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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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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被我说中了?”徐成宇彻底乐了。
周炙看他一眼,目光里有警告。
他噤声。
“你才回来?”周炙移开眼。
徐成宇“嗯”了声,不自觉就在交代情况:“傍晚的时候,我刚收拾东西准备回来,警铃就拉了,有户人家煤气没关好,着了。”他也习惯了在小县城周炙当他队长的时候。
周炙呼出个烟圈,慢慢说:“脸都没擦干净。”
徐成宇伸手摸了摸脸颊,低头一看手指,一团黑。
“嗨,”他摆摆手,“这不赶着回来。”
周炙:“回了安城就对你儿子上点心。”
两人都是安城人,也都是今年刚回的安城,徐成宇比他晚几个月,在城郊的消防队干着。
儿子是先前在小县城有的,老婆也是那县城人,生了重病,去世了。
一个大男人,成天还出生入死的,带着小孩不方便,和在安城的老母亲一商量,便把儿子几年前就送回来读书。
“我知道,”徐成宇说,“孩子没妈,我这个爸肯定做好。倒是你,奔三十去的人了,没着没落的,像话么?”
周炙静静地抽着烟,没搭腔。
徐成宇又问:“你那手续,还得多久?”
手续。
退役手续。
“还得一阵。”周炙说。
徐成宇觉得忒可惜。但更多的是欣慰,他跟着他在山村的小地方干过几年,两人的命都是次次出入火场别在裤腰带上的,周炙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该高兴。
他随口感慨道:“退了好,不然连个女人都找不到。”顿了下,又补充,“不是说你啊,说我自己。”
他知道,周炙这硬件,不缺女人追。
周炙仿若未闻,掐了烟,站起来。
“你儿子醒了。”他说。
他没锁车,徐一鸣直接推开门,从车上蹦下来,徐成宇的烟早灭了,双手捧着接了个满怀。
徐一鸣睡眼惺忪地搂着徐成宇的脖子,说着今天学校里的趣闻,最后仍然不忘正事,说:“爸爸,我跟你说,今天我们碰见个姐姐,好像认识周叔叔。”
周炙在另一边坐上车,蹙了蹙眉。
姐姐,叔叔。
这辈分他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顺耳。
徐成宇看了看周炙,大掌一拍,落在徐一鸣屁股上,故意道:“什么叔叔,叫哥哥。”
“那姐姐长得可漂亮了。”徐一鸣没理他爸。
徐成宇明白了点什么,一脸促狭,看向驾驶座的男人。
难怪脸色那么臭。
周炙:“走了。”
他倒车出小区,车窗外飘来徐一鸣不情不愿的声音说,哥哥再见。
哥哥。
他嗤笑一声。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哥哥。
……
忘记是哪一年,学校里流行认亲,稍微混得好些的,就喜欢到处认弟弟妹妹。
也有人借着这风头,噼里啪啦地堵着女孩子说一大段话,最后来一句:“认我做哥,哥罩你。”
就在那风头盛行的日子里,姜淇放学被人堵了。
五中的一个刺头,看上她很久,听说周炙在追,颇不服气,下午的两节课都没上,急匆匆跨越半个安城跑来堵人。
徐楠被支开,姜淇松松站在小巷子的尽头,淡淡问:“找我什么事?”
表情很不耐烦。
有五中人看不过去:“东哥,你这看上的女的脾气真够辣的啊!”
刺头叫郭临东。
郭临东的校服半拉着拉链,露出里面的黑色v领针织衫,姜淇只看了一下,便挪开眼。
郭临东倒也没为难她,笑嘻嘻地问:“我认你做个妹呗?”
姜淇懒懒抬抬眼皮,没搭理。
“说话呀。”郭临东的朋友们不爽道,“我们东哥认你做妹,那是看上你了,怎么还不乐意?”
几个二流子蹲在石柱上,叼着烟,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姜淇掉头就走。
被人拉住。
“松开。”她冷声道。
郭临东一下就松了,他不是那种揩油的人。
“我也没别的意思,”他舔舔嘴唇,半晌才支支吾吾说,“我就想跟你处对象。”
姜淇冷笑一声,还没说话,就听见有人痞里痞气道:“跟她处对象?问过我了么?”
她抬眼一看。
周炙的卫衣外套搭在肩头,身上只有件球衣背心,下身球裤,线条流畅。
她那时候还不是特别看得上他,但也看得出来,他的痞气是真和别人不同。少年心性那模样,再搭一副好皮囊,谁看了都会神魂颠倒。
郭临东一看到他,差点背过气去,抬手一招呼身后人就要上。周炙伸手把面前的人一拉,拉到了身后。
很快松开。
姜淇淡淡睨了一眼他的后脑勺,没吱声。
郭临东一看架势,退缩了。谁人不知,周炙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
身旁的兄弟也迟疑地说,东哥,要不今天算了。
周炙嘲讽地笑了声,瞥了眼郭东临那一米七的身板:“追她?先看看自己扛得住几个人打。”
说完,他拽着人离开巷子。
还没走出几步,姜淇就毫不留情地甩开他。
周炙轻“嘶”了声,“你有良心没?”
