，又怕丈夫加深对自己对伲江绿的误会，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丈夫已经在这方面变得极为敏感，她不愿再讲出这样的事情刺激他。
　　詹子恒干瘪地冷笑两声说，骗术不专业，有待进一步提高。说完走回客厅，打开电视胡乱翻调着节目。她追到客厅质问，他不作声把电视音量调到淹没到她的声音。她走过去关了电视，说我问心无愧，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要对一切都这么神经质。
　　詹子恒把手机拿出来检出两条信息，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没有说话。她明白意思，把手机拿过来阅看，一条是詹子恒发给付雪的：你与郦云舒在一起吗？如果在请让她回个电话。另一条是付雪发给他的：我们不在一起，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她的脑子轰地如炸裂似的，想不到丈夫之前居然与付雪联系过。詹子恒说我想听听你怎么给我解释。她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停地用手拢头发。客厅墙壁上的时针指向午夜二点，夜变得死寂一般，滴答滴答时针摆动声仿佛马蹄从心脏踏过。
　　过了大约一刻钟，她说确实如你所说，我的撒谎能力需要提高。我承认在这件事上对你撒了谎。但是善意的。把伲江绿去南方与她告别的事情讲了讲。又说，你知道伲江绿是我的同学我们的关系向来很好，来与我作个道别，我没有理由拒绝人家。另外你对他和我相处有一定的看法，我这样隐瞒，是害怕对你有所刺激，毕竟你对这些事过于敏感了。
　　听说与伲江绿作道别，詹子恒的心慢慢放平稳，开始站在妻子的角度为她开脱，也许她这样做就是善意的。但她后面那句话让他心底的压抑爆裂开来，他说我敏感了？我为什么要敏感？在婚姻里我做不到大肚能容天下事，更不想让两人的空间变得拥挤。
　　见丈夫生气，她无奈地摇摇头说，我可以真诚地把心敞开给你看，截止到现在我坐在你面前的北京时间，我没有做过让你容不下的事情，我们的婚姻空间没有外来物种入侵。詹子恒心里轻松一些，脸上是淡淡的表情，说你睡吧，我还要看书。她回到卧室。
　　过了几天詹子恒为一本专业考试书籍去找付雪借阅，见她一瘸一拐，问她怎么弄成这样？付雪自嘲说，还不是为了能把自己嫁出去，上杆子撵人家的结果吗？把詹子恒说糊涂了，问上杆子撵谁？见他有些迂讷，便把那夜为伲江绿送别崴脚的事讲了。
　　他一惊。妻子已经告诉他，那夜伲江绿是向她告的别，怎么又出现付雪为伲江绿告别的事？
　　詹子恒问那天我给你发信息找郦云舒，你是不是一直与小伲腻歪在一起？他想证实一下妻子对他说话的真伪。付雪觉得好像周围人都知道伲江绿逃离她的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故意绕着弯说，男人吧，有时就像个孩子，临走那天与我寸步不离，仿佛他走了，我就要跑似的，难怪有个广告词里说，男人其实很脆弱需要关怀。
　　他借过书走下楼站在医院里，望了一下妻子的门诊楼，一种男人被羞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甚至不愿再向那里多看一眼，多看一眼他的羞辱就增加一分。他独自站在停车场的空地上，咀嚼着妻子可能出现的背叛留给他的苦痛，感觉身上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要瘫倒在地上，就走到一棵香樟树的栅栏旁坐下，香樟树的落叶飘在他的头上身上，却全然不知。
　　他影影绰绰感到停车场上走动的人越来越多，仿佛都在拿眼睛怪怪地看他。妻子的丑事马上都知道了，会从妻子所在的医院传向他所在的医院，从医疗系统传到各个部门，再从各个部门传到各个地方，成为整个落凫市茶余饭后的谈资，最后他变成大家谈论的热门话题。
　　坐有半个钟点，慢慢从巨大的阵痛里缓过来。他开始替妻子着想，希望这只是个误会，妻子会给他一个清楚的解释，而且他相信妻子的自圆其说就是事实。倘若此，他现在心里的所受的痛便不是痛。
　　他低着头到车棚取回自行车，慢腾腾推着出了医院。
　　他回到家坐在客厅里，没有心思开电视，也不心思看书，就这样默默坐着等郦云舒回来。他想心平气和与妻子谈谈，让她主动把这事讲出来，如果他能接受妻子的解释，而且愿意接受她的解释，会把这一切疑惑放下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郦云舒比平常回来晚，是在外面应酬之后回来的，似乎还喝了酒。
