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雪日》栗子秋

5、第 5 章

　　周一，虽然约好要去立信科技，但虞幸没有刻意早起，也没有刻意打扮，吃过午饭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出门。
　　她把车开进易创大楼的收费停车场，随后微信上给方知延发了条消息。
　　【我到了，在停车场。】
　　那头很快有了回复，虞幸降下一半车窗，坐在里头玩手机。

　　虞幸车停的位置很好找，何况还开了车窗，方知延没一会儿就到了，敲了敲她的车门。
　　冬日里少有的艳阳天，日光明晃晃，虞幸抬眼看着逆光里的男人，又一次感慨上帝的偏心之作。
　　如果再早一点遇见，她想亲眼见证那段鲜衣怒马少年时的风光无限。

　　“可能需要你帮一下忙。” 虞幸没第一时间下车，回头指了指她的后座，“我买了两盆金桔——送你的。”
　　“算是乔迁之礼吗，谢谢，我们公司大门正好缺两盆绿植。”方知延自觉开了后座的门，轻而易举搬出那两盆尚未结果的树，而虞幸昨天是让店员帮忙放进去的，她搬不动。

　　这是虞幸头一次观摩到易创大楼的内部构造，先前经过无数回，都只是远远瞻仰。
　　方知延刷工卡带她过闸机，然后乘坐电梯到11楼。门打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立信科技”四个白铜镀银立体字。
　　金桔树被工作人员摆在了那四个字的下方，一左一右，虞幸打趣：“希望它们能带来一些好运。”
　　“我想会的。”

　　四下是随处可见的无人机模型，精致又尽显科技感的引导型灯饰横穿了整个视觉，充沛的阳光与绿植相映，虞幸甚至能在空气中感受到一些生命的律动。
　　“我觉得在这里工作才算是享福。”
　　方知延笑：“你要是真来这边，也不见得还会这么认为。”
　　“总不至于比婚礼策划还忙吧，我一天要走五万步呢。”

　　旁边有一整面墙，挂的是立信的员工花名册，方知延的照片挂在第一排第一个，应该是前不久刚拍的。照片里，男人梳着标准偏分头，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目俊朗如星，骨相比皮相还要精致几分。
　　方知延问她在看什么。
　　“我觉得我们工作室也可以考虑弄一个花名册。”
　　“如果你师姐也同意的话。”

　　方知延让助理给虞幸送了杯咖啡，又问了刚从实验室出来的同事关于无人机爆破试验的数据，也没避着虞幸。她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半懵半懂听了个大概。
　　“最近在研发新的机型吗？”她猜想。
　　方知延在她对面坐下，开了瓶矿泉水：“供电公司的新项目，还在测试阶段。”
　　虞幸点头，不再多问，想来自己听了也没什么用。

　　“我还以为你早上来呢，特意定了位置。”方知延看她，语调里似乎有些失落。
　　虞幸只好借口说自己起太晚，来不及。
　　其实她并没有起得很晚，稍微收拾下也能吃上这顿计划中的午餐。只是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过于迫不及待，故而选择了下午。
　　保留一分矜持和体面，才不至于沦陷太快。

　　朱狄刚从外面开完会回来，在前台摸了颗陈皮糖吃，然后听到了一些看起来非常离谱的八卦。
　　“方总带了个美女姐姐进来，还是亲自下去接上来的。”
　　“真的，我刚送完咖啡出来，那个姐姐皮肤好白啊，不会是传说中的冷白皮吧。”
　　“她穿的外套好好看，不知道是哪里买的。”
　　朱狄三两下把嘴里的糖嚼碎，跟前台妹妹确认了一遍：“我延哥真的带美女来公司了？”
　　前台妹妹疯狂点头：“门口那两盆金桔看见没，美女姐姐送的，现在人在方总办公室里坐着呢。”
　　“我过去看看。”

　　朱狄进来的时候虞幸正在跟方知延讲她凌晨三点还在度假村布景的事，那天凌晨，舞台灯光也出了问题，等弄好一切出来，天都亮了。

　　“Hello,我应该没打扰到你们吧？”
　　朱狄装腔作势敲了敲门，实则听墙角有段时候了，可见的嘴角咧到后脑勺，仿佛见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后来，也是因为这个过于夸张的笑容，虞幸总是打趣说朱狄是她们俩cp粉队伍中的第一人。

　　“你好美女，初次见面，容我自我介绍一番。我叫朱狄，不是《疯狂动物城》里的那只兔子，而是狄仁杰的狄。虽然他们一直对外宣称我是立信的CEO，可实际上，坐你对面的这位研发大佬才是公司老板。”
　　朱狄讲段子般三言两语介绍完毕，牢牢抓住了重点：公司真正的老板是方知延，他只是个挂名的。
　　虞幸被他逗笑了，抬手掩嘴：“我知道。”
　　那天晚上跟秋律上网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好的，那么请问美女，你叫……”
　　虞幸下意识从包里翻出名片夹，抽了一张递过去：“我叫虞幸，是个婚庆策划师。”