“你来干嘛。”姜淇瞪他。
“你说我来干嘛?”周炙道,“送你回家。”
从那天篮球赛起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他天天雷打不动,每天放了学都来隔壁省中蹲她,门卫大爷都快认识他了。
今天是例外,篮球队的训练结束又加了两百个俯卧撑,所以来晚了。
姜淇骂了句不要脸。
周炙却很受用,跟在她身后,黑眸盯着她那一头长发,耍赖道:“要不你也认我做哥?喊我五哥就行。”
她不睬他。
路上遇见几个他的朋友,喊着他五哥,又不怀好意地喊着她五嫂。她难得没反驳,冷着张脸。
他满意地打完招呼,又接着说:“不认哥也行,那你也不能认别人做哥啊,听见没?”
姜淇还是不理睬。
“听见……”周炙重复。
面前的人突然转过身。
“你烦不烦?”她没好气地说。
周炙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近。
他说:“你跟我处对象,我就不烦。”
姜淇笑了下,也往前走了走,两人的脸就快贴到一起去。
周炙眼睛一眯,盯着她的脸。
那会儿是真想亲下去。
她笑着,一字一顿:“你想得美。”
活脱脱一张妖精脸。
……
周炙抬手揉了揉鼻子,深吸一口气,把车窗降到最底,呼啦啦的冷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但他脑子依旧昏沉。
开了一会儿,他把车停下靠在路边,找了个小店,十块钱买了一包红塔山。
人没上车,只靠着车门,随意倒了根出来,点亮。
火光一瞬间照亮他的脸,一明一灭。
冷漠、坚硬、隐忍。
一根烟下去,烟味浓重,后劲比芙蓉王还足。
周炙第一次抽这牌子。
他低头看了眼快燃到尽头的烟蒂,莫名其妙就想到那女人。
比这烟后劲还大。
夜晚黑得透,周炙突然改了主意。
车子在消防队门口停了一宿。
天刚刚亮,他下车走进去,走进大铁门没一会儿,迎面一帮兄弟都从操场里冲出来,有的喊他五哥,有的喊他周队。
他一个个看过去,还没说话,林国伟就走过来,高声道:“干嘛呢?没事干是不是?都给我滚去训练去!”
一群人眼巴巴看着周炙,最后还是作鸟兽散。
“你小子怎么又来了?”林国伟跟他一道往办公室走。
周炙说:“来看看。”
林国伟哼出一声笑,“你的申请都提上去了,就不能在家歇歇?你一跑来,这帮小子又要闹腾。”
“闲着也是闲着。”
林国伟:“你还别说,你跟我来这才多久啊,半年不到吧?”
周炙接话:“四个多月。”
“也就四个多月,这帮兵被你带得的确不错。”林国伟赞许道,他从腋下拿出板子,“你看看,这成绩,个个突飞猛进。”
周炙瞄了一眼:“还得练。”
林国伟侧目看他,发现人胡子拉碴的,眼下还一片青黑,皱眉问道:“你昨晚干嘛去了?”
“在车上睡了一宿。”
“我说,你又不是没家,回家睡不行啊?还当自己是二十多岁的小青年折腾呢?”林国伟气道。
有人经过,叫了声林主任,周队长。
周炙颔首。
林国伟继续往前走,嘴里数落:“你闲着,有这功夫,去跟小李磨合磨合感情,别有事没事就往我这跑,手续办下来我会通知你的。”
周炙皱了下眉,声音低沉:“我跟她磨合哪门子感情?”不等林国伟说话,他又道:“我还没退,您就把我往外赶?”
“我看人家小李可喜欢你喜欢得紧,她人也不错,老李跟我提了很多次了,”林国伟说,“你都多大人了,早点成家,别让人惦记!”
周炙替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直接道:“我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林国伟把成绩记录板往桌上一摔,提高音量,“你别给我成天这副吊儿郎当不上心的死样子,人家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
话还没说完,警铃响了。
周炙目光倏然一缩,拔腿就往门外冲。
“你去干什么?!”林国伟立刻喝道,“缺你一个不缺,给我回来!”
没人应。
一阵风似的。
他一屁股坐下来,低骂了声,臭小子。
周炙跑到装备室,队里其他几个人看到他就像看见鬼神,套消防服的动作没停,嘴里惊讶道:“队长,你怎么来了?!”
“闭嘴。”周炙快速套好靴子,“动作快点。”
广播里在报:“红坡街一居民楼起火,原因不明……”
周炙刚要上车,袖子被人拉住,力量不大。这种情况,不会是他队里的人。
他头都不回,不耐甩开道:“滚开。”
果然,那人松了手,只是嘴上还在劝:“你去干吗呀?”
声音又娇又细,是李韫。
周炙没了阻碍,一声不吭跨进驾驶座,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对右边正拉领子的武子吼道:“你他妈绣花呢。”
武子衣领还没拉好,被这么一吼,急忙跨上副驾驶。车门砰地关上,消防车便直直地开出去。
红色的车身擦着李韫的常服开过。
她咬了咬唇,手插进上衣口袋,往办公室快步走。
林国伟站在窗边,端着茶杯,看着红色的消防车开出大铁门,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