　　詹子恒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就控制不住自己，抓起跟前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地摔在墙角，玻璃碎片飞溅一地。她吓了一跳，身体悸动一下，见丈夫阴森森地瞪着她说，我今天已经见了付雪，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把她说得有些糊涂，问他告诉你什么了？
　　詹子恒内心的愤怒像碎片一样飞溅出来，暴跳如雷说，今晚请你告诉我，是不是又同伲江绿或者什么伲江白喝酒了？她说我们科室小张过生日邀请大家，都去参加你可以调查啊。他冷笑着说，我真不知道你现在对我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说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手机始终关机。
　　詹子恒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扳在茶几上，说我们不说这些没用的，我只问你，那夜，就是你说伲江绿与你道别的那夜，你到底与谁在一起？她听出他的无名火是从这里发出，而且发这么大的火把茶杯摔碎一地，肚里的气也鼓了起来说，我再给你讲一次而且是最后一次，我与伲江绿作道别，就在甚水河的长提上。说完进卧室把门用力带上。
　　她独自坐在床上，思忖着丈夫为何大动肝火。他说去见了付雪，不知付雪给他讲了什么，她与伲江绿的关系付雪是知道的，詹子恒也知道，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怎么两人见面后丈夫却这么怒不可遏？她木然地望着淡白色的卧室门，感觉到与室外的丈夫不仅是两个空间里的人，而且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她静下来推门走到客厅，见丈夫呆呆地坐着似灵魂出窍，感到他一定是受到更大的刺激，倒一杯开水放在面前说，现在我俩都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到底发生什么让你这么激动？
　　詹子恒一直沉默不说话。她说即使我俩离婚，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离婚。他慢慢把目光转向她说，今天我去你们医院向付雪借书，她告诉我伲江绿离开落凫市那天，她和伲江绿一直呆在一起形影不离。她说你由此判断，那晚我没有与伲江绿道别，我说了谎话是不是？而且由此判断，我背着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呆滞的目光恢复一些灵动，说我不知道该相信谁，至少有一人对我说了谎话。她说，因此你大发雷霆断定我说了谎话？詹子恒把手机拿出调出付雪的号码，递给妻子说，你问她求个验证吧。
　　郦云舒心抖了一下，想不到詹子恒会这样做，她并非害怕去与付雪对质，而是害怕对付雪有所伤害，更怕被付雪误解。自己爱恋的男友临别前去与另一个女人道别，虽然无辜，却实在没有勇气向付雪讲出来。
　　她被巨大的恐慌包围着，顷刻间喉间像堵了一样。她知道自己的病又复发，竭力装出平静的样子，走进卫生间站在窗前许久，待恢复正常走出来说，这件事验证不验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俩已经失去起码的信任，失去相互信任等于失去婚姻的基础。我俩都冷静下来，反思反思这段婚姻以后怎么经营，该不该经营？下面的路该怎么走？
　　詹子恒怒气冲冲说，你怎么让我信任？在这件事上你对我说的所有话都是谎话，作为你的丈夫我该不该问一下那晚你的所做所行？截止目前你不但没有告诉我事情真相，还拿所谓的信任不信任作搪塞，看来，我们之间真该冷静冷静反思了。他走进卧室抱一床铺被走进女儿的房间，随后山响地关了门。
　　郦云舒觉得委屈，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证明自己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