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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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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只觉得双眼酸涩。昨晚真是流了太多眼泪,半夜睡不着,又默默哭了一场。
时辰大概也不早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喊着琉璃。
“小主,有什么吩咐?”琉璃一溜小跑到了我跟前。
我看着她,笑着道:“收拾收拾吧,吃了早饭咱们就回宫。”
琉璃明显愣了一下,迟疑的问道:“今天就回吗?”看我点头,她才放心的开始收拾。
是啊,原本也是打算多住两天才会带那么多行李,但是经过昨晚那番谈话,现在只觉得那些劳什子都是累赘,以我的性格,我昨晚就走了,哪还能等到今天?
吃完早饭,章夫人依依不舍的将我送到门外,除了她和几个下人,也没有旁的人了,对哥哥姐姐而言,章暮烟这个小妹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我笑着和章夫人告别,踏上了回宫的马车。帘子放下来那一秒,我才长舒了一口气。章暮烟会心甘情愿的忍受父母的偏心,是因为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可,我并不是章暮烟,这样理所当然的偏心,我没有忍受的理由。
回宫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给欣贵人请安。章夫人好歹是做娘的,哪怕章暮烟只是章家一个不受重视的次女,那也还是她的亲生女儿,在我离开之前他也备了好些好物什,让我带回宫。
我将章夫人给我的一罐燕窝给了欣贵人,她看了一眼便笑着道:“妹妹难得回次家,怎么也不多住两天?”
这燕窝本不是什么珍品,她根本就瞧不上眼,相比较起燕窝,她对现在双眼还有些浮肿的我更感兴趣。
我忙笑道:“本是想多住几天的,可是家父身体不大好,母亲嫌我在家太吵,一早便将我赶回来了。”
欣贵人听了,掩嘴笑道:“哪有做娘的,赶自己女儿走的?”
我也只是陪着笑。
聊了一会,我便找借口溜回房了。心里莫名其妙压着一股火,但是又发作不出来,只是搅得我心烦气躁。
吃完午饭,我在廊上看着天发呆,忽然想起章夫人还给我带了两罐茶叶,于是进屋翻出来,叫上琉璃,一道出了院子。
琉璃也不问我去哪,只是跟着我脚下生风,直奔西而去。不一会,我们就站在了西宫门前。
西宫只住着一位惠嫔娘娘,先前琉璃说过她不得宠,但是我没想到会落魄到宫门外连个值守小太监都没有的地步。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看琉璃,抬脚跨进了西宫大门。门外冷清,门内也萧瑟,偌大的院里只角落里零散的种着几棵树,花坛里却只是泥土,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我与琉璃对视了一眼,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位嫔位娘娘住的寝宫。
主宫位的房门开着,我拉着琉璃,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探头往里瞧。
一位身着湖蓝色宫袍的清丽美人,站在窗边的桌前,正专心致志的写字,一旁候着一个秀气的小宫女。这大概就是惠嫔了吧,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就如一副画一般,娴静柔和,赏心悦目。这样的美人,不得宠?皇帝到底什么眼神?
这时,小宫女突然发现在门外偷看的我,正想出声,我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我才转身轻手轻脚的走开,在门外的廊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晒太阳。
这样清净的院里住着也挺舒服的,人少,事少,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
约莫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突然看见惠嫔娘娘慌慌张张的从屋子里冲出来,一看到我才松了口气一般,我忙站起来向她行礼。
她将我拉起来,自责道:“都怪我,没能早点注意到妹妹,害妹妹在这里白白等了大半天。”随即回头对着身后低着头的小宫女训道,“这狗奴才,主子来了也不知道伺候,看我回头怎么罚你!”
小宫女吓得急忙跪下连连请罪,我一见,忙解释道:“姐姐莫要怪罪她!是我看姐姐写字写得专注,怕惊扰了姐姐,才没让她说话的。”
惠嫔听完这话,才笑着道:“我只是练练字,不是什么要紧事,不怕打扰的。”说罢便拉着我进屋坐下。
我让琉璃将茶叶呈上,说道:“昨日我回家了一趟,从家里带来这两罐上好的雨前龙井,听闻姐姐爱茶,便给姐姐送过来。”
惠嫔略显意外,接过茶叶细细查看了一番,笑着道:“果真是好茶,若兰,快拿去沏上。”小宫女将茶拿走后,她又回头对我说道,“妹妹费心了!这些东西,差下人送过来就好了,何必自己跑一趟?”
