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寂寞苏然

4、第三章

　　坐马车对苏然其实是很新奇的经验。前世身为公主，出行必然依仗扈从，大轿代步。之后来到异世，偶尔安步当车，更多的是深居简出。随着平一指赶路的这几日，坐马车，住客栈，实在是很有些意思。

　　平一指又拿了只细巧的玉盒给苏然，说道是之前救起的唐门弟子新发明的暗器，最适合给身无武功的弱女子防身。苏然见那玉盒细巧玲珑，倒也欢喜，将里面的细针涂上了平一指改良的麻沸散，便收在了怀中。

　　这一日终于赶到了开封，正是平一指老家。开封也是这世界的数朝古都，苏然休息了一日，正要去跟平一指请安，那看上去满脸病容冷漠怪异的嫂嫂却来关照了一下，说是五只怪物抬了一只怪物来求医，平一指在外堂救治。苏然见这嫂嫂和兄长一样，都是不擅表达却颇为细心之人，便跟嫂嫂说了一声，独自出门游玩去了。

　　苏然想着书中看到的这个世界的岳飞将军，似乎就是在这附近的朱仙镇抗击外虏。虽说苏然并不怎么认可他的愚忠，但想到父皇生前每每忧愁于烽烟四起，也尝暗叹岳飞生不逢时。因而信步之间，便走到了杨将军庙。

　　这一走不打紧，倒看到了五个怪物在庙里争闹不休，一个说：“这里写的明明是‘杨公再’，可不是‘杨再兴’。”另一个问：“那么‘兴之神’三个字是甚么意思？”之前那个道：“兴，就是高兴，兴之神，是精神很高兴的意思。杨公再这姓杨的小子，死了有人供他，精神当然很高兴了。”

　　苏然听得颇为有趣，便又走近了细听，直听到一句“杨七郎啊杨七郎，你只要保佑咱们六弟不死，老子向你磕几个头也是不妨。我这里先磕头了。”便莞尔想，这几个怪物虽然头脑不清，倒也兄弟情长，只是加上那个六弟，一共六个，真不知养他们的人怎么过来的，抑或那养育他们的人也是这样？

　　苏然听着里面五个又是一场争论，大哭大笑，然后一面争辩，一面快步出庙去了。苏然突然想起嫂嫂说的“五只怪物抬了一只怪物来求医”，又想到平一指和嫂嫂的冷硬表情，突然忍俊不禁，颇有期待。

　　正欲进门，却见神像后隐隐跟出了两条人影，跟着那五只怪物的方向去了，又有三个青年男女，神色不定的徘徊在后殿。苏然看的疑惑，也没了赏玩杨将军庙的兴致，便走回平一指的药庐，准备去看看那第六只怪物。

　　刚近药庐，又听见一个声音：“你奶奶的，你讨厌我，老子走好了，希罕么？”果然不出所料，药庐里窜出了六个怪物的身影，渐渐走远了。苏然没见到方才庙里的那两条身影，就举步走进了药庐。平一指见小妹进门，便舒缓了神色，道：“妹子你路途辛苦，该当多多休息。好容易打发了那六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总算可以去看看圣姑嘱咐照顾的令狐冲了，我今晚便去下，你跟嫂嫂先回房吧。”

　　苏然不知怎的，听到令狐冲的名字，心下隐隐一喜，便道：“哥哥，我与这令狐公子也有数面之缘，不如我和哥哥一起去趟吧。”平一指也没放在心上，便答应了。

　　走到码头边，遥遥看见一艘大船，又见那几个怪物站在船头，正和船上诸人吵嚷。平一指顾不上妹子，纵身一跃便赶了过去。苏然也加快了步伐，到了船边正看见令狐冲慢慢走到船头。

　　只别了数日，令狐冲看上去却是清癯了好多，一双往日清亮的眼眸，如今却是漆黑分明，幽邃中含着几分沧桑。转眼看见一旁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神态亲热，俊俏秀美，料来便是那别恋的小师妹了吧。苏然心中不禁微微一痛，又隐隐一酸，也不去深想，便径走了过去。

　　只见平一指上下打量了令狐冲，说道：“有人托我来治你之伤。”伸手抓住他手腕，一根食指搭上他脉搏，突然双眉一轩，“咦”的一声，过了一会，眉头慢慢皱了拢来，又是“啊”的一声，仰头向天，左手不住搔头，喃喃的道：“奇怪，奇怪！”隔了良久，伸手去搭令狐冲另一只手的脉搏，突然打了个喷嚏，说道：“古怪得紧，老夫生平从所未遇。”

　　苏然见平一指也是这副情状，便知与自己的判断无差，心下更是一黯，又听得那桃谷五仙各自大放谬论，被平一指大骂“放屁”，顺道连不戒和尚也骂了进去，这一番吵闹，直到平一指以桃实仙性命相挟，逼五人按膝端坐下来，整船这才平复了安静。

　　平一指气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胞妹还未上船，便赶快接了苏然上来。苏然上了船，只向船上诸人施了一礼，便退到了平一指身旁。令狐冲自从岳灵珊移情别恋之后，虽然已觉心如止水，但突地见到苏然，又知是平一指胞妹，也是分外讶异，心中更是微微一动，泛起了丝丝莫名欢喜。

　　船上诸人，见到平一指居然有这么个灵动貌美的妹子，也是反应不一。除了桃谷五仙眼珠子骨溜溜的转着却不敢说话外，岳不群夫妇颔首致意，林平之岳灵珊平身还礼，其余弟子俱都目不转睛，暗暗赞叹。

　　令狐冲见平苏并没有特别致意，也不敢冒失，便按武林规矩还了一礼，转身向平一指道：“平前辈，听说你给人治病救命，有个规矩，救活之后，要那人去代你杀一人。”平一指道：“不错，确是有这规矩。”令狐冲道：“晚辈不愿替你杀人，因此你也不用给我治病。”

