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雪日》栗子秋

12、第 12 章

　　凌晨两点，虞幸和闻觉一人一边扶着醉了的秋律走出酒馆，中央广场上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街道上人迹寥寥。

　　虞幸艰难地从包里摸出车钥匙解锁，转头问闻觉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闻觉回答，打车。

　　两点半，闻觉把车开进新鹭园，停在了虞幸住的那栋楼底下。他下车，让秋律整个人往自己身上靠，随后背在身上，两手握成拳状，示意虞幸在前面带路。
　　电梯在9楼停下。

　　一梯两户的构造，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住户的个人隐私。虞幸用指纹解锁，然后开门，从鞋柜里捞了双灰色的男士拖鞋给闻觉。
　　茶几上摆着台熄了屏的手提，边上盖着一本没看完的书。

　　闻觉动作轻巧地把人放在床上，目不斜视，怕自己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
　　而虞幸在心底庆幸自己还算勤快，隔一两天会收拾下屋子，不至于乱到没眼看。
　　她去厨房给闻觉拿了瓶矿泉水，谢谢他送她们俩回来，拿上门禁卡打算跟闻觉一起出门，送他到小区门口。
　　闻觉拒绝两次都没成功，只好让虞幸陪他一起。

　　虞幸同他聊秋律的事，“秋律跟赵霁光在一起也有两年了，在今天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我能够等到为他们策划婚礼的那天。”
　　闻觉双手插在外套的兜里，问她：“听秋律说，你是做婚礼策划的？”
　　“怎么不叫姐了？”虞幸看着他，口吻满是调侃意味。
　　“额……”
　　“我是无所谓，反正也没差几岁，都是同龄人啦。”虞幸先一步出电梯，又回过身来，“是应届毕业生吗？”
　　闻觉小幅度点头。

　　“99年的吗？”
　　“对。”
　　“诶，突然觉得我也不年轻了。”虞幸感慨，“怎么零零后也开始实习了。”
　　闻觉企图为自己辩解：“00差一年。”
　　“四舍五入也是00后了好不好。我比你大了五岁呢……”
　　“没有的虞幸姐，我觉得你很年轻。”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小律刚失恋，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考虑开展新恋情的，何况——”虞幸停下来，原地向右转，今晚上头一回露出严肃的神情，“她跟我同龄，不一定能接受你的年龄。”
　　“啊……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闻觉挠了挠头，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的心事被揭穿，这会儿不太敢和虞幸对视。

　　“你和她一起来的时候，我见到你的第一眼。”
　　作为旁观者，虞幸总是能够清晰地发现问题。可自己成为当局者的时候，她永远都不够清醒。

　　闻觉沉默了片刻，再次抬头时，目光是热切的。虞幸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沸腾的火光，久久落不下帷幕。
　　“你也说了，不一定。万一呢？”
　　“试试总没错吧。”

　　虞幸拿这样子的小男孩没有办法，他看似青涩莽撞，不惧天高，却心怀一整颗柔软的宇宙，有着最坚定最执着的方向。
　　“那就希望你成功吧。”

　　“谢谢虞幸姐。太晚了，你回去吧，我朋友的车在路边等我呢。”
　　“好。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尽管身心俱疲，虞幸还是强撑着给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然后拿着热毛巾给床上昏睡的秋律擦身体，再任劳任怨地给她换上了睡衣。
　　还不忘拿卸妆水给她卸妆。

　　可真正躺下来的时候，那些前一秒还在叫嚣着的睡意全跑光了。虞幸睁眼盯着天花板发呆，空气里有挥散不去的酒味，并不难闻。

　　“你说，我打算把方知延放下的这个决定，到底算不算正确呢？”
　　“我晚上仔细想了下，我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秋律睡得正香，耳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虞幸有些后悔自己后面多喝的那两杯酒。
　　她摸到手机一看，快十一点了。

　　外边的天色灿烂到厚重的窗帘阻挡不住，还是有两缕偷跑进来，在被套上跳舞。
　　秋律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虞幸刷牙的时候顺便翻看了朋友圈，昨晚发的那条动态收获了一堆人的点赞和评论，其中有一个来自方知延。
　　然而，她也只是顿了那么一下，随即就翻过去了。

　　朱狄求婚成功，她作为一个只见过几次面，最多算是普通里的普通朋友，也打心底为他高兴。
　　于是她也点了个赞，评论了两句讨喜话。
　　朱狄没过多久就来小窗私聊她了。
　　【你昨晚怎么没来，延哥难得下厨，天大的好机会你都错过了。】
　　虞幸：【抱歉，我朋友昨晚心情不太好。】
　　那边秒回：【秋律吗？那希望她今天能够有个好心情。】
　　【谢谢你，我想她会的。】

　　虞幸洗完脸，去厨房掏了把米熬粥，顺手从冰箱里摸了只黄瓜吃。
　　太冰了，她牙酸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朱狄又发来消息：【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和晓燕想邀请你作为我们婚礼的总策划。你愿意吗，虞幸？】
　　【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再问问别的工作室。】

