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生，来笑一个》红烧肉与薄荷糖

13、江老师小课堂

　　帮忙指导了几次报告之后林朝宗发现江愿真的是有种劲头，和当年迷茫动摇过的他不一样，江愿似乎把当医生当成人生里唯一一件事，从没有想过还有别的路要走。那种入了定的坚定，把思想境界许久停滞不前的林朝宗都带着拔高了一个层次。

　　往后的日子林朝宗有空的时候倒是常来图书馆指导江愿写报告，不知不觉的江愿和林朝宗的熟悉程度，在短短时间内就达到了和室友们一样的高度。

　　这事，是陈川先嗅出味的。

　　“江愿，你以前去图书馆，还会象征性的问问我们，你现在走的真是干脆利落。”

　　陈川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漫画书，从上铺往下望，拎着书包一脚跨出门的江愿生生停下，回头仰头看陈川，“我叫你一百次，只有期末开始前的一次你才会去。”

　　“你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

　　陈川也只是试探，他总是觉得江愿现在有了别的朋友，因为他偶尔会表现的非常“自立”，以往江愿去图书馆，中午的时候会在群里问有没有人吃饭，或者需不需要带饭回寝室，这一阵子以来这种对他们有需求的频率在稳步的下降。

　　江愿听他问这话就笑了，这种玩笑也就只有他们俩单独在寝室的时候才会开，因为只有江愿知道陈川和别人不同的性取向。

　　有一次陈川在寝室打电话，和男朋友分手，完全没意识到寝室里还有人，电话挂了之后发现江愿正站在阳台拐角挂衣服。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江愿先打破了僵局，“看我干什么，我不会安慰失恋的人啊。”

　　一个暴露的坦然，一个被秘密砸中了也很坦然，就此成为了两个人的秘密。

　　“是啊陈大少爷，你每次给的银子太少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傍上了大款啊。”

　　听了这话陈川支棱起来，坐直了，“诶呀，反天了啊江愿啊。”说着狐疑的问，“你不是谈恋爱了吧？”

　　“你是恋爱脑么，什么事情都能扯到谈恋爱。最近跟那个课题，就总和师兄一起吃饭。”

　　江愿及时堵住了陈川的下一句不着边际的遐想，“打住啊，收起你的恋爱脑。”

　　“组里就你和他啊。”

　　“还有一个师姐。”

　　“那你怎么不跟师姐吃饭？”

　　灵魂拷问，问的江愿一愣。

　　为什么？

　　男女有别呗，孤男寡女的总待在一起才奇怪吧。

　　江愿懒得回答这种问题，“我去做实验了。估计晚饭是回不来的。你别饿死在床上。”

　　“死也是爽死在床上。”

　　回答他的只有江愿的摔门声。陈川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的是，在陈川眼里，孤男寡女不是问题，孤男寡男才是问题。

　　一学期的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与之前的日子相比起来就像是复制粘贴，对江愿而言唯一例外的是认识了林朝宗。

　　学期末的时候北方的温度骤降，江愿待在实验室里望着窗外，冬天里肃杀的寒冷仿佛透过玻璃窗钻进来，江愿拽了拽感觉短了一截的毛衣袖子，他真的讨厌冬天。

　　最后一次收尾实验结束。冬日里的暮色似乎很短，一转眼光亮就不见了，天色阴沉欲雪，黑沉沉的一片。

　　李教授骑着自行车晃悠回家吃老伴做的饭了，剩他们三个人从实验楼出来，被突然而来的大北风扑了个正着。

　　只穿着单薄外套的江愿缩了缩脖子，林朝宗用手背碰了碰江愿的脸，“冷？”

　　“有点。”

　　“冷还穿这些，你又没有多少脂肪抗冻。”说着帮他紧了紧衣领。

　　江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唯一的羽绒服在今年真的穿不上了，还没有舍得买个新的。

　　在寝室楼下分开的时候林朝宗突然开口说了句，“明天多穿点啊，这么冷的天。”

　　江愿点点头，“师兄你也是。”

　　江愿上楼去，离着老远发现一堆人堵在他的门口，张辛孝抱着堆满了衣服袜子的盆艰难的挤开人群往外走。

　　他一眼看到江愿，朝着堆在门口的人们带着莫名骄傲的喊道，“欸你们爸爸回来了！”

　　江愿失笑，他差点忘了，过一阵子急诊医学和影像医学都要考试。

　　一双双充满着希冀的眼睛盯着他，他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里走到自己寝室门口，每天在寝室嗑瓜子打游戏的陈川都收了心思在啃书。

　　“明天三点？”江愿开口道。

　　众人欢呼。

　　期末前的江愿突击小课堂，甚至成了临床3班的传统节目。

　　陈川坐在上铺剥核桃吃，看着江愿一直到处找东西

　　“找什么呢？”

　　“我笔记啊，就是下午用的，我突然找不到了。”