　　苏然听了这话，心中亦有感伤，亦有欣慰，五味杂呈，不能分辨。平一指听了这话，“哈”的一声，又自头至脚的向令狐冲打量了一番，似乎在察看一件希奇古怪的物事一般，隔了半晌，才道：“第一，你的病很重，我治不好。第二，就算治好了，自有人答应给我杀人，不用你亲自出手。”又顿了半晌道：“生死置之度外，确是大丈夫本色。怪不得，怪不得！唉，可惜，可惜！惭愧，惭愧！”一颗大头摇了几摇，见平苏也不和令狐冲寒暄，便挽了妹妹，一跃上岸，快步而去。

　　苏然正自酸楚，忽听平一指道：“这令狐冲体内有八道异种真气，驱不出、化不掉、降不服、压不住，是以为难。圣姑心系这么一个男儿，倒也不算走眼。只是这病因与真气有关，非针灸药石所能奏效，恐怕圣姑要大大失望了。”

　　苏然不禁奇了道：“哥哥，你说圣姑心系令狐冲？可是令狐冲在洛阳期间，圣姑却回黑木崖去了，倒是小妹与之交往颇多，圣姑又是何时托你救他的？”平一指猛地停步，大惊失色道：“你是说真的么？”然后猛的甩了自己一个大巴掌跺足道：“这下完了！好大一个误会！我还以为是圣姑喜欢这个令狐冲，把消息传给了教中的兄弟们，让大伙儿斟酌着照顾！这下可好，闯大祸了！闯大祸了！闯大祸了！”

　　说罢脸色怔忪，竟是一急之下，缓不过气。苏然忙轻拍平一指的几大穴道，又翻出玉灵散放在他鼻下，许久才见平一指缓过神来。苏然隐隐猜到圣姑嘱咐的原因是为了自己，却也不能和平一指明说，只好宽慰道：“哥哥你莫担心，圣姑给了我一枚黑木令，不如让我随着令狐冲个把月，碰见教中兄弟便见机行事，化解这场误会。只要不闹大，想必圣姑也不会怪罪。”平一指思前想后，也没其他法子，只得先答应了，以为权宜之计。

　　回到药庐，平一指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十粒朱红色的丸药，说道：“这十粒‘镇心理气丸’，多含名贵药材，制炼不易，你让令狐冲每十天服食一粒，可延百日之命。其余的，便见机行事吧，我再想想如何化解那八道真气，希望能救回那小子一命，在圣姑面前将功赎过吧。”

　　平一指顿了顿又道：“也罢，这瓶中还剩两粒，你就一起拿了去吧，万一你又发病不适，也可先服一粒。此去千万小心，好在我看那令狐冲比上些正人君子还要可靠几分，你们又是素识，等闲应该不会有问题，我让那婆娘陪你过去罢。”

　　岳不群这厢正头痛着怎么打发那船舱中的五个要命的瘟神，忽听得岸上有个嘶嗄的声音叫道：“五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在哪里？”众人出得船舱，只见一个满脸病容的妇人站在岸边，一只手提了个百来斤的桃实仙再加上木制担架，竟全没当一回事。旁边站的正是那弱不胜衣的平苏姑娘。

　　那妇人用桃实仙的性命又吓了五仙一次，然后道：“此刻我还没想到要杀之人。不过平姑娘要上船照料令狐公子，你们须得好好服侍她。平苏姑娘说甚么，你们便听甚么，不得有违。”桃谷六仙皱眉道：“一辈子服侍个丫头？”

　　平夫人道：“不错，平苏姑娘照顾令狐公子一天，你们便要服侍平苏姑娘一天。不过平大夫说令狐公子已不过百日之命，在这一百天中，你们须得事事听平苏姑娘吩咐。”桃谷六仙听说令狐冲已不过再活一百日，登时都高兴起来，都道：“服侍个丫头一百天，倒也不是难事。”

　　平苏走上大船，径直忽略了面色不豫的岳不群，只向着宁中则折身一礼道：“岳夫人，我兄长说令狐公子的内伤，是这六个混蛋害的，不但送了令狐公子一条性命，而且使得哥哥无法医治，大失面子，不能向嘱托他的人交代，非重重责罚这六个混蛋不可。小女子略通医道，带了哥哥炼制的镇心理气丸，在这百日照顾令狐公子，也叨扰夫人了。”苏然见岳不群看令狐冲的眼色阴沉难测，反而是这岳夫人听闻令狐冲不过百日之命时，眼眶微红欲泪，便心生了几分好感。

　　岳夫人看了岳不群一眼，没什么反应，心下也知道有桃谷六仙在，难以拒绝，便微微点头，禁不住掉下泪来，慌忙跟着岳不群进舱去了。那平夫人交代完毕，扔下桃实仙，也径自离开了，船头只留下桃谷六仙围着苏然和令狐冲信誓旦旦。

　　苏然不胜其扰，便道：“六位桃兄，我哥哥请你们侍奉我，也不敢当。我只有两个吩咐。一是对船上诸人，尤其是令狐公子和他的师父师母，必须恭敬有礼。二是不能偷听，不能偷看，行君子之事。”桃叶仙道：“桃谷六仙本来便是彬彬君子，天下知名，别说是师父师母，就算是你的徒子徒孙，我们也一般的礼敬有加。”

　　令狐冲听他居然自称是“彬彬君子”，忍不住好笑，又见苏然微笑不语，一双眼儿亮晶晶的看着他，心中也是一软，只觉得纵只有百日之命，此时此景，却是平和喜乐，不一而足了。于是在桃谷六仙的争辩声中，船家已拔锚开船。

作者有话说

　　米有存稿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