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寂寞苏然

5、第四章

　　此船长约十多丈，分了三部分。令狐冲和一众男弟子居中舱，岳夫人和女弟子则居后舱，桃谷六仙虽然烦人，但外舱和中舱的门一隔开，船中也就清净了不少。苏然随身只带了管洞箫，在舱中也不便练习，便靠在榻上推敲曲谱。

　　宁中则来问候了苏然几句，听到平一指所说的令狐冲不到百日之命，忍不住转到一边偷偷抹泪去了。其余的女弟子见苏然淡淡的，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就不亲近，只围绕着岳灵珊打趣调笑。一众青年女子巧笑倩然，苏然一边看着曲谱，一边听着那小师妹娇美天真，笑语玲珑，心底却是暗暗为令狐冲不平。看了大半天，也没翻过一页。

　　此时船近兰封，船家做了饭菜，各人正要就食，忽听得岸上有人朗声说了几句，苏然不曾习武，听不甚清楚，只见得舱中诸女都露出讶异之色，便向一个女弟子打听了几句，原来不知何方人士送了些礼物指明给令狐冲。

　　苏然出了舱去，只见那六只怪物已经七手八脚的把十几只朱漆匣子都打开了，有的匣中装满了精致点心，有的是熏鸡火腿之类的下酒物，更有人参、鹿茸、燕窝、银耳一类珍贵滋补的药材。最后两盒却装满了小小的金锭银锭，显是以备令狐冲路上花用，说是“菲礼”，为数可着实不菲。又有帮派中人送了十六坛陈年美酒来，尽不相同。

　　苏然看这桃谷六仙已经忍不住抓了蜜饯点心吃了起来，那边令狐冲却正和岳不群解释商量，二人都是一脸困惑，显然摸不着头脑。苏然料想都是神教众人，又不能名言，就也假装一无所知，只跟着宁中则回舱吃船家准备的饭去了。

　　吃罢饭，苏然见众人皆是懒懒散散地，便打算去船后散散心。此时已经夜深，黄河到了临近兰封这一段，水势愈发湍急，起伏翻滚，月色下厚重混黄。只见令狐冲独自依舷轻叩，低声吟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苏然微微皱眉，从怀中取出碧潮萧，便是那曲极短的《碧霄吟》。令狐冲浑的一震，抬头望着苏然，突然就忍不住轻声吐诉：“多谢姑娘，只是今日一日，实在太多怪事。且不论姑娘兄长屈尊来为在下治病，更是这一派一帮的礼物，也实在叫人不解。尚若是在往日，师傅师母必然已经叫我过去细问了，可现在却不闻不问，显见是隔阂已深了……”

　　令狐冲语声渐低，正自觉这么猜疑师傅大为不妥时，抬头却望见一双妙目盈盈如水，素来清冷的眼眸此时却隐隐透出温柔的关切之色。令狐冲忽然便胸中一松，又听苏然朗声道：“一片冰心在玉壶，天下谁人不识君！”

　　令狐冲本是开朗洒脱的性子，只是今晚一时心灰，郁郁难解，此时听苏然略一开导，便如风卷黄沙，云散高岗，眉目间一扫忧色，大声道：“既是如此，何不痛醉一晚！”蓦地想起苏然不胜酒力，正自讪讪，只见得那双漆黑的眸子，不知何时熠熠生亮，竟是连漫天星斗也为之失色。

　　二人走到外舱，只见那六怪已经打开了数坛好酒，倒得是满桌淋漓，狼狈不堪。令狐冲一闻到醇美的酒香，哪里还忍耐得住，双手捧碗，几口喝了个干净，赞道：“好酒，好酒！”

　　只听得岸上也有人大声赞道：“好酒，好酒！”苏然举目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柳树下有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右手摇着一柄破扇，仰头用力嗅着从船上飘去的酒香，说道：“果然是好酒！六十二年的三锅头汾酒！”

　　苏然虽然颇能品酒，但要闻酒气而知年份，却是万万不能，心知又来了异人，便待看个究竟。只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焦黄面皮，一个酒糟鼻，双眼无神，疏疏落落的几根胡子，衣襟上一片油光，两只手伸了出来，十根手指甲中都是黑黑的污泥。他身材瘦削，却挺着个大肚子。这人看上去脏乱狼狈，但神色间却是有所倨傲。