　　如果答应的话，是不是会经常遇到方知延？
　　这是虞幸的第一反应。
　　可随后想想，做谁的生意不是做，谁又能跟钱过不去。
　　于是她回复了一个好，又问了他婚期和一些对婚礼的想法。

　　朱狄和梁晓燕睡前商量过，打算在不冷也不热的四五月的办仪式，而梁晓燕想弄一个户外的草坪婚礼，只邀请双方最亲的亲属和朋友。
　　虞幸之前做过相同主题的方案，从电脑里翻到了当时的文件，把几个关键点改了后传过去，作为一版参考，并给出了初步预算。
　　朱狄回复说钱不是问题，只要仪式感足够就行。又发了个红包过来，说是当请她吃喜糖。
　　虞幸收了，道了声谢。
　　【具体的细节可能需要你们在元旦假期后抽个时间来我们工作室谈，然后再签署合同。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去你们公司也可以。】
　　朱狄说好，到时候再联系。

　　虞幸现在手头上有两个单，一个是正月初五的中式婚礼，地点在津南市的中式婚礼基地。另一个就是那个游园会主题的，因为一些突发情况，婚期延迟到了三月。
　　而朱狄和梁晓燕初步打算在四五月举办仪式，时间上很充裕，不用太赶。

　　骤然减轻的工作量让虞幸心情愉悦了不少。她又粗略算了笔账，之前两场垫下的物料经费和工人的伙食费，加上项目提成，金额非常可观。
　　等于是发了一小笔横财。
　　于是趁熬粥的功夫，她又哼着歌做了两道开胃小菜。

　　秋律顶着鸡窝头打折哈欠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粥也熬好了，她循着香味走来，一屁股坐下。
　　“洗脸没就吃，别人知道律政界彪悍的要死的秋大律师在家里是这么一副邋遢样吗？”
　　秋律捂脸，“虞幸，你很烦诶。”

　　“烦就别喝我的粥。别忘了昨晚是谁给你换的睡衣卸的妆。”虞幸佯装生气，要把那一锅喷香的鸡丝粥端走，“陆老师在我上小学后就没为我做这么亲密的事了。”
　　“闭嘴，我马上去洗漱。等我出来一起吃，不准偷吃！”

　　鸡丝粥里还放了干贝和裙带菜，这两样东西本身带了点咸味，虞幸就没另外放盐。
　　味道尝起来意外的鲜甜。
　　因为除了煮粥的米，剩余的食材都是虞幸凭感觉放的。

　　不得不说，她在做饭这个领域天赋异禀。
　　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秋律今天的状态看着要比昨晚好，虽然两只眼睛因为酒精和眼泪的泡发肿得不太能见人，她还是决定跟虞幸一起回家。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陆文芳和虞淮了。

　　虞幸在微信群里打过招呼，包括秋律昨晚失恋，但没讲太细，只是一笔带过。
　　两位家长很是贴心，全程没提赵霁光一个字，倒是不断把矛头对向虞幸。

　　“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了，人呢？不会这么久了还没一点进展吧。”
　　“做什么的？有照片没？我给你看看。”
　　秋律火速点开浏览器，把上次比赛的新闻稿翻出来，给这对很是关心自家女儿人生大事的夫妻看。
　　陆老师扶眼镜：“不错，小伙子长得很周正，事业有成，挺好。”
　　虞教授戴眼镜：“我怎么觉得是咱家闺女高攀了呢？”
　　虞幸：……

　　“别看了，他对我没意思，我也不打算继续了。”虞幸终于憋不住了，破罐子破摔，“你们女儿也不差的好不好。”
　　陆老师抓住重点：“不打算继续了？那改天让你爸把他学生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就当交个朋友。”
　　虞教授正襟危坐：“说起来，我是有两个学生条件不错。研究生还没毕业，就有好多大公司天天来问了。你要有想法的话我明天给人叫来一起吃个饭。”
　　虞幸又一次失语。

　　秋律没留下来吃晚饭，说是订了车票，要回家跟妈妈一起。
　　虞幸一家也了解情况，就没强行留人，让她带了两盒糕点走。

　　秋律家不在津南市区，而是在下边的一个小县城，叫新泠县。再具体一点的话，是新泠县环江镇。
　　环江镇虽说小，但基础设施完备，并且风景宜人，非常适合短途旅游和写生采风。加之当地政府一直坚持旅游业和绿色环保一齐发展的理念，人均可支配收入在整个津南市名列前茅，可以说是幸福感指数非常高的一座城市。
　　不过，虞幸对环江镇最深的印象，是她读书时曾在新闻报道上看到的一起山体滑坡突发事故，形势严峻，死伤无数。
　　秋含杨离婚后没跟着秋律去市区发展，固执地守在这座小城镇，开了一家生意还不错的花店，也足够维持日常开销。
　　是的，秋律是在她母亲离婚后改的姓氏。至于原来的那个，她不是很愿意去提。

　　秋律想起自己昨晚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去同居的公寓里收拾行李。好在这会儿赵霁光也不在，省了见面会尴尬。
　　她的东西不多，只拿了些必需品走。其他不重要的，和一些赵霁光在各种节日纪念日送的礼物，她都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