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林九柒

42、肆贰

　　第二日一到，他们便早早出发，根据昨晚那人指的方向行进，为了防止中途发生事变，他们并没有带多余的东西，只装上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符纸以及丹药。
　　出了北门，人烟渐少，反而树木越发茂密。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树林中渐渐出现了薄雾，但越往里走，这雾便俞浓。
　　苏芸儿此时有些焦急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出门正式做任务，拜入尧陵宗之前，她也是一个千金小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
　　眼看这雾快要彻底模糊视线，苏芸儿下意识扯住了离她最近的白樾溪的衣袖:“我们真的还要继续走吗？”她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但她还是想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
　　就连其他人也皱起眉头，前方的雾气确实太浓，如果继续往前走的话，如果遇到什么妖兽或是其他阻碍，他们可能会被刻意分开，到时候说不定会成为他人的猎物。
　　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白樾溪在面对这片雾林时也难免有些发愁，刚才走过还不觉得，直到现在这片树林被浓雾包裹，他才隐隐察觉有些不对，这雾林给他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像当初他还是祁樾时和顾潇来的那片树林？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苏芸儿扯住他衣袖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而后才不动声色地抽出来。
　　但是转念一想，龙溪镇所处的位置和他当初在人界时所处的位置可谓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怎么想来，也不可能是同一个地方。
　　“继续走吧，总归是要解决了这件事的，先走一步看一步。”
　　大家也没有过多犹豫，很快便接受了柏松的建议，只是这次走得更加小心，每个人都凑得很近，生怕突发事故被分散，都恨不得被绳子捆在一起。
　　然而这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直到看到传说中的尊神殿，这雾便渐渐消散了。
　　尊神殿前的青石台阶已经出现了裂痕，青苔也爬满了路面，屋檐下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大门紧闭，门上有着数不清的划痕，看起来像是被指甲刮出来的痕迹。
　　太顺利的行程都让他们更加提高了警惕，面对面前偌大的尊神殿，几人都不敢松懈，甚至放缓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什么。
　　但既然到了目的地，也不可能一直站在殿门外，于是胆子大一些的柏杨便主动走在前面，打算推开殿门往里走。
　　可当他的手放上去时，不管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推开一丝缝隙。其他人见了也放下了恐惧上前帮忙，白樾溪和玄玦也不例外，他们把双手放于门板上，不管用了多少力气，却都是徒劳。
　　这时，周梓阳双手一拍，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说道:“咱们不是有结契的灵兽吗？要不放出来试试看？ ”
　　听闻后，众人皆是一愣，怎么之前没有想到呢？就在他们跃跃欲试的时候，唯独玄玦叹了一口气。
　　白樾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对吗？”
　　“这里放不出灵兽，可能也用不了灵力。”
　　因为现在的白樾溪已经没有自己的灵力了，所以也就没有感觉到，但是让他奇怪的是，玄玦不是个凡人吗？怎么会知道这些？
　　正当他想继续追问下去时，身旁的几人已经为他验证了答案。
　　“奇怪，虽然我没有经过修炼，但灵力的在的啊，怎么会连与自己结契的灵兽都召不出来了？”
　　周梓阳说完这句话，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其他人，然而换来的都是无奈的摇头。

　　“流年转，家难忘，何处是吾乡？东不见，寻北方，云散又惆怅……”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唱歌。”柏松此刻已经警惕起来，努力想要分辨声音的来源。
　　白樾溪也听到了，他拿出自己的佩剑，警觉起来:“我也听到了，但是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声音，大家小心，恐怕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凄厉的女声一直重复唱着这几句，她的声音仿佛穿透了众人的耳膜直击心底，听着这充满思愁的歌声，即便是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他们的思绪也不由得飘向远方。
　　“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阿爹阿娘怎么样了？好想回去看看……”
　　“弟弟长大了，也会背负起自己的责任，真希望他能一直无拘无束……”
　　“最近感觉哥哥多了很多烦恼，如果我们能一直像小时候那样简单地生活该多好，可是……”
　　无数个念头困扰着他们，并且在这一刻全部爆发，积攒已久的思虑，愁绪，怀念……全部破土而出，那些原本埋藏在心底快要淡忘的想法再次显现。
　　包括玄玦在内，他现在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他也有人的情感，他也有怀念的事，物，人。他怀念以前和白樾溪在人界相处的日子，怀念和他在天界的重遇。
　　玄玦远远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得知真相之后还依然愿意深陷泥潭，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修行陪伴也只是当作补偿，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事，他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想再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罢了，可这些心思或许埋葬起来更好。
　　但这一刻，他想借助这歌声再放纵自己的情绪一回。他微微扭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白樾溪心想:在他的思绪中会不会有我呢？
　　可入眼的却是白樾溪冷厉的目光和紧皱的眉头，他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玄玦自嘲一笑，也对，毕竟能成为真神的人又怎么会被那么多凡尘俗事干扰，他其实根本没有心。