　　朱狄突然觉得递名片这个情节似曾相识，接过名片后盯着虞幸看了一会儿，后又转头盯着方知延。
　　方知延挑眉，似乎是问他有什么问题。
　　印象中，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虞幸。

　　“我想起来了，那天你也去了普觉寺对吧。”朱狄两手一拍，得出结论，“我说呢，延哥那天吃完饭就跑。”
　　虞幸：谢谢你对我印象这么深刻。
　　最终的结果是朱狄凭着他的舌灿莲花加上了虞幸的微信，怎么都说要晚上组个局。
　　为了庆祝方知延终于认识了一个异性朋友。

　　那头朱狄在兴致冲冲地挑起了餐厅，问另外两个晚上想吃什么，结果无人理会。于是他转头点开通讯录给他女朋友梁晓燕打电话，让她来决定今晚的去处。

　　虞幸觉得好笑，偷偷问方知延：“他平时也这样吗？”
　　无厘头的搞笑，一个人也能做到自娱自乐。
　　方知延无奈点头，表示习惯就好。

　　梁晓燕选的是一家开在津南网红打卡点绿荫湾边上的创意西餐厅，虞幸之前在短视频app上看过一些博主的测评，据说主厨是老板从米其林餐厅挖来的。
　　一起吃饭的人还有方知延的妹妹，方怡歆。
　　方怡歆做自媒体运行，是个微博粉丝六十来万的美妆博主。她最近打算做期美食探店的vlog，正愁不知道吃哪个餐厅。
　　吃饭是次要，主要还是出于对虞幸的好奇。

　　结果这两人一见如故，方知延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发现自家妹妹已经和虞幸约着一起去做spa和美甲了。

　　开餐前，主厨专门做了番菜品介绍，今晚用到的所有肉品全部来自澳洲某农场，熟成和非熟成的肉会以同种做法来体现不同的风味。
　　前菜是低温三文鱼色拉、白葡萄酒煮青口和黑松露金枪鱼塔塔，主菜是牛里脊、战斧牛排及厚切牛舌，搭配的红酒是17年的Aoyun。

　　虞幸很喜欢这款酒，稍稍多喝了两杯，脸颊红扑扑的，那双眼也没有白日里看起来澄净。
　　方怡歆坐在她边上，缠着人跟她讲婚礼上见到的一些见闻。而虞幸大抵是真有些上头，断断续续的也说了几个大人物的桃色八卦。

　　比如津南□□儿子的婚礼邀请了某个前任出席，结果那位前任估计是因爱生恨，当场播放了当年热恋时期的一些亲热录像；餐饮巨头的独女订婚当天在同一家酒店和男小三开房，被未婚夫抓个正着等等。
　　讲得正在劲头上，朱狄和方知延也停下来工作交流，注意力全放在虞幸身上。他们一点也不知道，原来婚礼上还能闹这么多震碎三观的事。

　　方怡歆眨巴眨巴眼：“小幸姐，这些都是我们能免费听的吗？”
　　虞幸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懊恼着捂住脸，说如果她有天失业了，今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罪。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星座，方怡歆说她哥生日是狮子座的最后一天，其实内里更像龟毛的处女座，因为他平时在家没事干或者心情郁闷的时候就喜欢打扫卫生。
　　虞幸默默记下了日期，还偷偷在好友备注上添了一笔。
　　随即又问到虞幸。

　　虞幸生日就在十二月，12月14日，满打满算，也没几天了。
　　她的26岁。

　　“射手座哦，跟狮子男绝配好吗——”方怡歆惊呼，转头去拍方知延的手，“哥，听到没，这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让你认识小幸姐。”
　　“星座书上说，狮子男和射手女是天作之合。”
　　方知延问：“刚刚不还说我是处女座吗？”
　　“我不管，反正你生日是狮子座的最后一天，那也是狮子座。”

　　朱狄跟他女朋友好像也在一旁搭了两句，可是虞幸已经听不见了。早在方怡歆说出她的星座跟方知延的绝配那会儿，她就已经选择性失聪了。
　　好像是有一阵猛烈的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于是她再也听不进旁人的话了。

　　她低头，用手机搜了狮子男和射手女——
　　“狮子和射手同属火象星座，彼此间很容易被对方的气质吸引，都喜爱玩耍和热闹，热情的性格让你们一拍即合。”
　　即便他们俩的性格与上述的完全相反，不算是典型。
　　可星座书上说了，狮子座和射手座是绝配，那她也就姑且相信一下吧。

　　虞幸盯着手机页面笑了很久，耳边有餐具碰触的清脆声响，小提琴的悠扬乐声，可她只能听见方知延的声音。
　　“你不是摩羯座吗，让我看看星座书上怎么说的—— 十二星座中最有耐心，小心的星座，我怎么看怎么不像啊，哪有话这么多的摩羯座。”
　　“方知延，你很烦诶。”
　　“哪有你烦，整个餐厅里就你话最多。”
　　“你管我？我就爱说话。”
　　……

　　她抬头，正巧对上方知延投来的目光。那双微微湿润，带着宠溺笑意眼里盈着一汪清泉，让她好似要融化在今晚的夜色里。
　　在这个晴朗的、月亮高高悬挂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