“我也想来看看姐姐的。上次姐姐送我那只玉碗,我特别喜欢,还没来得及向姐姐道谢呢。”
惠嫔听我提起玉碗,半局促半惊喜道:“我这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那只玉碗...跟其他主子送的东西比起来,定是寒酸得不得了,怎担得起妹妹的喜欢!”
“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我见那只玉碗小巧玲珑,翠绿剔透,喜欢得不得了。”
听完我这话,惠嫔才终于笑起来,与之前客套的微笑不同,这笑,简单纯净,叫人看了心安,我便也跟着笑了。
想来惠嫔也是雅致之人,我才会将茶叶送给她。识货的人品茶,是品,而我这种不识货的人,喝茶也不过如喝水一般,只是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晚膳时分我才回到自己住的南宫,这里已是灯火通明,与西宫那一盏孤单摇曳的烛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站在窗前,止不住的叹气,琉璃站在一旁,只知道催我吃饭。
从章府回来,我便心烦气躁,谁也不想见,于是让琉璃扯了个谎,说我思家心切突然病倒了,免了每日请安之事,也免了每日与其他人的会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躲在屋子里,哪怕只是发呆,也比应付那些娘娘丫鬟的自在。
我装病的第六天,齐贺突然来访,我正坐在窗前看外面的落叶,他一见我木然的样子,便担心的问我身子怎样。
我对着他勉强一笑道:“多谢齐公公记挂,我没什么大碍。”
他点点头,靠近我身边道:“近几日皇上一直担心着,想来看看小主,但是国事繁重抽不开身,今日才让奴才过来瞧瞧。若小主无碍,奴才便回去了,也好叫皇上安心。”
“我没事,齐公公回去告诉皇上吧,就说我是老毛病,安心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装病这事要是让皇帝知道了,会不会治我一个欺君之罪呢?我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唾沫,不敢再想下去。
入夜时分,我裹着被子,像个粽子一样坐在床上,屋子里一片漆黑,我已经连着几晚都是失眠到半夜才入睡,想来我现在的气色一定是差极了,才会连齐贺这么老奸巨猾的人,都没能看出来我是装病。
正发着神,突然听到房里传来若近若远,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我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床帐,是刺客吗?可是我只是个不得宠的妃嫔,谁会来刺杀我呢?那就只能是贼了!还有很大的可能是采花贼!这深宫中的女人多如牛毛,不论妃嫔还是宫女,都是眉清目秀,清丽可人的。
想到这里,我开始后悔没在枕头底下放一把防身的匕首。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抓紧了一边的枕头,这古代的荞麦枕头,质量可观,防身不够,但是拖延时间逃跑还是足够的。
来人停在床前,床帐上映照出一个模糊但高大的身影。屋子里安静得我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手心已经满是汗,精神高度集中,只等眼前的人掀开床帐。
一只手从缝隙中伸进来,我来不及多想,在他掀开帐子之前,抓起枕头用尽全力砸了过去,同时一把掀开帐子冲了出去。
我刚想张嘴喊救命,突然被来人钳住手腕拉了过去,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嘴就被捂住了。
完蛋了,我完蛋了。我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是完全敌不过对方的力气,只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安静了?”
身后的贼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不对,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我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吧?!这个贼,是皇帝?!是皇帝!这下才是真的要完蛋了!
见我愣着不动弹,他才将我放开,长舒一口气,在床边坐下。
我依旧立在原地,不敢动弹,不敢言语,更不敢看他。
“这下怎么这么安静?刚刚砸朕那一下你可精神得很。”他冷冷开口嘲讽我。
我干笑两声,低声下气道:“皇上恕罪,嫔妾以为进贼了,才...皇上您罚嫔妾吧。”
皇帝哼了一下,道:“你这是在公然质疑朕的守备,你是觉得你在这后宫住得不安全?”
一听这话,我急急摇头道:“不是不是,嫔妾没有,皇上您怎么老是误解嫔妾呢!”完蛋!被皇帝一吓,有点口不择言,竟然将心里想的话都说出来了。
皇帝站起身,缓缓走到桌前,将桌上的烛火点燃,烛火摇曳着,我看着地上皇帝的影子一跳一跳,沉默不语。
又是一声叹息,我忍不住抬头看他,他扶着桌子,看着那一盏孤单摇曳的烛火,亦是沉默不语。
我赤着脚在地上立了半晌,冻得瑟瑟发抖,皇帝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盏烛火。
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蹑手蹑脚的爬回床上,裹上被子,继续像一个粽子一样坐在床上,看着桌边的皇帝。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唇角一勾,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回转身吹灭了烛火,几步跑到床边,摸进了被窝,并在我尖叫的前一秒,再次捂住了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