　　令狐冲请了那书生上船共饮，只见那书生慢慢踱将过来，深深一揖，说道：“晚生姓祖，祖宗之祖。当年祖逖闻鸡起舞，那便是晚生的远祖了。晚生双名千秋，千秋者，百岁千秋之意。不敢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这一开口不打紧，扑鼻而来的酒气却是压过了那数坛好酒，直熏的苏然退避船角，远远的听着祖千秋引经据典地高谈阔论酒具与名酒的配合。苏然前世深居宫中，往来皆无白丁，此时听得这异世的诗词歌赋，也是大为倾倒。直听到大禹造酒，八人同时放声大笑，更是豪气干云，令人胸怀大畅。

　　船上诸人也俱被这祖千秋的侃侃而谈所吸引，祖千秋更是说的摇头晃脑，不亦乐乎。那桃谷六仙看不过眼，便出言相激，只听桃根仙道：“我跟你打个赌，你要是真的带了那么多只酒杯，我就一只一只都吃下肚去。要是没有，就来服侍我们兄弟六人，怎样……”

　　话没说完，只见祖千秋伸手入怀，掏了一只酒杯出来，光润柔和，竟是一只羊脂白玉杯。桃谷六仙吃了一惊，便不敢再说下去，只见他一只又一只，不断从怀中取出酒杯，果然是翡翠杯、犀角杯、古藤杯、青铜爵、夜光杯、琉璃杯、古瓷杯无不具备。他取出八只酒杯后，还继续不断取出，金光灿烂的金杯，镂刻精致的银杯，花纹斑斓的石杯，此外更有象牙杯、虎齿杯、牛皮杯、竹筒杯、紫檀杯等等，或大或小，种种不一。苏然只觉得大是有趣，没想到这穷酸怀中，竟然真藏了这许多酒杯，想来即便是前世宫中珍藏丰富，仓促之间要凑齐这么多酒杯，也大为不易。

　　苏然正想的有趣，只见祖千秋将八只杯子排做一列，将其余金杯、银杯等都收入怀中。然后将汾酒、葡萄酒、绍兴酒等八种美酒，分别斟入八只杯里，向令狐冲道：“令狐仁兄，这八杯酒，你逐一喝下，然后我陪你喝八杯。咱们再来细细品评，且看和你以前所喝之酒，有何不同？”只听令狐冲道：“好！”端起古藤杯便是一口喝下。

　　苏然突然看见令狐冲面色一变，不由得一惊，快步上前抢下酒杯，只觉一股辛辣之气，迥然不同于百草美酒。那厢六怪见情势不对，突然之间便四人同时抢上，分别抓住了祖千秋的四肢。桃谷六仙捉人手足的手法既怪且快，突如其来，似鬼似魅，饶是祖千秋武功了得，还是给桃谷四仙捉住手足，提将起来。苏然心念电闪，想到这神教中人必然不会害令狐冲，立即大呼：“放手！”

　　四怪一怔，正要开口，祖千秋突然大叫：“放屁，放屁！”桃谷四仙只觉手中一滑，登时便抓了个空，跟着“砰”的一声巨响，船篷顶上穿了个大孔，祖千秋破篷而遁，不知去向。桃根仙和桃枝仙两手空空，桃花仙和桃叶仙手中，却分别多了一只臭袜，一只沾满了烂泥的臭鞋。远处只传来一声：“令狐公子，那八杯都是大补之药！”最后一句已是隐隐约约了。

　　这几下变故都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待船上众人反应过来，早已不见了祖千秋身影。苏然细细辨了下剩下的七杯酒，奇道：“这七杯酒都融入了不同的名贵草药，种种都珍贵至极，似乎又精炼而成，当是大补。只是这药虽然对先天体弱之人大有好处，却是给天生体弱的纯阴女子服用的，令狐公子身子并不气虚，恰恰相反，乃是真气太多，突然间若服了这许多补药下去，反而是大害。真不知这祖千秋究竟是何用意。”

　　令狐冲见这酒并非毒药，又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便笑道：“既然如此，倒莫要浪费了这药酒。我听竹翁说平苏姑娘先天体弱，倒不如喝了这剩下的七杯酒，也算领了祖先生好意了。”

　　苏然推敲了一下，只想大约是那祖千秋不明药理，想要讨好令狐冲却弄错了药，又没看出什么不妥，便就喝下了。只是这药酒味道实在古怪，有的酸臭，有的恶苦，有的入口如刀割，有的辛辣如火炙。七杯下去，着实不好受。

　　宁中则见平苏陶然欲醉，便出手助她调理内息，将酒气慢慢化解了去。令狐冲心想：“我这命连平一指都说无救了的，这巧合下能让平苏姑娘受益，倒也欣慰。”又见苏然醺醺然艳若桃李，嫣红双颊更是妩媚逼人，一扫往日清冷素净，心下不由一跳，别转开脸，隐隐泛起了什么，又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要不要出现女配？男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