　　白樾溪在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察觉到这歌声有问题，当他还没来得及警示其他人便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此时的他就像是被人点了哑穴，有口说不出，只能瞪着眼干着急。本想通过外界刺激让他们回神，可每当他有这种念头时，他的身体似乎也动不了了。
　　正巧余光瞥见玄玦看向他，而玄玦似乎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不像其他几人，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空洞，只是在玄玦眼中有一些另外的，莫名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玄玦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带着爱意的难过与不舍。
　　玄玦见他看了过来，连忙整理好心中多出来的情绪。他也是会受到影响的，只不过能够拨动他心绪的人一直都在他身旁，那也没什么好值得留念的了，所以他才能迅速回到最初的状态，把这些情绪重新埋好。回忆再好也终究是回忆，能守住眼前人才是他想要的。
　　就在白樾溪看着他时，只凭他的一个眼神，玄玦便明白了。
　　这歌声对有灵力者的影响最大，但普通人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你先不要去想眼前的事，不要想着怎么去救他们，否则你会一直受限。”
　　虽然玄玦这么说了，但是这歌声离他们越来越近，白樾溪始终没有办法不去想眼前的困境，到时候这唱歌的人必定会出现，如果一直这样受限，岂不是任人宰割。
　　“你别心急，你想想以前的事呢，比如一些快乐的时光，或者你最想念的人。”
　　最想念的人？
　　白樾溪迫使自己转移情绪，想到了当年母亲还在的日子，他们也是有过好时光的，但是最后这些都化为乌有，直到遇见了那个人。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想起了玄玦。
　　怎么会想到他？
　　白樾溪有些懊恼，但不得不说这法子是有效的，他正处于游离事外的状态，限制渐渐小了。他趁此机会，用自己的佩剑猛地划了柏杨一剑，但这一剑下去虽然见血，可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这歌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中招的几人慢慢调转方向，朝尊神殿前的石狮子走去。
　　白樾溪看那一剑不起作用，便想再试一下，却被玄玦伸手拦住:“刚刚你那一剑用力不轻，如此都没有用，那看来外界刺激或许是行不通的，你总不能杀了人家。”
　　“那也没有别的办法。”白樾溪看着他们的动作，突然目光放到了那两座石狮上，“我记得先前是没有这两座石狮的，可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玄玦闻言也努力回想了一下:“我也记得原先是没有的。”
　　玄玦话音刚落，白樾溪便提起宝剑，试图刺向这石狮，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妖怪幻化。
　　然而就在宝剑接触石狮的那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从宝剑的前端开始，整柄宝剑开始石化，眼看着快要到与白樾溪的手接触之处，玄玦赶紧扯过了白樾溪，他这才回神扔掉宝剑。
　　石化的宝剑落地，瞬间碎裂开来。
　　坚韧的宝剑都会变得如此脆弱，一旦有人变成这样，后果也不堪设想，绝无生还可能。
　　白樾溪此刻也没有办法，他好像已经阻止不了周梓阳他们的步伐，也不知道怎么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碰到石狮，被石狮石化。
　　而刚刚暂停的歌声又继续响起，声音越来越大，白樾溪和玄玦两人拼尽全力捂住耳朵，但隐隐感觉到手上的湿感，他们知道那是从双耳中流出的血液，但他们无暇顾及伤势。
　　直到几人变成的石像被震碎，那声音才彻底消失。白樾溪和玄玦这才放下捂住双耳的手，但心中的石头却更重了。