　　“三点给我们补课用的？”

　　“嗯。”

　　陈川一听迅速从床上爬下来，把自己剥好还没来得及往嘴里放的核桃都塞进江愿嘴里，“你吃核桃补补脑，你好好想想。”

　　江愿被这突如其来的核桃塞了一嘴，哭笑不得的想开口说吃核桃有什么用，还没等开口，还真的让他想起来了笔记在哪。

　　他踩着台阶拿扔在上铺床上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林朝宗正往食堂走，接了江愿打来的电话。

　　“你的笔记？”

　　“啊没关系我刚好回来参加讲座，我找找。”
　　上次帮江愿看报告的时候，他懒得把那些用过的材料拿回去索性都放在了图书馆储物柜里。放弃了吃酸菜鱼的计划，转身去了图书馆。

　　时间已经快到三点，江愿和陈川先去了教学楼。

　　陈川打开微信群，发了消息，“我们过去啦。”

　　微信群以陈川为首，这个组织叫做，“江学霸，冲鸭。”

　　坊间流传着江愿的传说，江神，奖学金唯一官方指定人，考前背课大有一套，凡是被他指导过的人，复习起来事半功倍有如神助。

　　哪怕是只跟江神一起上自习，那股自律的气氛就能波及整个教室，效率倍增。

　　江愿本人听到这些的时候倒是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夸张。

　　微信提示音响起来，江愿本来以为又是陈川在群里胡说八道，然而打开是林朝宗发来的消息：

　　“找到了，你哪呢，给你送去。”

　　没过多久林朝宗就到了，大喇喇从教室前门迈进去，“江愿啊，你说你……”

　　林朝宗一迈进去，女生努力压着着的非常激动的尖叫连成片的响了起来，一教室的人都抬头盯着他看，而他要找的江愿正在黑板上写着板书，见到他立马放下粉笔迎了上去，江愿有点不好意思麻烦林朝宗，应该他去取的。

　　没等他酝酿着说些什么抱歉的话，林朝宗把笔记递给他，“你们这举行什么仪式呢？歃血为盟？”

　　“没有，就补个课。”

　　陈川总在这个时候脑子灵光，便带头喊道，“师兄好！”

　　声音洪亮，吓得林朝宗一个激灵。

　　继而又招呼身边的十几个同学，“愣着干嘛，一起啊！”

　　而后林朝宗惊悚地接受着十几个人热情洋溢的问好，他还真的就没见过这种场面，现在的孩子真是精力旺盛。

　　“行，送到我走了。”

　　“那……谢谢师兄。”

　　林朝宗转身出了门，听到教室里江愿的声音，“别闹了你们，”停顿了一会，“第78页。”

　　鬼使神差的又从后门拐进教室，见江愿双手撑在讲台上，正条理清晰地梳理着重点。

　　他心念微动，拿出手机给室友发微信，“我有点事，先不去了。”发完就回身在一个女生后面的位置坐下来。

　　江愿抬头的时候见林朝宗竟然没走，笑眯眯的在下面好整以暇的盯着他看，把他吓了一跳。他轻轻咳了一下，缓解自己在那一瞬间的紧张。

　　这不是在师兄面前班门弄斧么，太尴尬了吧。
　　他怎么还不走啊？这么闲么？？？

　　窗外的光线温温柔柔地透过窗户铺泻进来，勾勒着江愿单薄的脊背，也许是年轻的缘故，皮肤在温暖的阳光里更显着轻透柔软，却有些苍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粉笔流畅写着板书，字迹工整又清晰。

　　林朝宗就这样静静看着，听着。

　　在方寸的教室里，所有人都认真的在听江愿说话。

　　“骨巨细胞瘤的影像学表现，好发于骨骰已闭合的四肢长骨骨端，以股骨下端、胫骨上端和……..”

　　他的声音清朗、稳定而平和，他的眼睛如无波的平静湖水，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会泛起涟漪。

　　林朝宗看的饶有兴致，他认识江愿有几个月了，一直都是温温和和见人三分笑的样子。他甚至对自己的记忆开始产生了怀疑，除了那一次在急诊室，他再也没有见过那样满脸尖锐戾气的江愿，也无法想象。

　　在一小时的填鸭式教学后，开始了自习模式，留给他们时间去消化，再进行下一阶段的填鸭式教学。

　　江愿走下来，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到林朝宗旁边，“不是说有个讲座？”

　　他为了不打扰前面的同学，头凑得离林朝宗极近，压低声音问道。

　　落日已经西沉，阳光只余在了讲台那一小片，江愿靠过来的气息温热，像带着阳光。

　　江愿还凑在他旁边等着他回答，本来两个人只是头挨着头，而林朝宗这时候微微抬了下头，嘴巴凑近着江愿的耳朵，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声说道，“你好帅啊，江老师。”

　　前桌女生的笔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江愿的耳朵以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林朝宗得逞地笑了，“记错时间了，一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